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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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最是心焦,狄方行喝完一盞茶,跑了兩回恭房,既未等來下朝歸來的陛下,也沒有等來帶著昨日那個庸醫(yī)進(jìn)宮的手下。 這一趟恭房跑完回來,看到一直坐在椅子上的衛(wèi)天師大抵也是等急了,竟離了座椅,走到那具尸體身邊,抓著那人的手在看。 “衛(wèi)天師,你在看什么?” 衛(wèi)瑤卿抬頭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但眉心卻擰在了一起,并未說什么。 狄方行不知她抓著那尸體的手做什么,正要繼續(xù)發(fā)問,一陣嘈雜聲自身后傳來,他轉(zhuǎn)身望去,卻見他的手下抬著個綁的同粽子一般的人向這邊過來了。 看那綁的和粽子一樣的人,狄方行便忍不住嘴角抽搐:衛(wèi)天師還真沒說錯,這個老大夫看來還真不老實。 第979章 復(fù)生 “怎么回事?”狄方行站在門口,等到手下抬著人走到他跟前時開口問出了聲,一眼瞥到閉目一動不動的那個庸醫(yī),忍不住再次加了一句,“死了還是活的?” “他口中嚷個不停,屬下?lián)乃麃y喊引來非議,便叫人堵了他的嘴?!惫俨钫f著抬眼看了看狄方行臉上的神情。 見狄方行點頭一副贊同的樣子,這才繼續(xù)說了下去:“才堵了他的嘴,他就直挺挺的躺了下去,屬下謹(jǐn)記大人的教誨,沒有理會此人,將人綁牢了送了進(jìn)來。” 狄方行贊許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做的很好。” 那官差臉上擠出了一個略有幾分干澀的笑容,道:“只是這個人沒有鼻息了……” “死了?”狄方行一時情急之下,聲音很有幾分尖銳,臉上方才的贊許早不見了影子,額頭上也冒出了一頭的冷汗,一轉(zhuǎn)身連忙開口喊那邊站著的衛(wèi)瑤卿,“衛(wèi)天師,你快來瞧瞧,他死了?!?/br> “是么?我來看看。”衛(wèi)瑤卿說著從懷中摸出一只布包走了過來,道,“把人放下,堵住窗戶門口。” 官差應(yīng)聲,不過片刻便將這屋子四面圍的水泄不通。 衛(wèi)瑤卿這才蹲了下去,伸出一只手指,如同試探一般在那庸醫(yī)的臉上劃了劃。 狄方行緊張地跟著她蹲了下去,問道:“怎么樣了?” “碰瓷吧!”衛(wèi)瑤卿一聲嗤笑,伸手從布包中取出一只小瓷罐,那巾子沾了些小瓷罐中的水擦了上去。而后便見那庸醫(yī)的臉放佛被水沖洗過的還未干透的臉譜一般,“五官”扭曲開來。 狄方行在一旁看的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眼睛死死的盯著那庸醫(yī)的臉。 直到那庸醫(yī)臉上的藥水被擦洗干凈,露出了一張熟悉卻又讓人恨得牙癢癢的尊容——孫公。 衛(wèi)天師又猜對了! 狄方行雙目發(fā)亮的朝她望來,這一刻對她的信任簡直到了頂峰。 “那現(xiàn)在怎么弄醒孫公?”狄方行問她。 衛(wèi)瑤卿笑了笑,脈息、鼻息、頸息都探了一遍,三息全無,跟死了沒什么兩樣了。 “術(shù)業(yè)有專攻,其實我也不知道?!毙l(wèi)瑤卿攤手,“孫公出手死遁,等閑大夫也看不出什么來的?!?/br> “那怎么辦?”狄方行急急問她,“總不能一直如此吧!再者說來,孫公也這個年紀(jì)了,萬一……萬一真的……那怎么辦?” “你可不要亂說話,仔細(xì)孫公雖然不能醒不能動,但能聽到我們說話呢!”