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至京城

    徐氏連夜替褚玉瑭收拾好了出行的包裹，因?yàn)槭鲁龃颐Γ由嫌植幌塍@動嚴(yán)氏，倆人翻遍身邊能找到的銀票也不過三百余兩。直到這時，褚玉瑭才開始覺得自己平日里的生活太過偷懶，凡事都由著旁人安排好，平時大部分花銷也只是簽賬即可。

    徐氏翻出自己的首飾盒，又揀了幾件頭飾用軟布包好，塞進(jìn)褚玉瑭的手里，眼含擔(dān)憂地叮囑道：“玉兒，這些首飾你到了京城再典當(dāng)，一路上先用碎銀，到了大些的城里再去錢莊兌換銀票。記得別去褚府名下的錢莊，也不要去褚家來往緊密的銀莊。”

    褚玉瑭的小臉皺了起來，這還真是叫她為難了。先用碎銀子她懂，可是要避開褚家的分號，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還要連帶避開跟褚家有生意往來的其他錢莊，那恐怕得要等她出了江南地界才有可能。畢竟褚家是江南首富，光是錢莊分號，就遍布整個江南大大小小的街角，更別提跟它有交集的其他商號了。

    “可是，這些碎銀子。。。。?！瘪矣耔┑嗔恐X袋，這些碎銀子，換做尋常百姓家是足夠的。可是按照她慣常的開銷，怕是不出五日就。。。。

    “玉兒，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毙焓嫌杂种沟赝矣耔?，這個孩子打從離開她的身體后，不久就被抱到了褚家當(dāng)家主母嚴(yán)氏的房里。從此，她只能作為褚玉瑭的姨娘，給予她無聲的母愛。

    褚玉瑭定了定心神，將錢袋收好。上前抱住徐氏，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沉默不語。

    母女連心，此刻房內(nèi)的寂靜卻更顯出離別的感傷。徐氏有一千個理由不讓褚玉瑭走，但只因留下會有傷害褚玉瑭性命的可能，她就不再多說一字，決意送她走。

    “玉兒，到了京城，就去找我給你的地址。若是找不到，就多問問人，別害羞也別害怕。你第一次獨(dú)自出遠(yuǎn)門，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徐氏不舍地?fù)崦矣耔┑暮蟊?，像是兒時哄她入睡般。

    褚玉瑭吸了吸鼻子，低沉聲音回答：“知道了，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娘，你也要照顧好自己，等我回來救你們?！?/br>
    不知道等待了多少年，也不知曾在多少個夜晚，徐氏偷偷幻想過有朝一日褚玉瑭喚自己娘時的感受?？墒菦]曾想，竟會是在這樣的夜里實(shí)現(xiàn)了。這一聲娘，讓她再也無法克制心緒的起伏，低低地哭泣起

    來。

    褚玉瑭連忙拉開彼此距離，輕柔地替徐氏擦去淚水，她收起自己下撇的嘴角，勉強(qiáng)露出平日里的笑容。她知道，不論是大娘還是姨娘，都是真心愛護(hù)她的?？墒鞘碌饺缃瘢龥]法帶她們一起走。只要她不在，賀明宣就無法以此要挾嚴(yán)氏，而柳家，就更不敢輕舉妄動了。

    想起柳瑜安，褚玉瑭的心又是一痛。也正是這樣的痛，又激起她來日報仇的意氣。當(dāng)下就對徐氏說道：“娘，你放心，我很快就會回來的。到時候，我一定會把賀明宣和柳家收拾干凈。你和大娘，一定要好好保護(hù)自己，等我回來！”

    匆匆與徐氏告別，褚玉瑭連夜離開了江南第一豪宅褚府。畢竟是頭一回獨(dú)自出遠(yuǎn)門，好不容易等到城門打開，她跌跌撞撞地跟著一眾出城的人越走越遠(yuǎn)。才走了一個時辰，她就有些累了，想要去請個小轎，可是又想起娘叮囑的事，再摸摸不大的錢袋，只得放棄。

    “這位客官，想吃點(diǎn)什么?。俊弊吡撕脦讉€時辰，褚玉瑭實(shí)在堅(jiān)持不住了，便在道上一個小茶鋪?zhàn)铝恕?/br>
    “呃，我想吃醋魚，還有水晶小包子。哦對了，再上一壺龍井?！瘪矣耔┶s路辛苦了，也懶得講究了，隨口點(diǎn)了平日里愛吃的東西。

