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比比

    領回了飯食，新監(jiān)生們圍在新來的衛(wèi)監(jiān)正身邊有說有笑的吃飯。

    老監(jiān)生們俱不敢多言，只顧低頭悶吃。

    “做完星軌演算就沒事做了吧！”林甫嚼著吃食，問一旁的王生。

    王生點點頭，又搖搖頭：“我們每日就是演算星辰軌跡，各種大典占卜兇吉，做完之后送到監(jiān)正這里來審批，監(jiān)正審批完再送去陰陽司。監(jiān)正可能還要排班著早朝上記錄陛下早朝內(nèi)容，吉兇之處提醒一二。”總的來說，欽天監(jiān)的事情不算多，很閑，但幾乎也沒什么盼頭，一般在監(jiān)正上就做到頭了，極少有能脫穎而出進入陰陽司的。

    “民間異象也歸我們管吧！”衛(wèi)瑤卿突然出聲，又加了一句。

    王生點頭，臉色卻愈發(fā)的紅了：“我們記錄一下，上報就可以了。”往常這等事情，都是交由陰陽司來做的。欽天監(jiān)相對于陰陽司來說，還是不夠看了。

    衛(wèi)瑤卿掃了一眼欽天監(jiān)，老監(jiān)生中不乏遲暮的老人，才能不顯的人很多都是在這一條道上走到底了。

    “還要練膽么？”衛(wèi)瑤卿看著吃完飯無所事事模樣的監(jiān)生們，“城西墓地，子夜時分，倒是好地方?！?/br>
    王生連忙點頭：“我……我去?！?/br>
    “我也去?！绷指σ灰а?，新監(jiān)生們多數(shù)是多年的書本苦讀，當真要碰到那種東西還是害怕的，有人陪著練膽，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我也去。”

    “我也去。”

    ……

    新監(jiān)生們紛紛舉手同意。

    看著這里的老監(jiān)生低頭只作未見，再熬幾個時辰就可以下值了，這個看起來兇兇的新監(jiān)正，不招惹就是了，誰高興去理她啊！還組團夜半去看鬼，真是閑。

    用罷飯食，呂監(jiān)正陪同一個四十多歲容貌普通的男子走入殿內(nèi)，看到她的那一瞬間，嘴角勾起，發(fā)出了一聲冷笑。

    王生連忙紅著臉喊道：“肖……肖監(jiān)正、呂監(jiān)正。”

    那男子剔著牙點了點頭，向她走來。欽天監(jiān)除她之外有五位監(jiān)正，這個肖監(jiān)正是個拳腳功夫的高手，五位監(jiān)正中拳腳最厲害的一位。

    這是被打怕了，找了個能打的過來？

    衛(wèi)瑤卿禮貌的打了個招呼：“肖監(jiān)正。”

    男子盯著她看了半晌，也沒有打招呼，只是抿著唇皺眉：“那么小？呂梁，你搞什么鬼，她欺負你？要鬧事？”欽天監(jiān)好幾個月沒有出現(xiàn)鬧事的了，他在吃飯呢，呂監(jiān)正就跑過來說新來的監(jiān)正鬧事，他還以為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呢，結(jié)果是個丫頭，這哪用得著他出馬？

    呂監(jiān)正臉色難看，卻不看衛(wèi)瑤卿：“你小心點她，她下手不輕?！?/br>
    “下手不輕？”肖監(jiān)正有些不敢置信，“一個小姑娘能有多大力氣，誰讓你平時荒廢拳腳的？”說罷搖了搖頭，“你也傻，還當真跑去陰陽司找小天師了。丟了印章，就自己拿回來??！”

    要是能奪回來他早就奪了，不是打不過她么？呂監(jiān)正臉色不虞。

    那個肖監(jiān)正起身看著她：“喂，來搶我的印章試試看?！?/br>
    “我又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迸⒆哟鸬娘w快，“無緣無故搶你印章作甚？”

    吃飯前你可不是這么說的，老監(jiān)生們低頭拿眼睛往這里瞟來。

    “喲，還講道理啊?！蹦莻€肖監(jiān)正想了想，把一旁的凳子拉過來坐下了，“你沒來之前，我欽天監(jiān)可從來沒有這等事情的，我等五人各司其職，雖說不算友善，爭吵有之，可這等動手搶印章的事情還是聞所未聞的?！?/br>
    看著那還帶著幾分稚嫩的臉龐，肖監(jiān)正又道：“你還是個孩子，這是公事，不能按照你們小孩子玩鬧那一套來?！边@個監(jiān)正年紀實在太小了，也不知道家里的大人教導過沒有。

    老監(jiān)生們聞言深以為然。新來的監(jiān)正或許有幾分本事，打架又厲害，但那又如何，還是個孩子??！難免會做出孩子氣的事情來，譬如說就像這個搶印章的事情?？刹痪褪呛⒆痈沙鰜淼氖虑槊矗?/br>
    “我只是借來用一用，他什么時候要，我還他便是了?！迸⒆愚抢燮?，掩手打了個哈欠。

