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康苑按住貍花貓的頭，不許它亂跑?！鞍⒗瑁矍斑@場大火，像不像八年前，林宅的那場”她問，聲線有些飄。

    “嗯?！眳抢钁?yīng)一聲，半晌，他伸臂摟住林康苑的肩，“林宅有很多東西沒被燒毀，我?guī)С鰜砹??！?/br>
    “我知道，”林康苑點頭，“在吳公館客廳的墻上，我看到了。那面墻，現(xiàn)在就像個展覽壁一樣，倒是比博古架方便?！彼_玩笑。

    此刻再憶當(dāng)年，似乎也沒有那么痛徹心扉。被吳黎摟住的肩頭，散發(fā)出一股一股的熱量，傳至全身。

    弟兄們齊心協(xié)力滅火，但倉庫里的東西早就燒成灰了，火是從倉庫內(nèi)燒起來的，所幸倉庫墻隔火，沒有波及到碼頭別的地方。

    諒青山幫也不敢燒到別處，他們還沒那個底氣，敢招惹一個又一個。

    大伙堪堪在警察到之前，把火滅完了。

    林康苑走進倉庫查看，倉庫門是被劈開的，沒人敢徒手去開燒紅的鐵鎖。倉庫一片空蕩蕩，除了地上看不出本來面貌的黑灰。倉庫前后左右上下六面都被熏得炭黑，又剛滅完火，空氣里擠壓著難言的陰郁濕氣。

    林康苑滿意點頭，完美的火災(zāi)現(xiàn)場，一點證據(jù)都沒留下，完全看不出她自己縱火的痕跡。

    林康苑走出倉庫，警察已經(jīng)騎著自行車到了，來了兩個。領(lǐng)頭的那個在不耐煩地嚷嚷著什么，馮把頭給他遞了支煙，“周警官來抽一支，大半夜的麻煩你，提個神。”

    周警官瞥一眼煙，又瞄一眼身后跟班，抬手拒絕，“別，我們警察署不興這個?！?/br>
    跟班附和，“為民族民生，不辭辛勞!”

    “是是是。”馮把頭一點不尷尬，把煙收回口袋。

    林康苑走過去，笑道，“兩位警官克己守禮，一身浩然正氣，實乃民族之幸，國家振興有望?！?/br>
    她毫不手軟地給面前兩位戴上高帽子，馮把頭見她過來，喚一聲幫主。

    “幫主，女的？”警官跟班嘀咕。

    周警官看著林康苑眼睛一亮，抬手拍了跟班一下。

    林康苑又道，“然而內(nèi)憂不除，外患何平中國泱泱大國，總有咀蟲鬼蜮作怪，今日之事，便是如此。還望兩位手執(zhí)國法，力懲不殆，還上海一片清平。”

    周警官被夸得飄飄然，咳一聲道，“好說，好說?！?/br>
    他身后跟班警覺道，“這位……幫主的意思，是有小人故意縱火你有懷疑對象？”

    林康苑微微頷首，“有，但不敢妄言。”

    “大膽地說!”周警官正氣道，“敢猜敢做才能破案?！?/br>
    林康苑笑笑，等兩位警察給倉庫圍好警戒線，再做個筆錄，說說粵康船幫與青山幫這些天的矛盾，堅定青山幫作案動機，天也將破曉。

    “給兩位警官買好早點，他們辛苦一夜了，讓他們吃完早點再回警署交接?！绷挚翟樊?dāng)著兩位警察的面，對馮把頭吩咐道，做足了面子。

    說完話，林康苑坐上等在一旁的吳黎的車，關(guān)上車門，張嘴打哈欠，用氣音說，“回小洋樓，太困了?！?/br>
    后座上貍花貓睡得四仰八叉，還打呼，“嚕~嚕嚕~嚕”

    “嗯?！眳抢杈窨瓷先ミ€好，應(yīng)該是在他們做筆錄時已經(jīng)打了個盹。

    回到小洋樓，林康苑邊瞌睡邊喝了碗粥，倒床就睡。

    不知道吳黎什么時候走的，只記得她好像依稀囑咐過他，“回去睡個覺，別忙著辦事……”

    冬天看不到太陽升起，但天色一點點亮起來，依舊昭示著白天到了。

    樓下的座鐘打點打過一輪又一輪，貍花貓早就醒了，興致勃勃地探索新地盤。

    林康苑做了個噩夢，夢到鬼壓床，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好不容易痛苦地醒來，林康苑睜眼，看見貍花貓團在她胸前的被子上。

    林康苑眼皮不停地跳，抬手把貍花貓?zhí)崞饋?，卻發(fā)現(xiàn)它好像干凈了很多。

    既然如此，就勉強接受它爬上她的床吧。

    林康苑從床上下來，饑餓感瞬間爆發(fā)，囫圇洗個臉?biāo)⑦^牙，她披頭散發(fā)地下樓去廚房找吃的。

    “周嬸，有什么吃——”她邊下樓梯邊喊，下到一半，突然看到客廳來客人了，客人還抬頭看著大聲喊叫的她。

    林康苑閉緊嘴，放慢腳步走下樓。沙發(fā)上坐著的，一位是吳黎，一位是不認(rèn)識的老年男人，臉上很干凈，沒胡子，甚至眉毛都很淡。

    林康苑對他打個招呼，“老先生好?！?/br>
    老人回禮。

    然后林康苑不等吳黎開口介紹，她按住他的手，對老先生道，“著實失禮，恕小女子此刻無力陪同，我得先吃食飽腹，以延壽陽。”

    吳黎:“……”

    老人一愣，大笑。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六點發(fā)，作者君低頭道

    第29章 問名

    老人笑了，聲音卻清脆，完全沒有年老者的混濁，捏著嗓子道，“好、好，貴人去吧。”

    林康苑等他笑完，再兀自醒醒神，終于回過味來，原來面前這位，就是曾在宮里貓狗房伺候過的老宮人。

    她不得不感慨，吳黎辦事真快。

    如今意識過來，就不好再盯著人家看了，林康苑垂首道一聲“失陪”，起身去廚房找吃的。

    吳黎目光跟隨她走進廚房，然后收回來。

    老先生靜靜等著，不作聲不打斷。若是不用眼睛看，絕對發(fā)現(xiàn)不了客廳里還有這么一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