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出了那片與世隔絕的海棠林，有隱約的人聲乘著迎面而來的風(fēng)灌入耳里，他才驚醒似的停住，低頭發(fā)覺不知何時被他攥在手里的袖子已濕了一塊，皺成一團。掌心的汗水經(jīng)風(fēng)一吹，干了些許，黏糊糊的感覺令人皺眉。

    嘴角浮現(xiàn)出苦笑，他都多久沒出過汗了。

    他理了理雜亂的心緒，確認(rèn)把異色都收斂了，方才若無其事地回到了那處水榭，阮玉正倚著欄桿，聚精會神地把玩著他那塊從不離身的玉。

    聽見動靜，他偏頭循聲看過來，眉眼間的笑意還未散去，一開口，連聲音都比平日里溫柔了三分：“回來啦？”

    沈梧一眼望去發(fā)現(xiàn)他和往常不太一樣，便多看了兩眼，只是究竟哪里不一樣，他卻沒能瞧出來，僅僅是下意識地覺得，那笑容似乎更不正經(jīng)了。

    他此刻分不出心思關(guān)注阮玉的笑，也不再多看，而是正色道：“綺年，我問你，當(dāng)年你去朏明，可有見過我?guī)煾?？?/br>
    見他神色有異，阮玉也收斂了笑容，道：“你師父？云謝塵？我只聽父親他們說過此人，未曾親眼見過。”

    沈梧臉色白了一下。

    阮玉疑惑道：“怎么了？”

    沈梧彎了彎僵硬的唇角：“無事，多謝?！?/br>
    阮玉便是再不正經(jīng)，也不至于就粗心到了眼瞎的地步，當(dāng)下便白了他一眼，道：“你這可不像是沒事的樣子?！?/br>
    沈梧于是努力藏起溢于言表的千頭萬緒，又盡量自然地對他笑了一下。

    阮玉頓時無言以對：“好罷，現(xiàn)在像了。”

    沈梧眼睫顫了顫，靜靜地說道：“回去吧。”

    他無意多說，阮玉瞧出他心情不佳，便也識趣地不再追問，一路靜默地回到原處。

    回到住處后，沈梧并未急著去向周斂求證，而是先逼著自己冷靜下來，將雜亂地心緒捋了一遍，只是分析著分析著，常常便會情不自禁地想起在朏明時的十年光景。

    這些年，他很少回想在讖都度過的，有父親相伴的那七年時光。十年前在周家，面對周斂時，他想，修行之人理應(yīng)一往無前，怎能有不敢之事?？赡慷昧俗彾嫉念j圮情狀后，他卻真真切切地，再也不敢去想了。因此，于朏明積攢下來的回憶，就成了他踽踽獨行的這十年里，唯一的慰藉，偶爾珍惜地翻出來看看，便會覺得，暗淡無光的夢寐，也得到了照耀。

    他還清楚地記得長梧子的音容笑貌，記得那張?zhí)烊痪蛧?yán)肅憂郁的臉掩蓋著的其實是一副不怎么靠譜的面孔，記得他對自己沒來由的偏心。

    甚至于初見時他被冰到了的場景，都還歷歷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