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借宿
一路磕磕絆絆入了村莊,楚靖討了碗水喝,便繼續(xù)朝前趕路,她本是想尋家客棧落腳,可此處是些農(nóng)戶貧民,未有營生,眼看夜幕降臨,楚靖只得止步,尋了處農(nóng)戶翻身跳下驢背。 她見院子里老人正忙著收拾曬干的菜葉,便將毛驢栓在門前大槐樹上:“林翊乖,在這兒等著我。” 說罷抬腳緩緩踏進(jìn)院中。 “大娘?”楚靖笑語嫣然上前。 聞聲,老人停了手中動作,抬眸警惕望著楚靖。 “大娘,我是前面豐程鎮(zhèn)的,路于此地,天色已晚,可否借宿一宿?”楚靖說著摸出身上碎銀子遞了過去。 老人看了她一眼,繼續(xù)彎腰干活,轉(zhuǎn)身時卻道:“進(jìn)來吧?!?/br> “多謝大娘!”楚靖忙上前接過老人手中籮筐。 “多大了?”老人俯身,到灶臺邊生火做飯。 “將將及冠。”楚靖應(yīng)聲,眼睛不住環(huán)顧四周。 但見這瓦房被中間土筑隔成了兩間,外間除了一張破了腳的矮桌和四個木凳,便是灶臺,里間應(yīng)是歇息的地方。 “大娘,我來幫你?!背竿炝诵渥由锨?。 “歇著吧,細(xì)皮嫩rou的,莫再傷著。”老人擺手。 楚靖垂眸一笑,她進(jìn)這屋中時,還以為回到了兒時,一樣的破敗簡陋。 幼時,她這雙手每日都要浸在冷水里渙衣,遂一直生瘡,直到入了瓊花宮時方才養(yǎng)好。 她還記得自己踮著腳站在矮凳上做飯,就是這樣的灶臺,那時她不過比這灶臺將將高出一頭。 楚靖蹲在墻角,自瓦缸中翻出些菜葉來,而后轉(zhuǎn)身將老人扶起,按在凳上:“大娘歇著便是,不然晚輩要好生羞愧?!?/br> 老人還想說什么,見她手腳利索洗菜燒水,便也罷了口,只低低嘆聲:“是個好孩子?!?/br> “大娘,家中就你一人嗎?”楚靖琢磨著煮多少米糧合適。 老人點頭間,楚靖聽到細(xì)不可聞唉嘆聲,回頭見那駝了背的蒼老身影背著身子抹起眼角,楚靖低頭淘起米來,又往火中添了些干柴。 她想,待她晚年之后,或許亦如老人一般,守著間破草房,孤獨終老,興許她還不如老人,她現(xiàn)下連間破草屋都沒有。 “大娘,快嘗嘗。” 楚靖盛了碗米粥遞給老人,桌上兩盤菜肴左右不過是青菜炒蘿卜,蘿卜炒野菜,但觀其色,聞其味,還是讓人食欲十足。 “大娘你先吃,我去看看我的騾子。” 楚靖仍是惦記著自己坐騎,她還指望這犟驢駝她去鎮(zhèn)上。 院外,見那黑驢正是低頭拱草,楚靖上前解了樹上繩子,揉了把它黑漆漆大腦袋:“走吧林翊,今晚我們在大娘家歇息。” 將毛驢栓在院中柳樹下,楚靖折回房中,發(fā)現(xiàn)大娘并未動筷,一直在等她。 “是劉老頭兒家的阿壯吧?”大娘望了眼院中毛驢道。 “它……叫阿壯?”楚靖晲了眼瘦不拉幾黑驢,微微蹩眉。 老人點頭:“劉老頭兒可將它當(dāng)寶貝呢?!?/br> 寶貝?楚靖笑聲,再寶貝,不也是賣給了她,賣驢的時候,頭都不回呢。 “吃罷飯便早些歇息,夜里聽到動靜莫要在意,睡你的便是?!崩先擞昧T飯,交代了兩句,便回隔間睡覺去了。 楚靖只當(dāng)老人愛“起夜”,便匆匆收拾了碗筷,隨她進(jìn)了屋。 隔間里放了一張簡陋的竹床,旁邊還有一張木榻,老人指了指那個木榻道:“睡吧,我收拾過了?!?/br> “多謝大娘?!?