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那天晚上段緒送她回家,走得比她還急,衣服也故意沒要回去。程蘿從來是個恩怨分明的人,不愿欠人家什么,只是一直沒合適的機會去還他。 現(xiàn)在她的廣告來了個開門紅,算是托他的福做出了一些成績,她也該去回禮了。 她站起身,看了下西裝的牌子——禁止機洗、禁止手洗、禁止干洗,奢侈品約等于一次性。這衣服,還回去估計人家也不會穿了。她又打開電腦,下單一款領(lǐng)帶。 晚飯前,她拎著西裝跟領(lǐng)帶直接到段家恒越集團總部去找他。 恒越坐落在市中心,大樓高聳、玻璃錚亮,反射著夕陽熠熠光輝,十分氣派。據(jù)說這棟樓是當年段家老爺子找了迪拜的設(shè)計師設(shè)計的,迄今為止,a市沒有任何一棟樓的造價能超過它。 程蘿剛走到大廈外,皮包里的手機就響了。她掏出來一看,是林翰那個渣男打來的。 想必是看到她的劇情廣告了。 她冷哼一聲,接了起來,故意說道:“喂,哪位?” “程蘿?!绷趾驳穆曇魪碾娫捓飩鱽?,聲音有點低?!笆俏??!?/br> 程蘿輕笑,聲音里卻毫無笑意,只有輕蔑跟得意:“呦,是病號啊。大晚上的,醫(yī)院讓打電話嗎?你可別吵著病友?!?/br> 林翰不介意她的嘲笑,也跟著干笑兩聲:“我特意問過護士,可以打電話的。我看了你寫的廣告劇,就是想打個電話,恭喜你終于當上編劇了。這不一直是你的夢想么?總算是,實現(xiàn)了啊。” 話說到這,他憶起看到厚厚的彈幕劃過她的廣告時的自己——也奇了怪了,他比她還激動呢。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動物。 電話那頭,程蘿問:“你可真閑啊,是因為韓夢恬的事兒,被老爹剝奪了財權(quán),手里所有公司都交給大哥管了,才有空看廣告的?” 林翰挑起唇角。聽她冷嘲熱諷他兩句,還挺帶勁兒的?!澳愎皇亲兞?,就在那天之后,一瞬間就變了。變得像個小野貓一樣,只知道撓人?!?/br> 程蘿說:“你誤會了,我從不撓人,我只會借刀殺人?!?/br> “程蘿?!绷趾惭劢侨崃巳幔骸澳愕膹V告劇戾氣那么重,是因為我嗎?還在乎我,因愛生恨,是嗎?” “什么玩意兒?”程蘿的聲音抬高了八度:“您還能要點臉嗎?” 聽到她的話,林翰不禁牽起唇角:“不是也好,我生怕因為我,帶壞了你。你本來是個很善良的小姑娘?!?/br> 她冷哼:“不好意思,我早不是小姑娘了,我現(xiàn)在是你姑奶奶。你甭道德綁架我,我從來也不善良。能看你跟韓夢恬輪流撲街,我非常痛快。” 她的話句句都像淬了毒,林翰非但沒生氣,反倒生出一肚子感慨,還夾雜著幾分幾近于變態(tài)的興趣。 他猶然記得第一次真正認識她的場景。 也是個夏天,她剛上大三,到他的公司實習(xí),做宣傳口的文案編輯。那天深夜,大概要有兩三點鐘了。他從外面應(yīng)酬回來,本想收了東西就走,卻被她吸引住了目光。 公司一整層的員工都下班了,只有靠近落地窗的位置,她的小小工位還亮著燈。 瘦瘦小小的女孩子,精致的五官稚氣未脫。她在專注地干著什么,連他出電梯的聲音都沒聽到。 他輕手輕腳走近,才發(fā)現(xiàn)她拿著一支鋼筆,稿紙寫了厚厚一摞。她沒有占用公司的電,而是自己帶了充電的小臺燈。暖黃色的燈光打在她白皙的脖頸,照出一片柔柔的奶油肌。 他才想起來,hr 好像跟他提過,公司新招了一個大三的實習(xí)生,編劇專業(yè)的。 從那以后,他應(yīng)酬完總愛回公司。她基本上每次都在那里寫稿子,安靜得像個小天使。 