第5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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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二夫人聽見慕容寬這般說,連忙與徐潭站直了,解釋了句:“民婦并無激怒王妃之意……” 明云見沒回頭,甚至沒起身,他只是將祝照手上的杯子拿開放在一旁,自己雙手握住祝照的手,又問:“你以前就有過這種情況?” 祝照一愣,點了點頭,低聲回道:“小時候跑多了,或過于開心、難過,都會胸悶氣短,不過一直在吃藥,近些年無復(fù)發(fā),我以為都好了。” “本王會讓御醫(yī)替你看看。”明云見柔著聲音道:“以后莫要為不相干的人生氣,傷了自己不好?!?/br> “知道了?!弊U漳樕衔⒓t,實在是不好意思,才將雙手從明云見的掌心里抽出,窘迫地朝一旁慕容寬看去,總覺得叫他人看了笑話了。 明云見慢慢站起,一身寒意,他側(cè)過頭朝徐潭方向瞥了一眼,徐潭登時對他行禮。 祝照瞧出他要發(fā)難,便道:“不關(guān)二夫人的事,王爺讓他們走吧。” 徐二夫人一怔,驚訝祝照居然會幫自己開脫,但轉(zhuǎn)念一想,她與祝照相識十年,知曉祝照便是這樣好說話重情義的人。 明云見心中不滿,并未答應(yīng),祝照又扯著他的袖子晃了晃,示弱道:“王爺,我想回府了,不管他們了,好嗎?” 慕容寬在一旁眨了眨眼,伸手摸著鼻子背過身去,只覺得自己在此非常多余,還不如趁早去青樓里找相熟的姑娘喝酒。 明云見未開口,祝照便道:“潭兒哥,麻煩你送二夫人與環(huán)晴回去了。” “是!”徐潭連忙答應(yīng),便拉著徐二夫人與徐環(huán)晴離開雅間,臨行前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明云見反悔。 明云見站定了會兒,冷聲問:“慕容公子無事可做了?” “有事做!”慕容寬連忙轉(zhuǎn)身朝外走,邊走邊道:“在下忙得很,不打擾文王與王妃了?!?/br> 出門后,他又想起什么,多加一句:“對了,長寧,隔壁送你的物件,記得走時帶上。” 明云見皺眉,還沒瞪他,慕容寬人就跑沒影兒了。 等人走空了,祝照才低聲道:“二夫人有身孕了,我們不必為難她?!?/br> 明云見微微驚訝,也坐在祝照身邊,與她靠近了些問:“你特地約他們出來,所為何事?” “二夫人要將環(huán)晴嫁給青門軍副都統(tǒng),那人四十多了,潭兒哥想找我?guī)兔獬@則婚事?!弊U蛰p輕嘆了口氣:“但潭兒哥沒瞧見二夫人這樣做的真正意圖?!?/br> “歸寧那日,本王就瞧出徐二夫人不是個多和善的人?!泵髟埔姷?。 祝照一時恍惚,不禁苦笑。 當(dāng)時祝照才剛與明云見成婚,徐二夫人便讓徐環(huán)晴跟著祝照回王府,意圖明顯,但她也未戳破,如今徐環(huán)晴還是避不開被徐二夫人掌控的命運(yùn)。 她既有了孩子,自是為腹中之子考慮,若她腹中是個男胎,徐環(huán)晴嫁的那人管他是老是病,是瘋是傻,都是為她的孩子鋪路。 第67章 會武 明云見來時匆匆, 就怕慕容寬這人不著調(diào), 帶著祝照去什么不干不凈的地方玩兒,故而是一路快步走來的。但祝照身體不適, 明云見陪著她在茶樓里等著,小松先輕功回府帶馬車過來, 等馬車到了, 明云見便陪祝照回王府。 等車期間, 祝照的心情緩和了不少, 讓小二將雅間里頭用過的茶具收拾一番,換上些口味清淡的糕點, 再泡兩杯白茶上桌。 祝照與明云見對面坐著,兩人之間的茶桌上石碗里的魚兒尾鰭掃過水面,濺起一點水漬落在桌面上。 祝照低聲道:“我大約明白二夫人這般做的意圖, 也知道今日之舉實在沖動不妥, 也間接害了環(huán)晴?!?