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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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清粥小菜端了進來,看到自家小姐安安靜靜的坐在桌邊喝粥。 棗糕年紀不大,卻已經(jīng)忍不住開始嘀咕嘮叨了起來:“昨晚小姐挺晚回來的,老夫人夜半起來還問了問小姐,讓門房留著門,說不然的話,小姐又只得翻墻了?!?/br> 女孩子聞言莞爾,唇角笑意加深:“其實翻墻也無妨?!?/br> “老夫人說不行?!睏椄鈱⑿〔送媲巴屏送?,“說哪有進自家家門還要翻墻的?” 衛(wèi)瑤卿笑了笑,繼續(xù)低頭喝粥。 小丫鬟碎碎念的聲音在耳畔響著,想一出是一出的:“小姐,最近大老爺也問過小姐好幾回呢!老夫人在暗地里夸小姐就是福星,小姐回來之后,家里平平安安的,都沒有發(fā)生什么事……” 安靜的喝完粥,聽小丫鬟碎碎念完起身,衛(wèi)瑤卿起身:“好了,平安不是好事么?我要走了。” “小姐記得帶傘!”棗糕連忙放下正在擦拭屋內(nèi)博古架的事情,跟了上來,拿起放在屋外的傘遞了過來:“方才我去廚房的時候已經(jīng)把老蔡叫起來了,小姐就坐老蔡的車去吧,不要走了,怪累的。” 衛(wèi)瑤卿伸手卷起了略長的衣袖點了點頭,在小丫鬟瑣碎又不乏擔(dān)憂的聲音出了門。 衛(wèi)家的馬車上套的是一匹識途的老馬,走的不算頂塊,但勝在穩(wěn)當。 坐在馬車上,她掀開車簾向外望去,但見煙雨蒙蒙的長安城中路上的行人或撐傘或干脆抓著衣袖在街道上疾行,忙碌中帶著幾分煙火氣。 這樣的煙火氣讓她不由自主的嘴角露出幾分笑意,雖行過天南地北,祖籍又是濟南府,但還是太過遙遠,從她有記憶起,家就在長安城,即便外出多年回來,仍然會有種陌生而又熟悉的歸屬感。 這大約……便是所謂的歸鄉(xiāng)心才安吧! 昨日鬧到半夜里,還是有些累了。不過想起這么一鬧,薛家暫且沒用功夫管衛(wèi)家了,她又覺得此事也不算白做了。她從來不敢自詡好人,比起一味的防著薛家,在她看來最好的方法就是讓薛家自顧不暇。 至于翻出這樁陳年舊事,她不敢自詡自己是為公平正義,也為了自己,當猜測合情合理時,她就想去翻翻這是不是所謂的真相,天幸,或許是她當真運氣夠好,自重生以來還從未出過差錯。 一早上雨都是蒙蒙的,半大不大的樣子。到皇城門口時,衛(wèi)瑤卿下了馬車,老蔡忙不迭地從一旁取過傘遞了過來:“六小姐,棗糕早上同我說了,要您帶著傘!” “無妨?!迸⒆永砹死硪屡?,整冠望天,“不用傘?!?/br> “可是……”老蔡抓了抓后腦勺,似乎覺得有些難辦,“棗糕再三叮囑過我……” “今天不會下雨。”女孩子伸手指了指天,安慰不知所措的老蔡,“天晴雨雪沒有誰比我更了解,放心吧,雨就要停了?!?/br> 話音剛落,便聽站在附近守門的侍衛(wèi)驚“咦”了一聲:“雨好像小了?!?/br> 這一聲隨即就帶起了幾聲驚呼:“太陽出來了!” 這一聲帶了幾分喜色,看到天晴,人們總是不由自主的心情會好上不少。 “陰了一早上了,沒成想竟然放晴了?!?/br> “是啊,放晴就是好哈哈哈!誒?那邊是怎么回事?”有人指向有些嘈雜的皇城側(cè)門,這是有急事時或者宗室持牌位請入皇城面見陛下時才容許開的側(cè)門。從此門入過,一路無歇,不得阻攔,可直行求見陛下。 “這都多久沒開側(cè)門了,今日是怎么了?” …… 嘈雜聲越來越想,正調(diào)轉(zhuǎn)了馬車,準備回去的老蔡回頭無意識的看了眼自家的六小姐,卻見扶著官帽的六小姐正伸長脖子,睜大眼睛好奇的看著,一副看的津津有味的模樣。 現(xiàn)在還算早,所以不急,來的早的官員多半被吊起了好奇心,伸長脖子向那邊望去。 “好像是宗室的人,手里舉著牌位呢!” “這是哪家的?” “不知道??!眼不熟,估摸著素日里也不太喜歡露面的那等。” …… 第741章 道理 皇城南側(cè)門的赫然就是明郡王一家子,今日一大早,果然已經(jīng)鬧到皇城門口來了。 衛(wèi)瑤卿同三三兩兩路過的官員一般,駐足眺望,優(yōu)哉游哉的看著熱鬧。如她這般看熱鬧的官員太多,這般的自然沒什么奇怪的。 “誒,怎么回事???這是明郡王一家子吧,這家子不是出了名的不管事么?今日怎么鬧到這里來了?”細碎的議論聲中有人認出了鬧起來的人,語氣分外不解,“沒聽說出什么事了??!” 一連問了幾個,圍觀的官員越來越多,總有知曉內(nèi)情的出現(xiàn)了:“這個事情我倒是知道……” “我也聽說了,昨天啊……” …… 一眾官員聚在一處議論紛紛,有一旁的官員認出她來,打了個招呼:“衛(wèi)天師來的挺早??!” “是??!”女孩子點了點頭,看了眼不遠處鬧起來的皇城南側(cè)門,道,“來得早倒是看到了一出好戲。” 那官員笑著回應(yīng)打趣道:“近些時日,薛家事情還真多,你們說這是真的么?” 有說真也有說假,被問到的女孩子攤手,道:“聽是聽說了一些,不過知道的也不多?!?/br> 作為一個普通的陰陽司官員,她當然不會知道這些小道消息,她知道的都是身邊這些官員說的而已??! 就在眾說紛紛中,有人眼尖“李公公來了!” 他說的這個李公公自然不是什么皇城里隨處可見的小太監(jiān),而是陛下身邊的紅人李德全李公公,李公公出現(xiàn)自然就代表陛下已經(jīng)知道了。 李德全走到皇城側(cè)門,對上不少官員望來的目光,道:“該干嘛干嘛去吧,諸位大人一會兒就要早朝了?!崩畹氯@樣的人精自然不可能明著說不行,但這一句,在場的官員都聽明白了,多看了兩眼,便散開了。 而后,李德全才上前將明郡王一家子扶起來,行了一禮,道:“陛下有請!” 果然是驚動了陛下啊!今天早朝怕是熱鬧了!眾人使了個眼色,眼看時間差不多了,遂腳下加快趕去當值了。 衛(wèi)瑤卿走的不緊不慢,悠悠的跟在諸位官員的身后,等趕到陰陽司時,時辰剛剛好。只是才一腳踏進去便對上了李修緣的臉,他站在門口似乎等了一會兒了,確切的說,等的就是她。見她來了,李修緣臉色有些復(fù)雜的看著她,半晌之后,開口了:“昨日我不在陰陽司,去懷國公府的是你?” 衛(wèi)瑤卿點頭道:“不錯。” 李修緣又道:“你看到什么了?” 衛(wèi)瑤卿忙道:“一塊石板,繪了邪符的石板,一看便是陰陽術(shù)高手所繪,還有一具骸骨,還有長樂縣主、玲瓏鄉(xiāng)君、薛二小姐……” “好了?!崩钚蘧墎碚宜斎徊皇莵砺犓龍竺值?,聽完了,便道,“沒你的事了,懷國公府那里,我會親自過問的。” 女孩子點了點頭,沒有任何不滿,又道:“今日我要去見安樂公主,教導(dǎo)公主……” 有路過的粗使宮婢太監(jiān)恰巧從此處經(jīng)過,聞言險些沒笑出聲來,這位衛(wèi)天師又跑去見公主混日子了? “去吧!”正不順心的李修緣自然不會在這種事情上為難她,揮了揮手,蹙眉離開了。 待到李修緣離開之后,才見不遠處站在一旁看了好一會兒的陰陽司小天師柳離手里端著一盤丹藥朝她使了個眼色,道:“大天師一大早臉色就不大好看,一來便問了你,卻不知曉你到現(xiàn)在才來?!?