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他默默爆了個粗口:他就不應(yīng)該放那保鏢去辦轉(zhuǎn)院。 那丫頭要是看見新聞,又聯(lián)系不上他,肯定得急壞了——他還記得上次阿婆失蹤的時候她那個絕望又無助的樣子??吹侥菢拥某烫},他的心都揪起來了。 然而…… 他望向窗外,被擦得晶亮的玻璃上,映出一張冷峻的臉。而那雙墨一般的眸子里,卻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 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她會像擔(dān)心阿婆那樣,擔(dān)心他么? 那晚在他的車?yán)?,她說,“即使我感覺不到你的那種感覺,我也知道,你對我特別特別好。如果你不介意……我也想努力對你好一點?!?/br> 他輕輕勾起唇角,笑意里帶著幾許自嘲——他跟阿婆,之于她的意義必然是不同的。 他臨走的時候,只想親親她,不也被她推開了么? 如果她知道他出了事,大概會,努力像擔(dān)心阿婆那樣擔(dān)心他。 他媽的,他不想要她的努力。 他想要她的真情實感。 “段總?!蹦贻p的男聲打破了他的思考:“手續(xù)辦完了,可以轉(zhuǎn)院了?!?/br> 段緒轉(zhuǎn)過身,朝他伸出左手:“手機給我?!?/br> 保鏢怔了怔:“?。俊?/br> “手機拿來。”段緒蹙起眉頭,眸子里含著滿滿的不耐煩:“我打個電話。” “哦,好?!蹦贻p的保鏢剛剛來公司半年,還從來沒跟過段緒。只因為公司問位置的時候,他離三中心最近,才第一個趕了過來。他頭一次“伺候”老大,又因為早聽說過公司高層各種關(guān)于他的傳言,這會兒便慌得不行,掏手機的時候,指尖都是顫抖的。 終于,他掏出手機,調(diào)了個個兒遞到段緒面前。那位活閻王又滿臉慍怒地說:“解鎖。” 保鏢嚇得心肝兒都顫了,趕緊低頭去解鎖,卻因為手心出了好多汗,怎么都解不開,點擊密碼解鎖,輸了兩次都手抖輸錯了。 段緒氣得想打人:“你他媽還能行么?就這水平怎么混進(jìn)恒越——” “段緒?!?/br> 一個軟綿綿的聲音從不遠(yuǎn)處傳來,打斷了他暴躁的吐槽。 仔細(xì)回味,還能從那好聽的女聲里聽出一絲哭腔。 手機終于解鎖了,保鏢抬眼望向他,卻見他身上戾氣盡去,眸子里充斥著驚喜、訝異與難以置信。 他再循聲望去,瞬間就懂了——是程蘿,讓他寵上天的那位未婚妻來了。 段總大概也不需要手機了吧。 保鏢默默退開,總算長長舒了一口氣。 段緒直直站著,深色襯衫沾著血跡,右手打了夾板,吊在半空。他深深望著程蘿,心里已是波濤洶涌,激起了萬丈波瀾。 她站在他對面兩三米外的位置,眼淚流了滿臉,眼角、鼻頭都紅紅的,肩膀也一抽一抽的,哭得像個淚人兒。 她不止在哭。她的呼吸好急促,不單純像是哭的,倒像是——一路跑著上來的。 他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程蘿。 他甚至從來都不敢想,那個怎么也捂不熱的小石頭,會一下子變成個有血有rou的少女。 她哭成這樣,不同于初見時冷漠地流著淚,而是發(fā)自真心的難過、掉眼淚。 她的難過、她的眼淚,全是為了他。 一時間,段緒喉間都有些哽咽。 下一刻,小丫頭朝他跑了過來。段緒快速揚起右手,把吊帶摘下來,張開雙臂把她箍進(jìn)懷里。 眼淚瞬間濕了他滿懷。 “段緒……我、我……” 她哭得更厲害,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用力抱著她,胳膊上的傷也顧不得了,只撫著她的長發(fā),耐心地哄:“傻丫頭,你跑什么?——哭什么。我什么事兒都沒有,一點小骨折,幾天就好了。” “我……” 幾乎脫口而出的話又哽在唇邊,她牢牢抓著他的衣擺,仿佛壓抑了許久的、巨大的情緒起伏終于找到了突破口,淚水瞬間洶涌至決堤。 “我明明知道你沒有生命危險,明明聽申禹親口說了,你沒有大礙的??墒俏摇彼龜鄶嗬m(xù)續(xù)地哭著說:“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剛剛好害怕,我怕再也見不到你了,嗚嗚嗚——” 她把頭埋在他結(jié)實的胸膛:“我還有好多話沒跟你講過,好多誤會沒跟你解釋過。甚至你走之前來跟我告別的那天,我都別別扭扭的沒跟你說實話。我、我真的好怕,怕以后再沒機會跟你講這些了?!?/br> 就這樣說著,她哭得更兇了。 段緒死死抱著她,右手的傷疼得好明晰。 可這樣的疼讓他渾身都在叫囂著愉悅,叫囂著值得。 他的心,像是被人一刀一刀剜出一個好大的洞,又被她的眼淚一滴一滴地填補完整。 “想說什么,慢慢說?!倍尉w放開她,伸手用袖子替她一點點擦干臉上的淚水。 這件衣服沾了他的血,又沾了她的淚。一瞬間,仿佛兩個人的一生都纏繞在一處了。 他望著她水汪汪的眼睛,耐心地等著她的回答。 “我、我……”來時路上,程蘿明明有一肚子的話想講,可現(xiàn)在,卻是千頭萬緒、雜亂無章。她頓了好久,才又開口說:“那天,那天下了好大的雪,你給我打電話,讓我交代司機慢些開……其實那天我剛從片場出來的時候,看到下雪了,第一個就想跟你講。我拍下了雪,想法給你,最后卻只發(fā)給了阿婆。那天我在片場外,看到遠(yuǎn)處照過來的車燈。那輛車是銀色的,我以為是你回來了……” 回想起那天的失望,她強忍住又要決堤的淚水,說:“可是那輛車一轉(zhuǎn)眼就開過去了,原來只是一輛普普通通的轎車,不是你。當(dāng)時我覺得——好難過。我每天走出片場的時候,都會下意識看看,附近有沒有你的車。你不在的這一個月,我真的……真的好寂寞。我好想你?!?/br> 段緒脊背一僵,捏緊了拳頭。 她垂眸,目光落在虛空的一點:“你走的那天晚上,問我是不是害羞,我很干脆地否認(rèn)了??墒嵌尉w……雖然我不懂,可我覺得那就是害羞。還有那天你親我,我推開你,不是因為討厭你。我一點也不討厭你。我就是……我就是太緊張了。每當(dāng)你靠近的時候,有時我會特別特別心安,有時又會特別特別緊張。那天阿婆走了,晚上你來陪我看電影。我就很心安。而你湊過來親我的時候,我又會變得很緊張,就好像……一顆心隨時會從喉嚨里跳出來一樣?!?/br> 說完這些,她才訥訥地抬起頭來:“段緒,我覺得……我覺得我可能真的喜歡你。拜托你了,別離開我?!?/br> 說完,她鼓起勇氣踮起腳,輕輕碰了碰他的唇,便又飛快站了回去:“我現(xiàn)在也好緊張、好緊張……可是我不會再推開你了?!?/br> 段緒就這樣安安靜靜地聽著。 等她說完,他才忽然彎下腰,用沒有受傷的左手箍著她的腿,單手給她抱了起來。 身體忽然騰空,程蘿尖叫著環(huán)住他的脖子:“干嘛?” “回你們家拿戶口本?!彼蟛骄屯娞葑撸骸懊魈煲辉珙I(lǐng)證去。” 程蘿的心跳得好快。 她靠在他肩頭,輕輕點了點頭:“但是我還得……跟我爸爸報備一下?!?/br> 段緒咬了咬牙:“行?!?/br> “你還要先把轉(zhuǎn)院辦好?!?/br> 他依舊答應(yīng):“行。” “現(xiàn)在就去?!?