/br> “青門軍副都統(tǒng)平日里是個還算好相與的人,不似是會強(qiáng)迫小姑娘為自己做續(xù)弦的?!泵髟埔姷溃骸氨就蹼m與青門軍不熟, 但金門軍那邊還有些說得上話的人,幾軍都統(tǒng)都認(rèn)識,聽聞過他為人一般正直?!?/br> “青門軍副都統(tǒng)是什么為人我不知, 但二夫人的確有些自私了?!弊U諊@了口氣。 因為徐柳氏為人過于直白刻薄,不好相處, 故而祝照剛到徐府也覺得徐二夫人比徐柳氏更好接觸,但后來也發(fā)生過一些事,叫祝照明白徐柳氏與徐二夫人之間的差別。 徐二夫人擅長于兩人之間周旋, 她在徐柳氏跟前一直隱忍,背地里卻時常說對方不好,也趁徐冬偶爾回一趟瑯西時,背著徐柳氏哭訴自己可憐。 兩位徐夫人一比較,徐柳氏雖然刀子嘴非豆腐心,可她至少活得明白,不會暗箭傷人,徐二夫人卻城府較深,習(xí)慣蟄伏,說出的話幾分真心假意叫人琢磨不透。 “如今徐家……姨父因為去年潭兒哥入獄之事被人打了板子,也得罪了不少紫門軍中人,恐怕之后難再升遷了。”祝照兩只手扭在一起,心思復(fù)雜:“姨娘為了環(huán)瑩jiejie的婚事也正焦頭爛額,潭兒哥雖入了夜旗軍,但畢竟不是二夫人的孩子,二夫人如今有了身孕,自然要為自己的將來考慮?!?/br> 徐潭哪怕對二夫人不再排斥,卻也不會將她當(dāng)成親娘對待,恐怕在徐二夫人的心里巴不得徐潭日后不堪大用,好讓徐家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肚子里的孩子上。 徐冬恐怕也是知曉了她身懷有孕,才放任她草草將徐環(huán)晴嫁出,好攀個高枝,為徐家未來打算。 對他們來說,祝照哪怕在徐家住過十年,卻也不是真正的徐家人,或許徐二夫人還覺得明云見雖為文王,也只是個無甚勢力地位的閑散王爺罷了。 “我心中有奇怪?!弊U仗ы瘜γ婷髟埔娍慈ィq豫了會兒,又搖了搖頭:“不知是否是我自己想多了。” “說來聽聽?!泵髟埔姷溃骸盎蛟S本王可為你分析分析?” 祝照抿嘴,一瞬不知如何開口,明云見微微怔愣,低聲問了句:“你不信本王?” “我信!”祝照立刻道,隨后又陷入了困難。 她不是不信明云見,她只是習(xí)慣將心事隱藏,突然讓她對著他人分析自己心中懷疑,實在有些難以啟齒,不知如何開口。 祝照半垂著頭沉默著,明云見沒急著催她開口,只是一雙眼將她臉上掛的所有糾結(jié)情緒都看了進(jìn)去。 “我……我很奇怪環(huán)瑩jiejie喜歡的男子是誰?!弊U战K于開口,幾乎是閉著眼,將這幾日她思考的事和盤托出:“其實我偷偷讓府里夜旗軍去詩社調(diào)查過對方身份,可夜旗軍也查不出那人是誰,我只能猜是有人不想讓我知曉,恐怕對方身份不低。” “另外京中幾軍,青門軍雖人數(shù)最少,可除了金門軍之外,其余幾軍的統(tǒng)領(lǐng)與副都統(tǒng)的官職并無大小之分。青門軍副都統(tǒng)那樣地位的人,就是姨父跪見也未必能碰上面的,他又是如何搭上了二夫人這條線,要娶環(huán)晴過門呢?”祝照咬著下唇:“去年是潭兒哥,今年是環(huán)瑩jiejie與環(huán)晴,徐家在短短半年內(nèi)發(fā)生了太多事了?!?/br> 祝照道:“我在京都,對外能叫人知曉的親戚便只有徐家,且這十年一直都在徐家長大的,徐家的任何變動,可能都會牽扯到我。昨日我于閣樓休息,突然想起了之前放在琴案下的畫兒,那畫兒王爺說過,上面有不對勁的地方,暗指當(dāng)年祝家大火中一夜滅門……” “加上近日徐家兩位姑娘都找了富貴之人要談嫁娶,一個神秘,一個古怪,我怕不是緣分,而是有意接近?!弊U照f著,慢慢抬起頭朝明云見看去:“王爺,你說我是不是想多了?” 