    呂監(jiān)正臉色發(fā)青，動了動嘴唇，似是想說什么，不過想到了那平白挨的兩拳，又不敢多說什么。

    跟小孩子說話就是麻煩，她又不跟你講道理。肖監(jiān)正皺了皺眉，不悅的看了眼呂監(jiān)正：自己丟了印章拿不回來也就罷了，還要我來出面，不知道能干成個什么事。

    “你還看《大楚律法》啊，《大楚律法》可沒說讓你拿呂監(jiān)正的印章。”肖監(jiān)正看著桌上擺著的《大楚律法》想了想道，他沒有打孩子的想法，傳出去都要丟死人了，孩子嘛，摸清楚脾氣哄哄就行了，因此勸解道，“不如還回去，咱們欽天監(jiān)本就是清閑的地方，少那么多事情，皆大歡喜不是很好么？”

    “可是說起來，是呂監(jiān)正想借我印章在先呢，后來我想了想，還是我借他的比較好?！毙l(wèi)瑤卿點了點頭，深以為然。

    “那我問你借印章，你借不借？”呂監(jiān)正坐不住了，問道。

    少女攤開手心，兩枚印章放在手里：“也行?！?/br>
    從頭至尾，她都從善如流，沒有一點不乖覺的樣子，肖監(jiān)正點了點頭，蠻聽話的孩子啊，抬頭卻看到呂監(jiān)正卻后退了兩步。

    肖監(jiān)正不解：“她都拿出來了，你怎么還……”

    “她……她”呂監(jiān)正囁嚅著雙唇瞄她，他怕肖監(jiān)正一走，她就變臉啊，方才尹小天師離開之后就是這樣的。當面一套，背后一套，不管找誰來都沒用啊，除非把她轟出欽天監(jiān)。

    “看，他自己不要的。”少女收回了手，“肖監(jiān)正不必幫忙了?！?/br>
    肖監(jiān)正暗罵了一句沒用的東西，叫我來作甚，一個小孩子把他嚇成這個樣子。想了想，看向面前的少女：“聽說你拳腳功夫不錯，要不，我們來比一比？我贏了的話就把呂監(jiān)正的放到我這里來，還要保證以后不打呂監(jiān)正了不鬧事了，你贏了的話……”肖監(jiān)正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解下自己身邊的印章，用哄孩子的語氣說道，“我這一枚也放你這里保管?！?/br>
    先時還耷拉著眼皮的女孩子抬起頭來，眼里亮晶晶的：“當真？你若是像呂監(jiān)正一樣怎么辦？”

    “你當我是他？”肖監(jiān)正沉下臉來，印章嘛，多大個事。也只有呂梁這廝緊張成這個樣子。欽天監(jiān)一年也難見一兩回急事，有急事時，要六位監(jiān)正同時落印才能成效，就算不在身邊又如何，當真碰到大事，這孩子也沒有那么大的膽子不還??！

    第109章 上場

    黃石先生坐在前頭看著裴宗之，“直接動手打啊，總覺得怪怪的，你沒看到啊，簡直是孩子才會干出的事情啊！”

    “十三歲的年紀，說大人可以是大人，說孩子也可以是孩子，不奇怪??！”裴宗之盯著眼前的一盤蜜餞看了半晌，捻起一個塞進嘴里，酸酸甜甜的，他有些滿足的瞇了瞇眼，聲音里也多了幾分憊懶，“七安先生是個少年大才，受人尊敬的先生，衛(wèi)六小姐就是個半大的孩子，有什么不對嗎？”

    “萬一惹來上頭的注意，那她……”黃石先生仍皺著眉頭，“你不看著她點，出了事怎么辦？”

    “所以更要如此，與七安先生差距越大越不容易發(fā)覺。你也太小看陰陽司的人了，就是尹小天師都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多管欽天監(jiān)的閑事，欽天監(jiān)的磕磕碰碰他們還不會放在眼里?！迸嶙谥缘暮芸?，又一顆蜜餞扔到嘴里，“左右都是在欽天監(jiān)里呆著，當然是怎么舒服怎么來咯。欽天監(jiān)只是玩鬧而已，什么時候進了陰陽司才要認真起來。”

    御膳房的人過來收食盒了，黃石先生連忙讓開了一條路，看了眼裴宗之的桌子上，幾個菜，那道滾雪的山楂果兒和糖醋里脊吃的一點不剩，還有咬了兩顆果子的冰糖葫蘆。看的他忍不住搖頭：這也是個孩子，大孩子，又吃蜜餞，又吃冰糖葫蘆的。酸酸甜甜的東西，只有孩子才喜歡吃。也不知道為什么裴宗之那么喜歡。

    待御膳房的人離開之后，裴宗之才站了起來：“走吧，我們?nèi)J天監(jiān)看看熱鬧去?！?/br>
    “什么熱鬧啊，有什么好看的?！秉S石先生嘴里嘟囔著，卻跟了上去。

