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好不容易哄著晴朗吃完早飯，一整夜不歸家的顧閑也總算回來了。

    “師叔！”

    晴朗小跑過去抓住了顧閑的手，顧閑任由她拉著，慈愛的摸了摸她的頭頂。

    “吃飯了么？”

    晴朗點點頭：“吃了?！?/br>
    她又滿臉關(guān)懷道：“你呢？吃飯了嗎？”

    顧閑道：“我也吃了。昨夜李夫人那里出了些事，來不及與你打招呼就去了?！?/br>
    晴朗明顯松了一口氣。

    “那就好，你不在瑞和堂里，我還以為出了什么事，原來是李夫人回來了呀?！?/br>
    顧閑沒打算與她細(xì)說昨夜發(fā)生的事情，便只是點了點頭，他又看向牛rou湯，真摯道：“多謝你照顧晴朗?！?/br>
    牛rou湯擺擺手，道：“這也沒什么，只不過是在你這兒留了一宿而已。你這是去給人看病，結(jié)果一夜沒睡？”

    “嗯，算是?！?/br>
    牛rou湯眨了眨眼睛：“她不是快好了么，怎么又病了？難不成之前都是回光返照不成？”

    顧閑無奈的笑了笑：“這件事現(xiàn)在還不大好說。”

    牛rou湯撇著嘴哦了一聲。

    她又叉著腰問晴朗：“你師叔回來了，你還睡不睡?。俊?/br>
    晴朗遲疑了一下，道：“我現(xiàn)在不困了?！?/br>
    牛rou湯聞言高興道：“那太好了，既然睡不著，那現(xiàn)在就出去逛一逛好了。”

    晴朗有些猶豫的看了顧閑一眼，顧閑察覺到她的目光，柔聲道：“去吧，師叔要睡一覺，你跟牛rou湯jiejie出去玩一會兒?！?/br>
    晴朗立刻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看來這兩個丫頭是早有約定，晴朗心里也是很想出去的。

    送走了兩個姑娘，顧閑關(guān)上書鋪門，去沐浴梳洗一番后便真的躺回自己的房間去睡了。

    他的生活一向很規(guī)律，哪怕有時候看書看到很晚，也會在天亮之前稍稍睡上一覺，可昨夜卻一整夜都沒能合上眼睛，對他而言確實是有些疲憊了。

    顧閑做了一個夢。

    破天荒的，他竟夢見了許久都不曾回憶過的往事。

    “小顧，又來見長生么？”

    一身水綠色衣裙的女子抱著琴，俏生生的立在小舟之上，對著他盈盈一笑，“你倒是來的巧，他師父這幾日正好不在，你若要偷偷帶著長生出去透風(fēng)，那可得趁現(xiàn)在了?！?/br>
    少年顧閑知道她只是在說玩笑話，便也笑道：“多謝阮師姐?！?/br>
    眼前的女子他見過好多回，是長歌門門主楊逸飛門下的弟子，卻不知怎的與江云樓很是投機(jī)，常常以姐弟相稱。江云樓喊她阮師姐，顧閑聽得多了，也隨著江云樓一起喊起阮師姐來。

    阮敬一莞爾一笑，“去吧?！?/br>
    顧閑便向阮敬一告辭，熟門熟路的走向了江云樓的小竹園。他的人還未到竹園，就聽見了竹園中傳來的琴聲，一曲高山流水，珠落玉盤，靈動悅耳。

    顧閑踏進(jìn)了小竹園。

    那一刻，琴聲忽的一變，琴音中猛然多了幾分肅殺之氣，氣勢洶洶的朝著顧閑橫掃過來。顧閑足尖一點，人已扶搖直上，微一低頭便看見了不遠(yuǎn)處的亭子里撫琴的少年人，于是幾個起落后，顧閑就穩(wěn)穩(wěn)落在了撫琴的少年身后。

    “許久不見，長生就是這樣招待客人的么？”

    江云樓停下?lián)崆俚膭幼?，板著臉道：“聽聞近日長安城里多了一個萬花弟子，姓顧名閑，以一支判官筆挑遍了長安城的各路高手，所以我也來試試他的本事。”

    顧閑不甚在意的在他身邊坐下，隨口道：“那里互相切磋武藝的人很多，幾乎每個月都有新面孔在長安出名，沒什么大不了的?！?/br>
    江云樓道：“是么，當(dāng)真這么容易？你這樣一說，我也很想去看一看了……”

    他的眼中不自覺的流露出幾分落寞，又很快被笑意掩去，顧閑不動聲色的轉(zhuǎn)移話題道：“許久不見，你的琴也進(jìn)步了不少，長歌門擅用音律殺敵于百步之外，果然名不虛傳?！?/br>
    江云樓的注意力果然被帶開了，他有些高興道：“其實學(xué)起來不難，你若是想學(xué)，我現(xiàn)在就可以教你。”

    顧閑挑了挑眉：“師門武功，哪有外傳的道理？”

    江云樓輕輕笑道：“以音律為武器，在江湖上又不止長歌門一家，我只是教你如何用音律配合內(nèi)力而已，簡單得很，你們?nèi)f花谷里也定有前輩會使這個。又不是要教你莫問相知，你緊張什么？”

    顧閑這才笑道：“是我狹隘了?！?/br>
    江云樓修長的手指撥弄了一下琴弦，立刻便有一個模糊的人影憑空出現(xiàn)在了亭子外，他每撥一下，便多出一個“影子”，一個又一個，最后一個“影子”甚至站在了小竹園外。

    “你看，他出去了?！苯茦撬剖切牢克剖歉锌牡?，“這一條影子，竟是比我這個人還要自在呢?！?/br>
    顧閑凝視著江云樓的‘影子’，淡淡道：“沒有人，又哪里來的影子？”

    江云樓聞言也只是可有可無的點了點頭，“你說得對……”

    他總是這個樣子。

    為一點小小的事情心滿意足，又為一點小小的事情而郁郁寡歡。

    顧閑聽見自己的聲音道：“待你的身體再好些了，我就陪你去長安住一段日子，到時候看看你能不能也在長安出一次名，可行？”

    江云樓終于側(cè)過頭，定定的看了顧閑一眼，綻放出一個柔和的微笑：“一言為定。”

    顧閑的夢醒了。

    因為他聽見了房門被人輕輕推開的聲音。

    有人走進(jìn)了顧閑的臥房，卻沒有發(fā)出一絲一毫的腳步聲，直到過了一會兒，顧閑才聞到了不算陌生的淡淡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