衛(wèi)瑤卿說著笑著將布包收了起來,摸了摸下巴想道,“想看是不是真的死了也簡單,看他會不會像那具尸體一樣就知道了。” 人死后是會有變化的,譬如僵硬、尸斑等等,自然與活人不一樣。 這話還真夠毒的……狄方行聽的瞠目結(jié)舌,這一刻深深的懷疑衛(wèi)天師是不是想用激將法將孫公激的活過來。 可惜的是,孫公還是躺在那里一動不動。 女孩子垂下眼瞼,低頭在他身上摸索了起來。 狄方行卻有些發(fā)愁:“就算孫公沒死,這么一折騰,陛下可是大發(fā)雷霆,會不會因此遷怒孫公?” “這哪是遷怒?這就是孫公本人惹怒的陛下?。 毙l(wèi)瑤卿頭也不抬,繼續(xù)摸索著,“陛下當(dāng)然生氣,但再生氣也不能拿他如何,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誰也不能保證自己往后之事,留下孫公總比弄死他要好得多了。孫公可不傻,知道再怎么樣,自己這一手技可通神也能保證自己的性命!除非有人可以取代孫公,但目前并未聽說過有這樣的人。” 孫公如此膽大囂張說到底就是吃準(zhǔn)了自己無可替代才有這樣的底氣。衛(wèi)瑤卿唇角翹了翹:這哪是傻,這分明是太精了好不好! “這倒是。”一旁的狄方行聽的連連點頭,深以為然,“非但如此,陛下還不能對他怎么樣,畢竟還需要孫公這一雙妙手??!” “需要手又不需要腳!”衛(wèi)瑤卿伸手戳了戳孫公的臉皮,“下回孫公再亂跑,我會提醒陛下的?!?/br> 她說這話時語氣帶笑,放佛開玩笑一般,卻讓狄方行聽的忍不住往后退了兩步。 孫公是個麻煩,讓人頭疼無解,可衛(wèi)天師如此輕易的就抓回了孫公,分明是個比孫公還麻煩的存在吧!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惡人還需惡人磨,一物降一物? 躺在那里的孫公仍然一動不動,同一般“尸體”別無二致。 衛(wèi)瑤卿卻抓著他的手停了下來,手指在他手上探了幾處之后,忽然捏住其中一處,而后用指甲一劃。 就這么輕輕一劃,便將那皮膚劃破了,但皮膚劃破卻并未流血。 狄方行低頭看的很是認(rèn)真,此時也看明白了,這想來又是“易容”的一種,那應(yīng)該不是真正的皮膚。 從“皮膚”中取出一顆黑色的藥丸還有一根銀針,衛(wèi)瑤卿想了想,將藥丸塞入了孫公的口中,熟練的伸手拍了拍他的下巴,一個助力,便讓孫公吞了進(jìn)去,而后銀針落在了他的人中之上。 下一刻,便只聽一聲慘叫聲,綁的同粽子一般的孫公跳起來的瞬間又倒了下去,整個人在地上“蠕動”了兩下,雙目圓睜,牙齒咯咯作響的看向她。 “孫公,您死而復(fù)生啦!”女孩子笑瞇瞇的看著他,伸手拽住將他綁住的麻繩繩結(jié)道,“我救活您了!您這條命少說也值千金吧!我可不是做好事的主?!?/br> “我呸!”孫公人中處的銀針晃了晃,被他吹著腮幫子,一記用力頂了出來,而后開口罵道,“好你個姓衛(wèi)的臭丫頭,老夫與你無冤無仇,你何苦要如此對付老夫?老夫當(dāng)年還真是瞎了眼,本看你天賦不錯還想收你來著,你就是如此對我來著的?” “孫公莫生氣!”衛(wèi)瑤卿笑著替他解開了繩索道,“所以千金我就不要了,但蔣忠澤的事情您可不能逃,這件事事關(guān)重大,就如我所言,您這么逃下去,惹急了陛下,陛下總有辦法留住您的!” 譬如她剛剛說的那個辦法。 “你……”孫公一閉眼,開口就要罵。 不得不說,難怪這孫公會與王老太爺交情不錯,這兩個人在某些方面是出奇的相似,可見人以群分是有一定道理的。不過,對付王老太爺這樣的人,她有經(jīng)驗。 “陛下那里我替您攔下,定然不會讓陛下降罪于您。”