    店小二摸了摸搭在肩上的白色毛巾，用一種難以言說的眼神盯著褚玉瑭，腳步也不動。褚玉瑭從筷筒里抽出筷子等著上菜，卻嫌筷子不太干凈，正要找店家抱怨，就看到小二還在身邊，有些不悅。

    “今日我有些累了，只吃得下這些，你快去準(zhǔn)備吧?！瘪矣耔┮詾槭亲约狐c(diǎn)的東西少了，店家不太滿意，便解釋了起來。

    小二的嘴角抽了抽，看著褚玉瑭一臉真誠的模樣，只好開口直說：“這位客官，咱們這是趕路的小攤，您也看到了，咱就這條件。哪兒來的醋魚，水晶包子，更別提什么龍井茶了喲！”

    順著小二哥攤手的方向望去，的確只有幾個爐子和五六張破舊的飯桌，頭頂上的也只不過是幾張拼接起來的篷布。褚玉瑭從沒在這樣的飯館吃過飯，也自然不知道這里與平時自己去的那些館子如此不同?，F(xiàn)在聽小二哥這么一說，自己也不知道該點(diǎn)些什么吃了，臉上紅紅白白的，甚為尷尬。

    “客官要是不嫌棄，就來兩個rou包子再加一個白饅頭吧，要是想要盡興，就再來碗米酒。您看這樣成不？”

    打量了一番褚玉瑭的穿著，店小二也知道這人大概是平日嬌生慣養(yǎng)久了，不知民間疾苦?？墒浅鲩T在外都是趕路人，也不好說什么。只得根據(jù)往時經(jīng)驗(yàn)，給出自己的建議。原本以為這位客官肯定要皺眉再鄙夷一番，沒想到竟是得了個連連點(diǎn)頭的回應(yīng)。

    “小哥，麻煩你再給我來杯茶吧，這酒實(shí)在是太辣了?！瘪矣耔﹪L了一口所謂的米酒，辣的她趕緊把舌頭伸出來。這與平時在府里喝的精釀桂花酒哪里能比！

    店家和周圍都在吃飯的路人見她這般模樣，倒也討厭不起來，再看她不停對著自己的舌頭扇風(fēng)，更是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一笑，讓褚玉瑭更加羞窘，但也不惱，只好努力讓舌頭早日恢復(fù)知覺。

    褚玉瑭一直以為出門上京是朝著北方走便是，哪里知道坐船比走陸路要快得多。直到她辛辛苦苦地走到了揚(yáng)州城，實(shí)在是累得不行了，才從旁人口中聽說此事。

    褚玉瑭怪自己嘴太笨，沒有早一點(diǎn)開口打聽，可是她最大的優(yōu)點(diǎn)就是懂得開解。懊惱與悔恨從來不會成為她生活的主題，自從知道了有更好的選擇，她當(dāng)機(jī)立斷地訂了船位，喜滋滋地睡了個安穩(wěn)覺。這樣算來，會比預(yù)期的日子更早到達(dá)京城呢。

    可是她沒料到自己會在大運(yùn)河上吐得死去活來，直到黃疸水都快吐干了，才昏沉沉地睡去。褚玉瑭一度想要退縮，哪怕在中途?？康拇a頭就下船，可是每當(dāng)想起柳瑜安當(dāng)時的眼神，就阻止了她想要放棄的念頭。她吃力地靠在床邊，透過小窗看著遙遠(yuǎn)的月亮，倍感凄涼。

    一直以來，柳瑜安都是她的精神支柱，每當(dāng)她讀書累了，學(xué)生意乏了，想要放棄之際只要想到安jiejie，便充滿了動力。而如今，她歷經(jīng)艱難，也是柳瑜安這三個字激勵自己不能放棄，更不能回頭！可是誰又知道，這是多大的諷刺！

    京城的繁華超出褚玉瑭的想象，可是京城里的人頭攢動同樣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粗顺睕坝康拇蠼?，她根本無法分辨自己要去的地方在何處。好不容易問了幾個人，但指給自己的路卻又像是不同的方向。這令她感到無措，正巧肚子也有些餓了，便打算吃了午飯?jiān)賹ふ摇?/br>
    只是當(dāng)她終于品嘗到了好久沒吃過的美味珍饈后，摸遍了全身，都沒有找到自己的錢袋。再匆忙翻找自己的包裹，除了幾件換洗的衣衫，別無他物。

