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晨緩緩地坐起來，答非所問：“我打算把房子賣了?！?/br>
    “……”悠悠搖了搖頭，整理了一下思緒，覺得小吸血鬼的情況是變得有點奇怪。非但數(shù)學成績直線下滑，中文理解能力也大打折扣，連提問回答都牛頭不對馬嘴了。

    但是，算了，本來吸血鬼就很討厭的，也沒有什么章法，管她那么多做什么。于是退下來，對床上那只靠在角落顯得異常嬌弱的小吸血鬼揮了揮手，“你不走，我走了?！?/br>
    說完，當真任憑她歪在那里，自己拿了衣服去洗手間換好?；貋碇?，只見宋清晨雙手當枕，拋棄了空調(diào)被，到了她的被窩里面。

    不小心對視時，悠悠覺得初見時那種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覺一閃而過，這人獨處的時候，還是那么冷颼颼的。對比昨晚淚天淚地要別人負責的糯米團子一般的吸血鬼，仿佛不是同一個。

    “悠悠?！蔽砭従忛_口。語意意猶未盡的。

    悠悠雖然有點擔心她突然發(fā)生什么變異，但也不想表現(xiàn)得太熱情，因此叉著腰，兇巴巴地：“干嘛?。俊?/br>
    “幫我請假?！贝采夏且恢恍⌒〉奈碚f。

    悠悠眼神左顧右盼的，嘟了嘴道：“你成績下降得很快，你再這樣請假，你死定了喲，我跟你講?！?/br>
    “我身體不太舒服?！毙∥韺⑹执钌项~頭，確實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悠悠將自己武裝得嚴嚴實實的，然后出門。在路上一直嘰嘰歪歪，“一只吸血鬼也會身體不舒服。難道吸血鬼還來大姨媽嗎。就是厭學了唄?！蹦莻€廣告怎么說的，小孩身體不舒服，多半是裝的。

    手里還提著一盒子小糕點。楊阿姨可以說工作十分賣力了，每天早餐也從來沒重過樣。按道理，悠悠是很喜歡吃甜食的?？墒墙裉鞗]有吸血鬼在一旁，等于沒有人欺負，沒什么食欲，提到教室，分給了周圍的同學們。

    “誒，你們家宋清晨怎么沒來?！蔽渚S揚咬著糕，瞪大眼，“老師要找她談話呢?！?/br>
    悠悠一愣：“怎么了嗎？”

    “誒嘿嘿?！毙∥鋽D擠眼，“不是不準提她了嘛？”

    “我好奇心重，不行嗎?！庇朴坡柭柤?，不過話剛說完，她就意會到了，只怕是成績下降太快，老師要請她喝茶了。點點頭，心想，難怪那只吸血鬼不來了，還裝什么身體不舒服。

    宋清晨確實身體不舒服。不能動用血族瞬間百里千里的風遁，只能一步一步地走。E夫人來的時候，隨她而來的一個侍者，極為不客氣，將冰箱里存的血袋都搗鼓光了。她兩天沒有進食。餓得頭暈眼花。另外賬戶也遭到了凍結(jié)。

    得罪了血族之王，和人得罪了最.高領(lǐng)導沒有什么區(qū)別，甚至還更嚴重——做人的時候，興許換一個國度就好了，但是吸血鬼？不存在的。The big .brotheralways watg you.真正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城。

    固定資產(chǎn)和流動資金悉數(shù)遭到凍結(jié)。眼下她面臨嚴峻的生存問題。

    在太陽底下步履沉重地趕了半小時路，才到達目的地——電玩城。

    宋清晨的夾娃娃技術(shù)，是十分讓人稱道的。小時候，回家也是一個人，她便選擇放學后在街道上久久地流連，偶然發(fā)現(xiàn)了一家動漫城，天天跑去那里夾娃娃。她屋子里放滿了各式各樣的玩偶娃娃。她的夾娃娃技術(shù)，也是從那時候鍛煉出來的。

    到了后來做了吸血鬼，每次捕殺完叛逃的同類，或是手撕為禍一方的開膛手之后，因為是血rou四濺的殘酷戰(zhàn)斗，往往內(nèi)心無法平靜。每當這種時候，她生前的習性還是沒有多大改變，會找一個可以玩這個的地方，瘋狂地玩一通。假裝自己是個再尋常不過的有點百無聊賴的高中生。

