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覲見
金烏西墜,瑰麗絢爛的余暉鋪在血色草地上,奪目輝煌。雜草蔓生,如海藻般在微風(fēng)中搖曳。 “云颯!”她撐起身子,環(huán)顧四周,高呼他的名字。如果她想的沒錯,他們已經(jīng)墜入魔界。修仙界容不下神識破裂的殘缺者,而魔界沒有這種規(guī)定。只要云颯活著,她就能想辦法補(bǔ)好他的神識。 “阿鸞……” 她循著微弱的回音,找到了躺在雜草叢的他。界河修復(fù)rou身的能力果真強(qiáng)大,他又恢復(fù)成了以往那個絕艷的模樣,只是眉心多了一道淺痕。 指尖輕撫過眉心的粗糙,她痛心地道:“我定會治好你。”他本該是修仙界的無上尊者,享盡尊崇贊譽,而不是躺在此處等候死亡。 他神色蔫蔫,桃花眸晦暗沉沉:“好?!痹捯魟偮?,他神識劇痛,身子蜷縮如弓。 “云颯!”謝鳴鸞攬住他的身子,試圖催發(fā)靈力??伤裏o論如何嘗試,體內(nèi)經(jīng)脈阻滯,形同廢人。 謝鳴鸞悲憤不已。天道連她身上僅存的這點靈力都要剝奪。都說大道無情,運行日月。這大道分明是有情,獨獨針對她! 草叢中忽然發(fā)出“沙沙”的聲音。 謝鳴鸞全身緊繃,橫手把云颯護(hù)在身后。 一團(tuán)黑影躥出草叢,停在幾丈遠(yuǎn)處。是一只剛到膝蓋高的花斑蜘蛛,底色漆黑,只有背部有明黃色的斑痕。 “新來的,去跟我去覲見蛛王!”蜘蛛聲音尖銳刺耳,令人難受。 此等低劣的魔物,在往日里,入不得她的眼。若她還有靈力,隨手就能將他捻成香灰。可悲的是,她如今不過是廢人,還帶著一行將就木之人,在這殘酷的世道,又該如何生存? “是?!彼故椎?。在這以強(qiáng)凌弱的魔界,弱小就是被欺壓的唯一理由,低頭也是唯一的選擇。 “阿鸞,我不希望……”他目露怒色。謝鳴鸞乃天絕五峰的修仙第一人,哪怕他天賦異稟,也只能望其項背。從他入天絕五峰那天起,她的名號已經(jīng)如雷貫耳。她何曾向他人低過頭! 她按住他翕動的朱唇,輕輕搖頭。她修的無情道,冷心絕情三千年,如今在心中為這個男人起了波瀾。 謝鳴鸞扶起云颯,跌跌撞撞地跟著花斑蜘蛛。 “這是哪兒?”謝鳴鸞問。那輪泣血的殘陽一直懸在地平線之上,黃昏永無止盡。 “五陰界。”蜘蛛長滿倒刺的長腿勾起路過的雜草,發(fā)出“沙沙”的聲音。 “是魔界嗎?” “嗯。世間四界,仙界為上界,修仙界為中,魔界為下,冥界為外界。上中下三界,每界幻化三千世界,此地為魔界五陰界。”花斑蜘蛛雖然聲音尖銳難聽,但還算有耐心。 “我們還能回修仙界嗎?”若是能治好云颯,她定要殺回修仙界。三千年的陪伴算什么?她要弒了那落井下石的師父!大道又算什么?她要顛了這大道! “別癡心妄想了。自魔界生成以來,只有修仙者和仙者墜魔,從沒有回去的道理。一般墜魔者多多少少有些魔力。像你們這么慘的,想必是被大道認(rèn)定的判道者?!被ò咧┲氚l(fā)出“嘖嘖”的感慨聲,讓人毛骨悚然。 越向前走,周圍陰氣越重。濃墨的陰氣如冷溪漫過腳背,砭人肌骨的涼。 云颯赤足而行,腳面被陰氣凍得青紫。 “你還能走嗎?”謝鳴鸞擔(dān)憂地問。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緊他冰涼的手指,試圖把指尖僅剩的暖意傳到他手上。 “快走,蛛王就在前面!”花斑蜘蛛催促道。 “我沒事?!痹骑S搖頭,整個身子都壓在她身上,形容憔悴。 那骨節(jié)分明、白玉無瑕的腳踩上一節(jié)碎骨,劃破腳底的嬌嫩,泌出點點血珠。 感受到花斑蜘蛛暴漲的陰氣,謝鳴鸞連忙撕碎衣角,蹲下身將他的腳嚴(yán)絲合縫地包起來。 陰風(fēng)沖淡空中的血腥氣,花斑蜘蛛逐漸冷靜。 謝鳴鸞心有余悸。鮮血能調(diào)動這些低階魔物的暴戾之氣,她可要萬分小心才是。 地上的碎骨愈發(fā)得多,壘成一摞一摞。烏黑的陰氣如穿針引線般涌過每一道交錯的縫隙。 前方陰風(fēng)陣陣,在空中盤旋成巨大的黑色漩渦。 “謝鳴鸞,云颯。”振聾發(fā)聵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謝鳴鸞仰頭看去,在尸骨堆的頂端,盤踞著一只紅背蜘蛛。八條腿撐開,有兩丈寬。最前方的觸肢舉著一塊頭蓋骨,往留著涎水的口器里送。 “不要以為來了魔界,你們還是修仙界的尊者。在這里,唯有我才是尊者?!彼唤?jīng)心地道??谄骼锏拇坦艽┩割^蓋骨,陶醉地吮吸里面的陰氣。 “快跪下!”花斑蜘蛛在他們身后小聲呵斥。 “阿鸞!”云颯看向她,輕輕搖首。這紅背蜘蛛看似可怕,但完全是獸形狀態(tài),不過是凝氣期的低階魔物。這樣的螻蟻,怎配得上阿鸞的一跪! 謝鳴鸞輕掐他的手心,挺直脊背,跪倒在地:“是?!?/br> 紅背蜘蛛大如銅鈴的眼睛轉(zhuǎn)向云颯,用陰沉的聲音問:“你不跪?” 云颯的桃花眸凝出冷意,抿住下唇,撩起衣袍跪在地面。 蛛王忽而大笑,聲音四射如波,引發(fā)陣陣激蕩。 “我不養(yǎng)廢物,從今以后,你二人去打掃藏書臺?!彼岩粋€吸完陰氣的頭蓋骨丟入口器,“嘎吱嘎吱”地嚼碎。 “是?!眱扇祟I(lǐng)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