有一次他去海外出差,順便參加了一場拍賣會。拍賣會上展出了一支很值錢的鋼筆,說是某個文人用過的。他想都沒想,出了最高價把它帶回來送她。當時那個小姑娘好高興,滿眼亮亮的,像揉碎了的星子。 大學(xué)時的女孩是真的好追,他用一支鋼筆就追到了。 后來,她知道那筆貴重,一直不肯用,還用自己廉價的那一支。她的每份稿子最后落款都是“l(fā)oo”,因為那鋼筆太便宜,最后的“o” 總會飛出一些可愛的毛毛邊。她說她不喜歡程蘿這個名字,聽著像個長不大的小蘿卜頭。她更喜歡程露或者程鹿,好聽些,也好看些。 a 家那則廣告一播出,看到“阿鹿”這個編劇,他很自然就想到了她。 林翰自認為是個陰險的人,算計父親跟哥哥,他從來不手軟。他也一直都知道,跟她在一塊,他不過是覺得她好玩兒,跟她玩玩而已。甚至在跟韓夢恬上床那天,他都沒覺得有半點對不起她——他是個成熟男人了,是個人都能想明白,這種溫柔單純的大學(xué)生根本不是他的菜。他不喜歡小天使,他愛小野貓。 然而現(xiàn)在的她長大了,也長出了自己的尖牙跟利爪,會用盡一切方式撓疼他。這簡直讓他對她生出了無限的好奇,甚至,無限的興趣。 憶起那則廣告,他舔了舔唇:“我挨了打是我活該,我不怪你。但是……你用我為原型,寫了那個劇本,還敢說不在乎我?說實在的,那個女主沒你好看?!?/br> “你果然夠賤啊?!背烫}嘖了嘖舌:“不過別急,那廣告未完待續(xù)呢。” 話音未落,她那邊便靜了下來,底噪全都消失了,像是從馬路上進到了室內(nèi)。 程蘿的聲音從話筒傳來,但不是跟他說話:“請問,段總在嗎?我有東西要給他?!?/br> 對面,傳來另一個女聲:“您是程小姐?段總在頂層,您請跟我來?!?/br> 程蘿這才對著電話說:“我還有事兒忙,先掛了?!?/br> 嫉妒與占有欲是雄性動物的本能。林翰被她嘲諷了那么久都沒生氣,但聽到“段總”兩個字,他瞬間就從病床上坐了起來。 劇烈的動作扯疼了他的傷口,他咬著牙問她:“你去找段緒做什么?” “做點愛做的事兒啊?!?/br> 電話倏地被掛斷,只剩林翰握著手機,指尖發(fā)了白。 作者有話要說: 林翰:糟了,是心動的感覺! 第13章 不會笑 程蘿剛到恒越大廈說明來意,接待人員就很熱情地領(lǐng)她坐上段緒的專用電梯,直奔頂層。 段緒果然是故意把衣服留給她,就等她找上門了。 程蘿走進總裁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可見夕陽金燦燦灑在整個a城,一片烽火人家。段緒站在窗前打電話,仿佛在以王者的姿態(tài)俯瞰這片土地。 程蘿沒打擾他,安安靜靜站在門口。 片刻后,段緒掛掉電話轉(zhuǎn)過身,步伐慵懶地走到她面前:“程小姐向來不肯跟我多待一秒鐘,今天居然主動來找我?” 程蘿能猜到他會記仇,于是抿抿唇,說:“我來道謝,順便還衣服?!?/br> 段緒輕嗤一聲,從她手上接過自己的西裝,才發(fā)現(xiàn)她纖細的手腕上還掛著一個提袋,里頭裝著個小禮盒。 程蘿很快將禮盒取下來:“這個……作為我能成為劇情廣告編劇的謝禮,希望您收下?!?/br> 段緒垂眸,目光避過盒子,只落在她玉白的手指。 他墨黑的眸子寂寂,毫無波瀾,絲毫看不出情緒。程蘿就這樣抬著手,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接。 半晌,他重新開口:“我不是說過,想要什么,盡管來找我么?送謝禮什么意思?” 他的聲音有點冷,她才聽出他不高興了,忽地變成個暴君。 他向前一步逼近她,壁壘分明的腹肌抵上她提著提袋的指節(jié):“程蘿,你就這么急著跟我撇清關(guān)系?” 