    可以說，她是一個天賦黨，又經(jīng)過了天長日久的長足訓練，她在夾娃娃界假如謙稱第二，那么便沒有人敢稱第一。

    L市夾娃娃的去處并不是很多。

    并非娛樂文化不發(fā)達，只因先前本市舉辦一個關(guān)愛青少年健康成長國際峰會，上邊剛剛整頓過，太過賣力整頓，矯枉過正，取締了好幾處。

    宋清晨找了離學校最遠的那個，面容冷漠地在那里夾娃娃。一夾一個準，一夾一個準，五分鐘后，已經(jīng)聚集了好些小迷妹在旁邊吃手手尖叫。

    電玩城的老板也聞訊趕過來了，面色鐵青地站在那里，眼睜睜看著她掏空了一整柜的小娃娃。這位選手顯然是有備而來，將所有的娃娃都綁在一根繩子上，先是掛脖子上的，末了掛在腰上。等她出電玩城的時候，已經(jīng)像是穿了一條用娃娃做的裙子。

    身后的小姑娘拉著男朋友一頓狂捶：“你這個手殘黨！你看看人家怎么就能夾到那么多！你還說這個機子有問題！明明有問題的是你！是你！我再也不要和你在一起了！死騙子！”

    宋清晨目無表情掛著一身的娃娃在街上招搖過市。迎面而來的許多人都竊竊私語，要么掩著嘴笑。

    但是她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一樣，自顧自走到十字交叉的路口站定，她旁邊有一個賣糖葫蘆的，一個賣烤紅薯的，大約平素就有些不對付，此時正互相刺啦刺啦放電，突然見來了個異類，渾身掛著七彩的娃娃，登時都是一愣，有些一致對外的意思，大聲吆喝起來。

    “糖葫蘆喲！”“烤紅薯嘞！”

    宋清晨就那么站在那里，間或打一個哈欠。張開手掌遮著嘴，眼眶里溢滿淚水。

    被身邊兩位小攤販招呼來的顧客，不管買不買糖葫蘆或是紅薯，都會盯著宋清晨多看兩眼。終于有了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問：“你的娃娃賣不賣呀？”

    宋清晨點點頭。

    “多少錢一個呀？”

    宋清晨伸出一只手，五個修長的手指，在冬日的冷空氣中是明晃晃的白。

    “五塊？”

    宋清晨點頭。

    “那我要一個?！迸⒆铀斓馗顿~，選了一個仰躺著睡覺，鼻子上還掛著小鼻涕的羊。

    這一開始，就不得了了。

    許多時髦的小jiejie都圍過來，有的人是問她用的什么面膜，皮膚為什么可以這么白，還這么水。有人是問她頭發(fā)哪兒做的。但是都沒有得到回答。漸至有人猜測：“可能是個啞巴?！?/br>
    宋清晨眸子動了動，也不則聲。

    于是大家嘆惋幾聲，當真了，不喜歡娃娃的人也順手買她一個。

    不一會兒便差不多售罄了。

    旁邊賣糖葫蘆的大叔，看得眼珠子都險些掉下來?？辞樾芜@娃娃都是在電玩城夾的吧，這可是無本的買賣，比糖葫蘆和烤紅薯可賺多了。大叔咿呀一聲，收攤，去夾娃娃去了。

    宋清晨身上只剩兩個娃娃時，她的熟人出現(xiàn)了。

    愛麗絲抱著雙臂，面色很復(fù)雜。

    兩人走到一個昏暗的小巷子里邊，愛麗絲從包里翻出來一個血袋，遞給面前還披掛著兩個娃娃的，昔日，皇家第一獵手。

    宋清晨遲疑一下，還是接了過來，撕開一個小口，也顧不得什么形象，對著那兒開始咕嘟咕嘟往下咽。

    愛麗絲一面點頭，一面無比感慨：“你真的隕落了。宋。”

    宋清晨還在抱著那個血袋，如饑似渴地吸吮。眸子里漸漸燃起紅色。面孔也有微微的扭曲。因此她是沒有時間去閑聊的。

    過了半分鐘，血袋里邊的紅色液體悉數(shù)消失。那染著亞麻頭發(fā)的吸血鬼才喘呼呼地靠在身后的墻上，隨手將垃圾一丟，射進街邊大約五米開外的一個垃圾桶里。末了發(fā)現(xiàn)大拇指上沾了一滴血，趕忙放進嘴里。發(fā)出嬰兒吃手指時那種奇異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