女孩子笑著伸手指向不遠(yuǎn)處并排排列的兩具尸體,“留您下來也是為了您好,您看了那個一定會感興趣的!” 第980章 失憶癥 一個死人一個活人有什么好看的? 孫公冷哼了一聲,卻耐不住好奇,一眼瞥了過去,這一看卻也愣了一愣:“兩個蔣忠澤?” “孿生兄弟罷了?!毙l(wèi)瑤卿說著向那邊走去,道,“其中一個有失憶癥。” “失憶癥??!”孫公轉(zhuǎn)身欲走的身形僵住了,忍不住回過神來,“什么失憶癥?就普通的那種么?” “自然不是普通的。而是每隔一段時日,記憶就會忘卻一次的那種?!毙l(wèi)瑤卿在活的那個身旁的凳子上坐了下來,勾了勾手指,“孫公,來瞧瞧呀!這可少見的很!” “你當(dāng)喊阿貓阿狗呢?。 币娝词种傅膭幼?,孫公翻了個白眼,腳下卻忍不住走了過去,走到活的那個身旁忍不住低頭摸了摸他的頭,按了幾處xue位之后,問她,“真的假的?這個人患有失憶癥?” “蔣忠澤患有失憶癥?!毙l(wèi)瑤卿點頭確認(rèn)道。 孫公哼了一聲,踢了踢她的凳子:“你起來,將凳子讓給老夫!” 衛(wèi)瑤卿順從的站了起來,走向一旁,經(jīng)過那具尸體時卻忍不住蹙起了眉頭,伸手掩了掩口鼻:“好臭??!” “昨晚死的吧!”孫公瞟了一眼那句尸體道,“沒用冰保存么?這臭的還挺奇怪的,不似一般的尸臭?!?/br> “用了不少呢!”衛(wèi)瑤卿隨口回了一句,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微微彎下身,嗅了嗅道,“他應(yīng)當(dāng)許久未洗澡了,昨晚活著時也有這個味道,只是當(dāng)時離得遠(yuǎn)不大明顯。” 蔣忠澤見他二人說的起勁,倒也怔住了,忍不住跟著上前嗅了嗅,卻什么也未聞到,不禁訕訕道:“兩位鼻子還真靈!我什么都聞不出來?!北裙繁亲舆€靈! 衛(wèi)瑤卿瞟了他一眼,道:“酸臭味。叫個人給他換身衣裳吧!他這副樣子,一會兒陛下來了瞧到,怕是有礙觀瞻,會引來圣心不悅?!?/br> 這個人怎么死的,他們都知道,所以也就不勞煩仵作驗尸了,當(dāng)然這破衣裳也可以換掉了。狄方行道了聲“還是衛(wèi)天師心細(xì)”便叫人進(jìn)來替他換衣裳。 對于換衣裳時,衛(wèi)天師不避嫌他也早習(xí)慣了,兩個官差三下五除二的將此人的外裳出去,露出里頭的中衣,而后卻發(fā)現(xiàn)中衣上正胸膛的位置少了好大一塊布。 狄方行自然也注意到了,不由上前拿手比了比,發(fā)現(xiàn)還不小,四四方方的空了一塊,不禁奇道:“怎會少了一塊?昨晚打斗時扯下的么?” 衛(wèi)瑤卿正想說話,便聽一旁的孫公翻了個白眼,道:“狄方行,你今日怎的盡說蠢話?你打斗時就算扯下衣裳,能越過外裳撕下中衣?”所以自然不可能是打斗時扯下的。 孫公翻了個眼皮:“沒準(zhǔn)是行風(fēng)流之事被扯下的?” 狄方行鬧了個臉紅,此時聽聞孫公這一句,忙辯駁道:“那也不會扯下如此四四方方的一塊吧!” “老夫就開個玩笑而已,又不是查案子的?!睂O公哼了一聲道,“這是你的事,與老夫無關(guān)!” 孫公查驗過一番蔣忠澤的狀況,再次收回了手,眼睛一閉,從袖中摸出一顆藥丸塞進(jìn)他口中,拍了一下他的下巴,熟練的喂了進(jìn)去,而后就開始施針。 狄方行跟著衛(wèi)瑤卿在一旁坐了下來,看孫公熟練的施針,半晌之后,開口問他:“孫公,好端端的,您跑什么跑?”跑出去不到半日就被抓進(jìn)牢中,不到一天一夜,就又被帶回宮中,這出去一趟是為了體驗大理寺牢獄之苦的不成? “陛下時限之內(nèi),我未必能救得好他??!”孫公下手不輕的捏了一把蔣忠澤的臉皮道,“這毒看運(yùn)氣,一種方法不對就得換另一種,誰能保證這人的運(yùn)氣好不好?