/br> 他剛才摘了吊著手腕的帶子,這會兒不知道有沒有扯到傷口。三中心的急診病人那么多,她怕他身上還有其他的傷,大夫無暇顧及。 段緒停住腳步:“程蘿,得寸進(jìn)尺是不是?” 她直起上身,也不管旁人拋過來的異樣眼光,只是嬌嗔:“現(xiàn)在帶我去下一家醫(yī)院,不然我不嫁你了?!?/br> 段緒箍著她的手臂又緊了緊,從牙縫里擠出一個:“行?!?/br> 他大步走進(jìn)電梯,按下一層。 程蘿扭了扭上身:“段緒,放我下來?!?/br> 他無奈,只覺得自己身上被安了什么程序,開關(guān)就捏在她手里。她軟著聲音說什么,他都得照辦。 他彎下腰把她輕輕放在地上。 程蘿隨即便又撲進(jìn)他懷里:“我喜歡你。” 段緒喉結(jié)動了動:“我知道。” “特別特別喜歡。” cao。 段緒抬眼看著一個個跳動的數(shù)字:“再這樣,一會兒回家就辦了你?!?/br> 程蘿聽得一僵,連忙放開他,不敢再說話了。 段緒被她逗笑,朝她揚了揚下巴:“手機給我用用。” 程蘿頓了頓,把手機從口袋里掏出來,解鎖遞給他:“怎么,你還想打給誰?” “你爹?!彼c進(jìn)她的通訊錄,找到林山河:“跟他報備一下,老子明兒就要娶你?!?/br> 程蘿跟著他到東環(huán)骨傷醫(yī)院的時候,申禹、李善祺他們都來了。 看見程蘿眼圈紅紅的,倆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都在心里默默感慨了一句:這一定就是傳說中的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沒過一會兒,林瑞陽也趕來了。 他到的時候,醫(yī)生正在那給段緒重新上夾板,一邊工作,還一邊兇他:“上一個大夫肯定告訴你了,不能使勁兒不能動,你這小伙子當(dāng)自己鋼筋鐵骨呢?折騰半天不疼么?我告訴你,一會兒上好了你要是再亂動,這胳膊就廢了,以后陰天下雨有你好受的?!?/br> 平日里那位暴戾陰鶩的主卻一點沒生氣,反倒厚著臉皮只知道樂。 林瑞陽黑了臉——看來林山河交代的問題根本不用問了,嫁meimei的事兒,□□不離十。 作者有話要說: 露出老母親一般的笑容 我真是 太欣慰了! 第57章 正文完 右手的骨折并不太嚴(yán)重,只是需要休養(yǎng)。兩周后,段緒就被批準(zhǔn)可以出院了。 他出院這天,只有程蘿帶著他的生活助理,來醫(yī)院給她收拾東西。申禹、李善祺,誰都沒敢來——自從程蘿答應(yīng)了跟段緒領(lǐng)證,大家就都很自覺地離他們遠(yuǎn)一點、再遠(yuǎn)一點。 申禹坐在游戲機前面跟李善祺感慨:“你說,現(xiàn)在想想兩三年前的緒哥,剛把段叔的仇算清楚。滿臉寫著厭世,渾身透著生無可戀,甚至不知道自己活著究竟為了個什么。啊,簡直恍若隔世,跟上輩子一樣?!?/br> 李善祺嘖了嘖舌,還沒說話,就聽網(wǎng)絡(luò)電話另一頭傳來阿婆的聲音:“那他們倆到底什么時候領(lǐng)證,什么時候辦事兒啊?” “嘖嘖,不知道?!鄙暧頁u搖頭:“緒哥住院那天就說要拉著小程蘿去領(lǐng)證??墒切〕烫}嫌他臉上有傷,說結(jié)婚證上照片不好看會留下遺憾,說什么要等他臉上傷好了再去。后來臉上的傷好了吧,小程蘿又說等手上的傷好了再去。一拖再拖,這都半個月了,還沒信兒呢。誒阿婆,你說程蘿不是后悔了吧?” 李善祺在旁邊打了個響指:“申禹,你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