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瓊花
“林翊,有人!”楚靖猛然一顫,身子微微輕抖。 “噓?!绷竹戳杳纪搜凼捝θ~,動作迅速將她衣衫攏好,翻身下馬隱于叢中。 片刻,夜幕之中,枝頭簌簌落下幾人,皆是黑衣蒙面。 “老叁,適才莫不是女鬼在叫?” “你女人殺多了,聽什么都像女鬼!” “老五,你說,剛才是不是女鬼在哭?” “會不會是……瓊花宮的娘們在叫?。俊?/br> 聞言,楚靖眉宇一皺,揚(yáng)了手便要給幾人來一針,卻被身旁林翊止?。骸奥犓麄冋f完?!?/br> 月下蕭林中,傳來幾聲嗤笑。 “你還別說,若不是上面下了令格殺勿論,不然老子還真想嘗嘗那些娘們滋味,可惜?。 ?/br> “可惜?要不是大人出手收拾了那穆容辭,只怕你滋味沒嘗到,先到閻王爺那報道去了。” 幾人仰頭大笑出聲,聽得叢中楚靖心中一驚,抬手間,花針已是飛出。 林翊躍身,翻飛中抽出腰間佩劍,凌光一閃,動作迅速解決了幾人,獨(dú)留一個活口。 “說!瓊花宮怎么了?是誰指使你們做的?!”楚靖俯身扯下那人臉上黑布,冷然質(zhì)問。 月色朦朧,楚靖看不清那人面龐,不過片刻,那人卻身子癱軟倒在地上。 “服毒了?!绷竹窗櫭寄笾侨俗旖遣榭戳艘环?,擔(dān)憂望向身旁:“現(xiàn)在我們……” “回瓊花宮!” 蕭瑟風(fēng)中,馬蹄疾馳蕩起一路塵土。 兩人踏入宮門時,便見殿前血流漂杵,尸橫遍地,寒風(fēng)吹得宮燈搖晃,像極了般若地獄。 楚靖腳步虛晃,被身旁林翊扶住,踏過一具具尸體,她才發(fā)現(xiàn),這些弟子皆是一劍封喉而亡,她倏然想及文星文月,便是死于此劍法。 血跡一直蜿蜒至瓊花大殿,白玉案前的女人一襲月牙長裙染成了鮮紅,她就那般端坐著,一如從前,淡然自若,似是在等何人。 “回來了?!?/br> 她倏然啟口,聲音空蕩似一縷孤魂。 她在等她?楚靖指尖輕顫,卻是哽咽無言。 “過來,讓我看看你?!?/br> 她嘴角淌血,卻是含笑望著她,終是忍不住滿腔情緒,楚靖腳步急促沖過去抱住她,淚水直落。 “瘦了?!蹦氯蒉o望著她蒼涼一笑,抬眸間,待看清殿中林翊時,憤然急聲:“你是林滄海的兒子?出去!” 楚靖凝眉,不知她為何會這般激動。 林翊抬眸,神色不安望了她一眼,轉(zhuǎn)身,緩緩踏出殿堂。 “靖兒,你與他,是何關(guān)系?”穆容辭問的急促,扯動身上傷口涌出股股鮮血。 “別說話,我為你療傷!” 楚靖掌心聚力,卻被穆容辭一把握住,虛弱搖頭:“我全身經(jīng)脈已斷,無用了?!?/br> “你定是知道何人所為對不對?!”楚靖抱住她,聲音哽咽。 穆容辭凝眸,卻是死死握著她手臂,撩開袖口,見那守宮砂已不在,驟然咳出一口鮮血,悵然幽聲:“天命,天命??!” 她仰頭又笑又哭,這般癲狂之態(tài)看得楚靖呆愣良久。 倏然,穆容辭回神,猛然握住她肩膀厲聲:“你與他,斷不能在一起!” “為……為何……” “他是你,同父異母的哥哥,他是你哥哥啊!”穆容辭扶著她,口中鮮血涌出。 聞言,楚靖急急搖頭:“不可能,他不是……他是逍遙莊莊主,與瓊花宮無干……” 穆容辭閉眸,蒼涼一笑,悲悸出聲:“jiejie與林滄海,相識于苗疆之地,回城不久后,便有了你,你是她……親生骨rou。” 