程蘿放下手,對這個很難纏的男人有點不知所措。 她還是頭一次遇到這樣的人。她努力學(xué)習(xí)的那些社交手段,用在他身上,居然都是適得其反。 “也是?!彼托σ宦?,勾起的唇角藏著三分冷意:“那天我才發(fā)現(xiàn),你也從沒對我笑過。” 程蘿不看他,只平視著他黑色襯衫的紐扣。她這才想明白,那天在合川酒店,他大概早就在門外守著了,所以才聽到了那個老王讓她“笑一個”的話。 是不想打擾她,又怕她出事? 想到這些,她很自然地包容了他莫名其妙的霸道跟兇惡。她很干脆地說道:“抱歉,我不會?!?/br> 聞言,段緒眉峰微挑:“什么?” 天生的疾病,像個怪物。程蘿憶起親人對她拋來的異樣眼光,一時間有些恍惚。 “我不會笑。”她重申一遍:“我猜,段總想要的并不是我應(yīng)付別人的那種假笑吧。如果不是的話,那么抱歉,我不會,就是不會?!?/br> 段緒怒意更盛,眸子也更冷:“不會笑,只會哭?” 哭? 程蘿憶起第一次見到他的場景:是在跟林翰吃過分手飯以后,她還哭著,在電梯間跟他擦肩而過。他說的應(yīng)該就是那天的事。然而,那天哭的并不是她,而是原來控制這具身體的那個靈魂。 書里的程蘿會為了林翰那個渣渣哭,她可不會。 她不會笑,也不會哭。 然而,她并不準備跟段緒解釋自己的病,索性緘口不言。 面對她的沉默,段緒捏了捏拳頭,胸口漾出些許與憤怒截然不同的情緒。 他猶然記得初見時她梨花帶雨的樣子。那么漂亮的一雙大眼睛,平時像含著揉碎的星子,可那天卻是盛滿了淚水。 她不會笑?那么那天哭又是為了誰? 連個笑容都不愿意施舍給他,卻把一串串的眼淚給別人。 那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樣子,為了林翰? 段緒懶得再往下想,甚至預(yù)備讓她出去??伞俺鋈ァ边@兩個字噙在嘴邊,他卻說不出口。 半晌,他有些煩躁地抬了抬下巴,兇巴巴地說:“東西拿來?!?/br> 程蘿愣了愣,望向自己手里那個提袋——剛才她還以為他不想要呢。畢竟他段大總裁什么東西弄不到,怎么會稀罕她這個小玩意兒。 她抬起雙手,想把袋子掛在他手上:“給你?!?/br> 可段緒卻沒抬手接。他問:“里頭是什么?” 她答:“一條領(lǐng)帶?!?/br> 段緒早看出來了。 他微微仰起頭:“拆開,給我系上?!?/br> 程蘿覺得他莫名其妙。 她把盒子從袋子里取出來,纖長的手指拉開盒子上的絲帶,取出領(lǐng)帶。 她手指素白,指甲修剪成了很好看的形狀,干干凈凈的,帶著微微的貝殼般的光芒。 段緒垂眸看著她的動作,嘴角掛起一抹玩味的笑:“會打么?” 程蘿淺淺點頭,握著領(lǐng)帶,將他襯衫的領(lǐng)子翻起來,把領(lǐng)帶繞在上面。 兩個人的距離無限拉進,段緒聞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氣。并非是什么香水熏染出來的,大概,是少女的體香。 她熟練地打好一個結(jié),動作很輕,甚至帶著點小心翼翼。領(lǐng)帶調(diào)整到合適的位置,她又將他的衣領(lǐng)重新翻下來,弄平整。她白白嫩嫩的皮膚在他眼皮子底下晃來晃去,指尖輕輕從他下顎劃過,似搔在他心上。 段緒將頭仰得更高,性感的喉結(jié)觸到了她的指尖。 他微微吞咽,喉結(jié)在她指尖一掃而過。 程蘿動作一頓,知道他是故意的,于是飛快把剩下的步驟完成,把手縮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