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嗎？”見她仍是輕顫，林翊心下懊悔，適才太興奮，擒著她顛弄得有些過了火。

    緩過一息，楚靖垂眸怨聲：“明日若起不來誤了時辰，便怨你?！?/br>
    “怨我，都怨我?！绷竹葱θ唬兆∷直?，掌心氣息凝聚，“我度些氣給你?！?/br>
    “今夜你可不能睡這里?！背竿屏怂话?，“適才你已破了禮數(shù)?！?/br>
    “我知道，抱一會兒我就回去?！绷竹葱γ?，只覺這往日不屑禮教的女人，而今也重視起禮數(shù)來，想到她明日穿上嫁衣模樣，他又忍不住笑語提醒：“明日恐是會有些繁瑣，你若不習(xí)慣便交代喜婆少行些禮，我讓劉娘在房中留上飯食，你若餓了，便吃些，但別行酒，留著待我進房揭你蓋頭行禮時再喝，你放心，我一定早早進來。”

    他像個喋喋不休老人，叮囑一遍又一遍，謹慎又仔細，楚靖心中輕顫，滯了半刻道：“一個大男人啰里啰嗦，往日惜字如金少莊主怎得變成了話婆子。”

    林翊并未在意，拍了拍她屁股又道：“對了，明日天涼，里面多穿件夾衣，可別染了風(fēng)寒，又讓我心疼。”

    他嘮叨得沒完沒了，直到楚靖受不了嫌棄趕他走，方才止了口，起身穿衣間隙仍是不甚放心在榻邊叮囑了一通，離去時，走到門口，又折身回來捧住她猛親一口，方才戀戀不舍抱著喜服出了房。

    楚靖攢眉，雙眸空洞望向帳底，白著雙唇顫了幾番身子，又閉上雙眸，一夜夢盡。

    朝霞明媚，暖陽初升。

    隔著窗花，楚靖放眼凝望，逍遙山莊紅錦飄帶，十里之外，眼盡之處，紅鸞一片。

    喜婆小心翼翼為她綰起青絲，戴上鳳冠，霞披腰側(cè)最后一髻盤扣系妥，喜婆笑得合不攏嘴：“當真是個絕世美人兒！”

    說罷仰頭望了眼莊內(nèi)禮樂，回眸笑語：“吉時到了夫人，我們該出去了。”

    楚靖點頭，摸出銀子打點于她，便由她放下流蘇蓋頭，攙扶著一路朝前堂行去。

    堂中靜候的皆是莊中之人，侍衛(wèi)與伙夫瞪著眼睛墊著腳得朝門口提裙走來紅影張望。

    隔著珠簾流蘇，楚靖晲了眼堂內(nèi)，他穿著與她相襯燙金喜服，俊逸非凡又鮮艷奪目。

    將是踏進門檻，他便朝她走來，伸了手扶住她，笑得像個孩子，連喜婆瞧了都忍不住打趣。

    “瞧，咱們少莊主等不及了！”

    見狀，林滄海也彎了雙眉，端坐在上堂望著兩人連連撫須點頭。

    歡笑聲中，喜婆仰頭，恨不能將細嗓喊破：“一拜天地，謝天賜良緣，花好月圓！”

    “二拜高堂，謝生身上父養(yǎng)育恩！”

    楚靖應(yīng)聲跪下，袖口潮濕一片。

    座上便是她的生父——林滄海，而她，卻是要以兒媳身份敬他這杯茶水。

    她接過喜婆遞來的茶盞，抬眸雙手奉上，見他笑然接過飲下，卻在他伸手來扶她時，驟然摸出袖中匕首，刺進他胸膛之中。

    一時間，堂中尖叫四起，侍衛(wèi)圍來，紛紛拔出腰間佩劍，直指楚靖。

    林翊亦是驚了眸，扔了錦帶扶住搖搖晃晃林蒼海坐下，抬手間已是點了他周身xue道。

    “沒用的。”楚靖冷笑一聲，望向座中林滄海，“刀子插進心口，不拔出來，能多活一日，拔出來，當場血濺高尺心絞而死?！?/br>
    “為什么？！”林翊回身，冷了雙眸上前死死鉗住她手臂，“你知道他是誰嗎？！”

    楚靖抬眉，望著他，卻是幽幽一笑：“當然知道，可是要我說出來？”

    “都下去。”林滄海抬手，悶聲揮退堂中侍衛(wèi)。

    人潮散去，堂中一片沉寂。

    “翊兒，放開她?！?/br>
    林翊未動，握著她手臂的指尖慘白到輕顫，良久，終是抖袖松了手，力道之大，推得楚靖踉蹌了幾步。

    “楚鈺，是我對不住她?！绷譁婧３谅?，氣息有些不穩(wěn)。

    “你還記得她？為了那藏寶圖可是后悔沒能殺了她？！”楚靖嗤笑，眸中是難掩鄙夷。

    林蒼海閉眸，無力搖頭：“靖兒，她為你取名為‘靖’，你可知那首詩的前兩句？鳳棲應(yīng)思鈺，眷然邂相逢，朱鳥桿頭立，青海落桑田……”

    “夠了！”楚靖忍了淚水，憤然到身子輕顫，“你負她之時，可也是這般裝模作樣？如今，我只問你，既你對她無意，為何還與她有了我？又為何將我送走？！”

    林滄海凝眉，艱難抬頭望向她，良久，卻是閉眸無言。

    楚靖笑聲，腳下虛晃后退兩步，口中鮮血溢出。

    覺察她面色不對，林翊驚然上前：“楚靖！”

    “別過來！”楚靖捂了胸口，口中鮮血不住涌出，卻是厲聲喝住他。

    “靖兒……”

    “我讓你別過來！”楚靖拔下頭上鳳簪，緊緊抵向脖頸，回眸盯著座中林滄海，“我已服了鳩魈，此毒無藥可解，林滄海，你應(yīng)是知我與他乃是同父異母兄妹，卻還看我與他成親，你究竟，是何居心？！”

    “靖兒，我未想到，你竟恨我到如此，但你和翊兒，不是兄妹?！绷譁婧Ｌ撊醣犿蛩?，“當年，師妹入宮為妃，大鄴王朝皇權(quán)更迭，新皇登基后，下令對前朝皇子格殺勿論，當時正值師妹臨盆，恰逢生的又是男嬰，而那夜……你娘也產(chǎn)下了你，我便……便抱了你，換出那個男嬰……”

    林翊盯著堂中滿身是血的女人，心疼到輕顫，他只知自己是前朝遺孤，是林滄海救了他，卻不知……是他用自己孩子換來的，是用這個絕望到服毒都不愿與他在一起的女人換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