這一語,猶如晴天霹靂,震得楚靖跪在地上,目光呆滯望著她。 “生你的那夜,jiejie難產(chǎn),將將生下你,便被林滄海抱走,再未將你帶回,后來jiejie找到他,以死相逼,才得知你被送到宮中?!蹦氯蒉o輕咳一聲,拭去嘴角鮮血,“之后我扮作侍女將你從宮中偷出,半路上你餓得大哭,我沒了法子,只好將你交給一個……剛生了孩子的女人,可誰知……我中了計,遇到了人牙子,醒來時,你早已不見,我和jiejie找了你七年!七年了,我每一次閉上眼,夢里都是你哭泣的小臉?!?/br> 她說的顫了聲,血水已是止不住從傷口溢出,楚靖抱緊她,連淚水都已落不出:“那你又怎知,當(dāng)時的孩子便是我?!?/br> 穆容辭望著她,蒼白的雙唇突然微彎:“你一出生,jiejie便為你下了蠱,名為斷情,因她……不想你如她一般,為情所困,恨了一生……” 淚水落得洶涌又猝不及防,楚靖泣出聲來,如今,她才明白,為何那人傷疾復(fù)發(fā)時,看她的眼神都是冰冷而又充滿恨意。 她與林滄海太過相像,所以那人才會一鞭鞭打她,將滿腔恨意發(fā)泄于此。 楚鈺,這個傾城絕麗的女人,恨了一輩子的女人,是她的娘,是她楚靖的親娘,可到死,她都沒有認(rèn)她這個女兒,連喚一聲“娘”的機(jī)會,都不給她。 “那日林滄海假意邀約,為奪jiejie身上藏寶圖,jiejie不知,赴約之時被他打成重傷,她已知瓊花宮兇多吉少,便想讓你離去,但她……但她……”穆容辭已是雙眼朦朧,卻仍是撐著身子虛弱出聲:“你是她的骨rou,便要與瓊花宮生死同存,可你下山之后,遭遇種種,我便知……有人動手了,逼你離開,是想讓你……活下去,你可是……可是怨我?” 楚靖淚然搖頭,她怎會怨她,每次她被那鞭子打得鮮血淋漓,是穆容辭,是她,是這個她認(rèn)為無情無義之人,守在身邊,為她療傷,照顧她。 可最是無情無義之人,卻是她,是她楚靖…… “不要相信任何人,林滄?!豢尚拧麄兊烂舶度?,滿心……都是寶藏……” “別說了……別說了……”楚靖泣聲,她想堵住那些個血窟窿,可它們越涌越兇,她眼睜睜看著懷中女人失去生氣,淚水翻涌心中卻是一片空寂。 斷情蠱……當(dāng)真是絕情! “可他們不知,那寶藏……就是你,jiejie將寶藏藏在了你身上……在你……這里……”穆容辭撫上她的臉,眼睛已經(jīng)睜不開,素手在她臉龐細(xì)細(xì)撫摸,似要將她刻在心中:“靖兒……好孩子……” 滿是鮮血的手終是無力垂落。 ——————————————————— “靖兒,莫要到池塘邊去!” “她們欺負(fù)你,為何不還手?去,打回去!” “你要何時才能記得這心法?若你習(xí)不會,還要被欺負(fù)!” “為何突然想學(xué)下棋了?你可有此天賦?” “那便收拾了東西,離去吧?!?/br> 一幕幕,迎上心頭,似是利刃,在心腔劃割。 穆容辭一生,與她不過寥寥數(shù)語,她做的,總是比說的多,待楚靖幡然醒悟時,已是前塵舊夢在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