/br> 顛簸了一日,楚靖脫了靴子便躺在榻上睡得鼾聲如雷。 夜里冷風(fēng)蕭瑟,吹的窗紙唰唰作響。 楚靖翻了個身,她常年習(xí)武耳力異與常人,尤其是那不住作響窗口,吵的她將頭埋在被中仍還覺得甚是聒噪。 夜風(fēng)中,男人怒吼聲從隔壁傳來,聲音極大,之后便是一陣叮叮咣咣,伴隨著東西撞在墻上悶然聲,女人微弱抽泣聲,吵得楚靖不得安生,睜了眸躺在榻上冥思,想來大娘指的便是這個。 又心道這小兩口吵得還挺厲害,她就不明白了,湊不到一起為何不分開,想來人間多世俗,被夫家休了的女人,在這人言可畏世間哪還有立足之地。 楚靖長嘆一聲,暗贊還是大宮主明智,一生不嫁,看破紅塵。 想來她楚靖也是要步大宮主的后塵,因她也不甚在意情事,什么鴛鴦戲水,她只知棒打鴛鴦,何為鸞儔鳳侶,還不是大難來時各自飛。 隔壁又傳來女人凄厲嘶喊,夾雜著鐵鏈冰冷碰撞聲,楚靖翻了個身,暗罵這男人怎得這般畜生!玩這么過火! 睡不著,心難寐,楚靖蹬腿起身,摸索著穿了靴子,悄然走出屋去。 隔壁院里亮著燭火,女人哭喊聲更是凄厲,隨后似被堵住了嘴,只聽得嗚咽聲。 楚靖嗅到一絲血腥,心覺不妙,翻了墻跳進(jìn)院中,躡手躡腳來到窗戶下,拿花針扎破窗紙朝里望去。 這一看,楚靖驚了眸。 屋內(nèi)炕頭上鎖了個滿臉是血,赤身裸體的女人,女人身上的男人正不住聳動下身…… 只看那男人背影,應(yīng)有三十出頭,女人雖滿臉是血,但仍能瞧出年輕俏麗之姿。 那女人口中還在淌血,楚靖對上她滿是淚水雙眸時,心中一驚,那滿是絕望與沉寂雙眸讓她心口似被扎了一刀。 男人已是到了巔峰,用力聳動幾下射了身便從女人身上翻了下來,透過窗紙,楚靖看清了男人面容,只一瞬,駭?shù)盟铧c把晚食給吐出來! 這男人,當(dāng)真是……奇丑無比! 半個臉被瘤子擋住,老鼠眼蛤蟆嘴,身子矮小浮腫,單是看他一眼,都能讓人一月吃不下飯。 楚靖蹲下干嘔了幾口,再抬頭時,見男人滿是鮮血的手撫上女人腿間,扣弄調(diào)戲,又伸手拿過床頭沾了鮮血鐵錘,竟是要往女人花谷戳去。 楚靖登時飛出一枚花針刺了他的xue道,推門闖進(jìn)房中時,又覺得窘色無比:“他是你夫君?” 女人搖頭,無力望著她,許是覺得自己赤身裸體太過羞恥,又蜷曲了身子,低聲抽泣。 楚靖解了她身上鐵鏈,脫下衣袍為她裹上,卻別過頭去不敢看她面容,她有些暈血了…… 女人搖搖晃晃下了炕,許是被鎖得太久,腳步略顯虛浮。 楚靖心知此地不宜久留,且她已是不愿再多管閑事,將將轉(zhuǎn)身,卻終是頓了腳步道:“隨我走嗎?” 女人望了她一眼,微微點頭。 楚靖欲要扯過她離去,卻見她自墻角拿過一把生銹鐵刀,高高舉起,楚靖還未反應(yīng)過來,那鐵刀便已砍到男人脖子上。 鮮血噴涌而出,女人仍未停手,刀刀往男人身上砍去,生生將男人頭顱剁了下來。 料是楚靖見過打打殺殺,腥風(fēng)血雨,也被眼前情景駭?shù)么袅松瘛?/br> 女人似是不相信男人死了,還在那頭顱鼻子下探息,見沒了呼吸,終是癱坐在滿是鮮血地上,手中鐵刀掉落。 這,得有多大仇恨,才會下此狠生。 楚靖回過神來,不敢再多看地上死相慘狀男人,忙拉起女人匆匆出了房。 悄然牽出老人院中毛驢,楚靖將癱作一團(tuán)女人扶了上去,自己也翻身躍上,沐著夜色行出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