    “肖監(jiān)正的八十二路鐵飛拳耍起來很有看頭。”裴宗之咬掉了最后一顆冰糖葫蘆，抬手一搓火苗將冰糖葫蘆簽毀尸滅跡了，“實打?qū)嵉墓Ψ?，我們?nèi)タ纯慈??！?/br>
    “那不是糟糕了？”黃石先生直皺眉，“現(xiàn)在的她可不是原來的張明珠，就算衛(wèi)瑤卿的體質(zhì)再適合練武，這么點時間也不可能追上原來的張明珠，怎么可能是八十二路鐵飛拳的對手？”

    “武功追不上原來的張明珠，但是閱歷、經(jīng)歷仍在，老江湖與普通人的差別可不止在武藝之上?！迸嶙谥畞G了一顆蜜餞進嘴里，滿足的舔了舔唇，“我不相信廟遠先生會教出一個空會武藝的武夫。要是知道八十二路鐵飛拳的路數(shù)，清楚弱點，要贏也不難。肖監(jiān)正這個人不是什么壞人，對個孩子還不至于下重手?！?/br>
    “所以我說，廟遠先生把她教的很好?！迸嶙谥f道。

    “就是教的太好了?！秉S石先生嘟囔著跟了上去。

    ·

    今兒的早朝到現(xiàn)在才散，站到現(xiàn)在，就是火沒燒到自己身上的腿腳也有些打顫。

    “何大人，先走了?。　?/br>
    “何大人，走了啊！”

    ……

    招呼聲此起彼伏，何太平點頭還禮。

    抱著案卷的司馬寧路過他的身旁也對他露出了幾分笑意。經(jīng)此一事，何太平這個京兆府尹是要在史書上留個名號了。錢元吳岙相繼倒臺，喬相這邊的人近些時日當真是春風得意。

    同齊修明打了個招呼，何太平目光瞥到一旁的岔道上時頓了頓，腳下略略一停，向著欽天監(jiān)、陰陽司的方向行去。算起來，是那個丫頭第一天當值吧，也不知道怎么樣了，還是去看看去吧！他碰到這個丫頭之后，就是個勞碌命了。

    “太平！”有人在身后喊了一聲。

    何太平腳下一頓，回頭，見到來人時，連忙行禮：“崔司空、王司徒、謝太尉?！?/br>
    怎的這三人竟過來了，何太平心道。

    “方才你在朝堂之上，很不錯。我長安父母官，自當一身正氣，剛正不阿！”謝太尉哈哈大笑起來，疾步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是贊許的模樣，“我家十一郎就勞你多看著一二了，交給你我也放心?！?/br>
    何太平連忙道：“不敢不敢，份內(nèi)之事，當不得贊的?！?/br>
    “誒，當?shù)玫摹！敝x糾收回了手，目光瞥到一旁的崔遠道和王翰之身上笑的意味深長，也不知道上回十一的事情，是這兩個老兒中誰授的意。

    “快點快點?！?/br>
    “晚了就來不及了?！?/br>
    “在哪里比試??？”

    “欽天監(jiān)前的空地上?！?/br>
    “快走快走?！?/br>
    “肖監(jiān)正要動手了，八十二路鐵飛拳呢！”

    ……

    “這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崔遠道瞇起眼睛看著小跑的宮人。

    北宮這一片除了陰陽司、欽天監(jiān)就是御膳房、御侍監(jiān)這等地方，宮內(nèi)的粗使宮女、太監(jiān)就在這一片活動，較之其他地方要稍亂一些，不過到底是皇宮大內(nèi)，如這等宮人來去匆匆的樣子，還是極為少見的。

    何太平卻耳力極好，“欽天監(jiān)”聽的清清楚楚。不是吧，這才頭一天啊，這北宮這一塊就有動靜了？若不是這三位一品公在旁邊呆著，他早已按捺不住往欽天監(jiān)敢去了。

    “你們忙著趕去作甚？”王翰之叫住了一個小跑的半大小太監(jiān)，也就十一二歲的樣子，見到這三人，雖說不知他們是誰，但是官袍在身，能出現(xiàn)在這里的，估摸著官銜也不小，連忙行禮。

    “起來吧，告訴我們，你們?nèi)プ魃酰俊蓖鹾仓畣柕馈?/br>
    小太監(jiān)語速極快，三兩句就說清楚了：“欽天監(jiān)新來的衛(wèi)監(jiān)正同肖監(jiān)正要在欽天監(jiān)門口的廣場上比試呢，我們看看去！”

    還真是她！當值第一天就打架？真的靠譜么？何太平有扶額的沖動，但是三位一品公在場，又不能甩手前去。

    索性的是王翰之似乎也對此起了興趣：“怎么比起來了？比什么？”

    小太監(jiān)不知道，那邊的謝糾卻“咦”了一聲：“肖監(jiān)正，可是那個會八十二路鐵飛拳的肖監(jiān)正？”

    小太監(jiān)忙不迭地點頭。

    “這倒是難得一見?！敝x糾摩拳擦掌，“可惜老夫老咯，再年輕個二十年，定要親自上場，走，瞧瞧去！”

    何太平連聲應是，在此之前，他還從未發(fā)現(xiàn)謝糾如此善解人意過。

    幾人向著欽天監(jiān)的方向行去。

    第110章 孩子

    “比什么？”女孩子歪著頭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