/br> 女孩子笑了兩聲道:“大清早的,宮門口有些熱鬧,便看了一會兒?!?/br> 柳離抿了抿唇,也跟著笑了,這個女孩子年紀小,陰陽術(shù)天賦又高,看起來穩(wěn)重,但還是改不了身上那股孩子脾氣,不過她倒覺得這不是什么大事,反而看起來有些可愛。 “大天師方才叫住你,還以為要發(fā)作你了,不想?yún)s什么都沒說。”柳離說著從盤子里抓了兩顆丹藥遞了過來,“師尊多練了幾顆,給你吧!” 衛(wèi)瑤卿接過丹藥正要道謝,卻見不遠處的丹房中梁妙真探出頭來,看了她一眼:“愣著干什么?還不快走?準備跟個小天師在這里閑聊么?也不怕公主陛下怪罪!” 話不算好聽,但好意她能聽得出。衛(wèi)瑤卿一邊收了丹藥一邊道:“這就走?!?/br> “是該走!萬金之軀的公主豈能怠慢?”梁妙真看了她一眼似責(zé)罵確實提醒。 大抵是怕她不明白,如此明顯的提醒了一句。衛(wèi)瑤卿謝過她,走了出去。 …… 即便是素日里的心腹此時也早已退下了。這些安樂公主身邊的宮婢太監(jiān)早就習(xí)慣了,每每這位衛(wèi)天師過來,公主都會讓他們退下,有時候即便不退,還能看到這位衛(wèi)天師優(yōu)哉游哉的同安樂公主坐在一道閑聊。全然沒有旁人素日里見到公主恭敬的樣子,反而十分自在。 有時候?qū)m婢也會感慨,這大抵便是所謂的患難交情吧,沒見到這位衛(wèi)天師對安樂公主多好,但偏偏她是最得公主信任的那個。 沒辦法,這大抵就是命吧! “今天父皇早朝晚了半個時辰,聽說明郡王一家子在父皇那里哭了好久,就連長樂都被召進宮來問話了?!卑矘饭魇掷锬昧祟w干果在手里把玩,懶懶的說道,“到底同是李姓族人……誒,你說這人都失蹤那么久了,怎的這個時候被翻出來了呢?”說這話時安樂公主朝她眨了眨眼睛,“你說呢,巧不巧?”頓了頓又看了看四周,道,“這里沒有旁人?!?/br> “確實巧?!毙l(wèi)瑤卿怎么可能聽不出來安樂公主的詢問之意,只剝了顆果rou放在她的手心里,道,“我是昨天出事之后才被叫去的,來你這里之前,大天師讓我不要管了,懷國公府的事情他來管?!?/br> “馬后炮!”安樂公主聞言不屑的撇了撇嘴,“這李大天師……誒,算了。” 對面的女孩子又幫忙剝了顆干果道:“聽說昨日是供奉菩薩的日子,也許正是菩薩顯靈呢?” “哈哈哈哈。”安樂公主聞言仿佛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笑的前仰后合,“你……你居然也信這個?” “我當然信這個?!毙l(wèi)瑤卿神色如常的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一個捉鬼的怎么會不信天地神佛?” 這……安樂公主笑不出來了,似乎很有道理??! 第742章 有話 安樂公主復(fù)又看了她一眼,見她神色如常,便不再問了。對于這個甚至比自己還小的女孩子,她總有一種感覺,仿佛已經(jīng)看透卻又好似從來沒看透一樣。 她生而金枝玉葉,幾人之下,萬人之上,但第一次見她時,卻是她這個金枝玉葉最狼狽的時候,彼時那個女孩子一身樸素的婢子打扮,明明看似分外不起眼,但一旦注意到了,便很難移開目光。這是她那幾年階下囚生涯中第一個遇到的大楚人,高興卻又擔(dān)憂。這個父皇派來的女子委實太年輕了,甚至看起來比她還小。那時候她覺得這個女孩子不說實力如何,定然是個忠臣,而這一路上,她確實扮演了一個合格的忠臣,但卻偏偏的讓人感覺到了幾分忠誠之外的東西,她并不是一個全然的忠臣。 