明云見端著茶杯的手頓了頓,桃花眼中倒映著祝照的影子,他沉默了會兒才道:“徐環(huán)晴與青門軍副都統(tǒng)之事,是你今日告知我才知曉的,但徐環(huán)瑩于詩社與哪個男子心意相通,本王卻是早就知道了。” 祝照驚訝,明云見道:“府中夜旗軍得本王吩咐,若無必要,不會讓你刻意與徐家人牽扯,所以才會瞞下查到的事實。說實話,本王不喜歡徐家人,也不想你再與他們聯(lián)系。” 祝照萬沒想到,她查不到那名男子的身份,居然是因為明云見吩咐的。 明云見道:“與徐環(huán)瑩在詩社對詩的是嶸親王次子,你見過一回?!?/br> 祝照這回更是驚著了。 嶸親王次子明闡,她之前與明云見去周大夫的壽辰宴上見過一回,對方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像是個讀書人,還叫過她一聲皇嬸,為人還算恭敬,話也不多。 但祝照知曉,他府中已有妻室,只是尚未有子。嶸親王替他安排的妻室必定高門出生,是徐環(huán)瑩遠(yuǎn)比不上的,即便明闡真的不喜歡他的妻子,也不可能另娶徐環(huán)瑩,徐環(huán)瑩與他在一起,至多是個妾室。 難怪她自己明知對方身份,與他情不自禁發(fā)生了關(guān)系,還瞞著家中人不敢說出口了。 此事就算明闡賴賬,占了便宜不認(rèn),徐環(huán)瑩也拿他沒轍。 “嶸親王在朝中只手遮天,是小皇帝的頭號眼中釘,他長子有些才干,如今已經(jīng)入軍在邊外任職,次子本王了解得不多,故而也不太清楚他為人如何?!泵髟埔姷溃骸爸皇悄闳艄苄飙h(huán)瑩的事,勢必要與明闡接觸,凡是與嶸親王扯上關(guān)聯(lián)的,本王都不愿你碰?!?/br> 祝照訥訥地點頭,也算是明白過來了。 朝中多半人與嶸親王都是對立關(guān)系的,先前賢親王就是因為斗不過嶸親王而被關(guān)在府中,同樣一件事,兩人為爭奪兵部而手足相殘,可得到的結(jié)果卻不對等。 嶸親王的身份地位,是壓在朝中官員背上的石頭,是懸在小皇帝腦袋上的刀,就連小皇帝都不敢輕易動彈,祝照更不能不自量力。 徐環(huán)晴的事她管不了,徐環(huán)瑩的事她也不能干涉,只是…… “王爺還未回答我的疑惑?!弊U斩似鸩璞?,淺嘗了一口溫茶,而后聽見明云見低聲道:“小長寧,危險一直都在,但本王會保護(hù)好你的。” 祝照握著杯子的手不禁收緊。 他沒給出明確的回答,但已讓祝照明白。徐家靠徐冬一人養(yǎng)活,徐冬不過是個普通的紫門軍,如何能攀上嶸親王、青門軍兩條高枝,無非是高枝低頭,主動施恩。 有人想要以接觸徐家,來控制她,又或者是打聽什么。 小松帶著馬車回來,明云見便與祝照一同回王府了,今日茶樓一事即便沒有了結(jié),也有了個結(jié)果,恐怕徐潭私下找祝照讓她幫忙,明云見也會罰一罰他。 那日與明云見在茶樓一談后,祝照的心里始終有些不安,她剛回京都時也很奇怪為何小皇帝會賜婚于她與明云見。祝照有時想著,從她回京之后文王府發(fā)生的所有不好的事,或多或少都是受她牽連的,畢竟能叫她回京的唯一原因,就是當(dāng)年祝府被滅門的真相了。 十一年的時間,真相未被挖出,祝府也不復(fù)存在,京中所有人如失憶了般,無人再提當(dāng)年之事,祝照也就自然而然,覺得一切都已經(jīng)過去了,她只要不去觸碰,危險就不會找來。 祝曉畫上的人究竟代表著什么,他們穿著與當(dāng)下身份不匹配的官服,又是什么用意?祝照想,明云見不讓她說出畫上人的名單,一是為了證明他的真心,二是為了讓她自保,或許她可以利用她知曉但別人不知曉的名單,調(diào)查一番過往真相。 立夏時分,明云見終于算是忙完了。 小皇帝下旨讓工部修建從京都城外前往祭祀臺的道路,監(jiān)工選的是嶸親王,不過因為嶸親王從未參與過此類事,而以往負(fù)責(zé)的賢親王又被關(guān)在府中,故而施工開始的前期準(zhǔn)備,嶸親王找明云見幫了些忙。 