萬一運(yùn)氣不好,陛下規(guī)定的時限之內(nèi)他還沒活過來呢?老夫總要早做準(zhǔn)備是不是?看這家伙一臉的衰相就是個倒霉的,老夫自然要跑……咦?” 聽孫公嘮嘮叨叨的突然“咦”了一聲,狄方行和衛(wèi)瑤卿湊了過去,但見床榻上的人突然嘴唇顫了顫,而后孫公眼疾手快的在他臉上落下了好幾根銀針,接著反手搶過狄方行手邊的茶盞,燃起手里的一張符紙便落入了茶水之中。 狄方行訥訥的說了一句:“這我喝過了……” “反正他也不知道,你又沒病,喝一喝又喝不死人!”孫公說著晃了晃手里的茶盞,一只手扒開蔣忠澤的嘴就將符水灌了進(jìn)去。 整個過程速度奇快無比又十分的粗魯,總之他和衛(wèi)瑤卿從未見過如此粗魯灌藥的大夫,孫公算是頭一個了。 狄方行有些同情躺在床上的蔣忠澤了。 一盞符水入肚,蔣忠澤的氣息變得急促了起來,蒼白的臉色也突然有了血色,孫公半睜著眼用小腿壓在他的胸前,聽他氣息越來越急促,大抵是到了他覺得該到的那個點,突然整個人跳到了一旁。 衛(wèi)瑤卿不知孫公為什么突然跳出去,但本能反應(yīng)的向后退去,也只有狄方行不明所以,還在愣神間就見蔣忠澤突然“哇”一聲,吐出來一口帶著黑血夾雜著難聞氣味的液體,噴了他一身,而后緩緩睜開了眼睛。 原本蔣忠澤睜眼應(yīng)該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可此時因著味道著實難聞,孫公和衛(wèi)瑤卿非但沒有靠近,反而還向后退了幾步,狄方行回過神來,“啊”的叫了一聲,快被這味道熏得昏過去了,拔腿就向殿外跑去。 待他出了瑤光殿,味道還未散去,孫公一扯嗓子,喊了人進(jìn)來,點了熏香,又替蔣忠澤換了一身,稍稍洗漱了一番,瑤光殿的怪味這才散去。 整個過程,蔣忠澤都沒有說話,而是時而看看他們,時而看看替他換裳的宮人,雖未出聲,但行為舉止也算配合。 “得失憶癥的是他吧!”孫公不知何時走到了衛(wèi)瑤卿身邊,拇指指向那個安靜不語的蔣忠澤道,“看著好似又沒有記憶了?!?/br> 衛(wèi)瑤卿點了點頭:“算算日子,確實如此了?!?/br> “他這樣都能位任一部尚書?”孫公嘖了嘖嘴,“是我大楚無人呢還是先帝眼瞎?” “應(yīng)該是他太厲害了?!毙l(wèi)瑤卿卻沒有如孫公那般帶著情緒的損人,而是目光靜靜的落在了蔣忠澤的身上,道,“此前,從未有人發(fā)現(xiàn)他有失憶癥。” 能患有失憶癥不被人發(fā)現(xiàn),可見其獨(dú)到之處。 “哦。”孫公嘖了嘖嘴,抱著雙臂,看向蔣忠澤,上下打量著他,“這個病古往今來見得少,但同樣的,也從未聽說過有治愈之法的。此病同人七魂六魄無關(guān),所以符醫(yī)是治不了的,還是要正統(tǒng)醫(yī)術(shù)來治?!?/br> “那您有辦法嗎?”衛(wèi)瑤卿問他,“這種不治之癥、疑難雜癥應(yīng)當(dāng)是您最喜歡的吧!” “我是喜歡,也敢肯定應(yīng)當(dāng)有辦法治?!睂O公說著目光落在了蔣忠澤的腦袋之上,伸手指了指道,“問題應(yīng)該在那里,他這個絕對不是淤血所致,所以要治好一定要剖開來看一看?!?/br> 聽到“剖開來”三個字,正在替蔣忠澤換裳的宮人嚇的手都忍不住顫了顫,腦袋剖開來,人還活得下去? 衛(wèi)瑤卿也是愣了一愣,饒是心里有所準(zhǔn)備,卻也有些被嚇到了,她自詡自己膽子不小,所見所聞也算是多而廣,連她都有些被嚇到了,更遑論普通人?怕這話若不是孫公說的,是別的大夫說的,早被人拖出去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