如果說這一路行來,她的看法有了明顯的改變,那么回到長安之后,她又驚訝的發(fā)現(xiàn)似乎自己又要推翻自己原來的結(jié)論了,仿佛相處的越久這種看似看透,卻又每每讓人出乎意料的感覺越甚。 難以壓制與控制!這是她直至目前得出的結(jié)論。甚至有時候,她會想告訴這個女孩子自己心里那些隱秘的想法到底對不對,但即便會想這樣對不對,她也知道自己別無選擇。她想要的在多數(shù)人看來都是于理不容的,除了找這個同樣游離于世俗規(guī)則之外的人,她想不到其他人。 “其實,今日一大早,外祖父給我的人就來提醒我,讓我不要摻和進這件事情?!卑矘饭髟掝}一轉(zhuǎn),道,“他聽說近些時日,薛大小姐來找過我,很是擔(dān)憂我因為交情做出什么傻事情來。” “真是墻倒眾人推!”對面的女孩子嘆了一聲,聲音憂憂柔柔的,聽起來仿佛很是感慨,“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br> “是啊!”安樂公主瞥了她一眼,心念一動,道,“就像昔日的張家,大族如此,皇朝更是如此,若是陳善大軍勢不可擋,朝代更迭也不過是一夕之間的事情?!?/br> 這句話看似在感慨皇朝更迭,高樓坍塌一夕之間,但實則卻是前面那句“昔日的張家”,她覺得面前這個看似無懈可擊的女孩子,若這世上還有什么能夠讓她聞之變色的話,那便只有張家了。 只是可惜,這一次,女孩子連眼皮都沒抬一抬,感慨道:“誰說不是呢?” 這種如同敷衍安撫的語氣嚷安樂公主怔了一怔,有些無力。 凌晨的時候下了會兒雨,此時地上雖然還未干,但太陽已經(jīng)出來了,暖洋洋的落到對面端坐的女孩子臉上,看起來恬淡自若。 眉頭舒展,看著心情似乎也如她表現(xiàn)的那般恬淡自若。 衛(wèi)瑤卿不是沒察覺到對面安樂公主時不時望來的目光,回到長安的安樂公主與那個途中與她一道會在夜里吹冷風(fēng)趕路,羨慕希冀她這般自由自在的公主自然不會是同一個,或許直至如今,安樂公主仍然信任她,但與那時候自然是不同的。 這一點她從一開始就知道,沒有半分傷感與偏執(zhí)難過。安樂公主是金枝玉葉,她亦不是尋常百姓家的女子,這一點她比誰都清楚。 友情也好,信任也罷,還是逃不過君臣與身份的。 至于此時,她心情如何,沒有特別開心,也沒有難過與負擔(dān)。昔時她張家為棋子,他人為掌棋人,冷眼旁觀張家一夕盡毀,這一次,她想要站在他人昔時的位置上看看他們要怎么做。 早朝直至午時才散,待到散朝時,早有支撐不住的大人腿腳發(fā)軟,頭暈眼花了。今日的事情呢,說大也大,但具體牽扯到的官員只有那一個,多數(shù)人只是在朝堂中站著旁觀而已,當然旁觀之時,或許會加上感慨一句“可憐的,這薛家又攤上事了”,除此之外,除卻素日里與薛家有些交情的,旁的也沒有感覺了,唯一的感覺就是今日早朝又站了大半日。 這件事因著懷國公突然中風(fēng),必然不可能一時半會兒就結(jié)案,畢竟薛家手里還有一塊免死金牌,也畢竟到底是長安第一流的世族,隨隨意意就這么不清不楚的下了定論是不妥的。先前張家的事情就是個先例,不明不白的被冠為謀反之罪,民間傳說紛紛,有愈演愈烈之態(tài),當然這或許同陛下有意放任這等說法有關(guān),但時至如今,也未見陛下為張家平反,所以,張家之事到底怎么個說法還不曾有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