明云見當(dāng)真只是幫忙,將自己能告知的,能交代的都說完了之后,便讓嶸親王放心去做。修建祭祀臺與道路是件好事,來年大周百年大慶時皇帝站在祭祀臺上承蒙天恩,至少有一部分恩澤是落在嶸親王頭上的。 明云見說好話時,嶸親王便在一旁笑著:“本王聽說這次好事是你讓陛下交給本王的?” 明云見微微一怔,不禁失笑:“這話是誰說的?其實陛下自己早有打算,問了夏太傅,夏太傅說三哥堪當(dāng)大任,與我無甚關(guān)系?!?/br> 嶸親王以手點了點明云見,并未說破,等明云見與嶸親王這邊交代完了,且看樣子工部施工也提上日程了,便落得一身輕松。 立夏的天兒暖和了許多,月棠院內(nèi)的海棠花開了滿枝,祝照自上回在茶樓與徐二夫人鬧得不愉快后,收到了徐潭的一封來信,恐怕日后徐家也未必會主動與她聯(lián)系,如此也算如了明云見的意。 祝照也知,如今情形她與徐家聯(lián)系,于文王府,于她,于徐家而言都不好,干脆便做個不往來的親戚,免得徐家看不慣她,還被他人利用了。 早間用晚飯,祝照便在閣樓里刺繡,上回她繡了個很丑的孔雀還未完成,挑了線重來一番,祝照此次特地在紙上畫了孔雀的圖案,對照圖案一點一點繡的。 這幾日無事,眼看孔雀就差幾根孔雀翎便完成了,淑好見了她繡的圖,嘴甜地夸:“真好看!” “這是鴛鴦?!弊U盏馈?/br> 淑好與桃芝臉上一紅,兩人笑著與她道:“娘娘說笑了,這、這是孔雀?!?/br> 祝照也只是逗她們玩兒罷了,低頭繼續(xù)繡,偶爾會朝閣樓下海棠院子里看去,小松一身黑衣在花叢中舞劍,不知打下了多少海棠花。 祝照惜花,總隔著閣樓的高度喊他,讓他別摧殘花花草草,小松會收斂些,過會兒幾招揮舞又忘了。 明云見下朝后便去了趟乾政廳,與小皇帝鬧了點兒不愉快后,便回到了文王府。 說是不愉快,其實也只是小皇帝不高興,明云見心情還算不錯。 他去了蘭景閣發(fā)現(xiàn)蘭景閣內(nèi)的蘭花都被人擦拭過且澆了水,自然而然想到了祝照。前些日子明云見較忙,沒空打理花草,蘭景閣內(nèi)的蘭花多虧了祝照才活了下來。 如今蘭花于暖室之中開得正艷,陣陣蘭香味兒路過蘭景閣的門前都能聞見。 五月正是萬花爭艷的日子,非但是蘭景閣內(nèi)的蘭花兒開了,明云見一路朝月棠院走,路上的景致也分外精彩。 乾院與月棠院之間的一口小湖邊角長了不少綠油油的荷葉,荷葉大多才只冒了點兒尖,再過兩個月湖邊荷花開遍,湖中亭這間納涼的小屋便是最佳賞景地。 小屋頂上風(fēng)吹鈴鐺作響,過了九曲橋明云見便到了月棠院外。 一手撥開長得一發(fā)不可收拾的刺槐花枝,明云見還想月棠院好歸好,可離乾院還是有些距離的,反正乾院他寢殿也大,床也夠軟,是否要讓祝照搬離這處,直接住在他那兒好? 明云見正想著,一道劍光閃過,失神片刻那劍光幾乎將他眼前事物割斷。 明云見立刻往后退了兩步,側(cè)身雙指夾住了劍身,眉心輕皺不過剎那,只聽聞劍身傳來叮地一聲,一柄長劍折成了兩半,長袖揮去,斷劍穿過了小松的衣擺,斜著插入了泥土之中。 小松手中握著剩余的半柄斷劍,愣愣地站在原處,待瞧見明云見后立刻單膝跪地行禮,無聲求恕罪。 明云見右手背在身后,攥緊成拳,待瞧見了小松后才道:“你越來越胡鬧了?!?/br> 小松抬頭,沒敢起身,手上比劃了會兒古謙才于明云見身后解釋道:“他是方才看王妃悶得慌,故而耍劍給王妃瞧的,王爺走路無聲,他練得專心,并未瞧見王爺過來,故而險些失手,還請王爺恕罪?!?/br> 明云見抬頭朝閣樓方向看去,只見祝照趴在閣樓二樓半敞開的露天圍欄處,一雙鹿眼睜得很大,手上還拿著針線完全忘了舉動,一張小嘴半張著,顯然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