    “糟了！”褚玉瑭猜想定是下船時人多手雜，被人偷了銀兩。

    店小二正滿臉殷勤地等著她結(jié)賬，可是看這情景，怕是又一個要賴賬的人吧。當(dāng)即就變了臉色，眼神不善地看著褚玉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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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偶遇好人

    “客官，二兩銀子找了許久，可是不想付了？”京城的人就是不一樣，每天這么人來人往的，見的人多了，心思也就不同了。同樣是小二哥，卻是不一般的反應(yīng)。

    褚玉瑭急得滿頭是汗，卻也顧不上擦，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翻找包袱，恨不能將整個包裹拆開扔在地上徹底找個遍?？墒菤埲痰氖聦?shí)擺在眼前，也容不得她抵賴。如今的她，的確身無分文了。

    苦著臉，無辜地看著臉帶鄙夷的小二哥，還有他身邊圍過來的幾名壯漢，看樣子這飯館里經(jīng)常出現(xiàn)吃白食的人，早就有了準(zhǔn)備。在杭州城里她從來沒有遭遇過這樣的困境，畢竟整個杭州城，誰會擔(dān)心褚家大少爺會賴賬？只要她開口，還有不少商賈老板愿意自掏腰包請她吃飯，只當(dāng)是生意場上結(jié)交示好之意。

    “店家，我的錢袋被人偷了，所以暫時不能付賬。不知能否讓我簽賬，日后我再來償還？”褚玉瑭咽了咽口水，試探地開口詢問。

    店小二冷笑著說：“早就料到你會這么說。你現(xiàn)在都拿不出這二兩銀子，試問你過幾日又何來的錢？別以為穿得像模像樣的就能來騙吃騙喝，小爺在這里，每天看的人比你剛才吃下去的米飯還要多！”

    褚玉瑭認(rèn)真地聽著，順著小二哥的思路答道：“我剛才沒點(diǎn)米飯，吃的水晶包子還有桂花糕。”

    正要擼起袖子恐嚇褚玉瑭的店小二，被她這句話給噎住喉嚨，頓時沒了氣勢，臉抽搐到難看得很?？墒撬植荒苷娴囊话丫咀●矣耔┙o她幾拳，畢竟這里是京師重地，凡事都要講求法度。況且這里也經(jīng)常有顯貴往來，要是傳出去恐怕會損了飯館的名聲。

    褚玉瑭見眾人都不再繼續(xù)說話，以為是自己說錯了。趁著間隙努力扭頭去偷看桌上的空盤子，確定自己剛才吃的的確沒有米飯。被她這一舉動弄得徹底崩潰的店小二再也無法容忍這個與眾不同的賴賬之徒，揮手叫打手將其拖下去，準(zhǔn)備到了后院再慢慢處理。

    “且慢?！币宦暻謇实哪新晱慕锹涮巶鱽?。

    循聲望去，身形俊秀的翩翩公子端坐于桌前，看樣子是看了一陣子好戲了。他嘴角掛著淺笑，眉間卻又平穩(wěn)地隱隱透出對于店家的不喜。

    “出門在外，誰都有不方便的時候。既然這位兄臺說了緣由，也愿意簽賬，就表示他并非想要故意賴賬?！闭f話的人正是鴻臚少卿陳墨荀，乃當(dāng)朝都御史陳為道的公子。

    見是?？完惞樱《匀徊桓业÷?，可是畢竟是白花花的銀兩，沒人愿意無端端承擔(dān)損失的風(fēng)險。主要是褚玉瑭看著就面生，一看就不是京城本地人，要是她出門就溜了，這簽下的賬單到最后還不得是自己來還。更主要的是怕旁人有樣學(xué)樣，如此一來，自己很快就要吐血身亡。

    “既然你仍有擔(dān)憂，不如就由我替這位公子付了飯錢。你將他簽下的賬單送給我?！标惸饕膊辉缸尩晷《殡y，畢竟二兩銀子對于普通百姓也不是信手拈來的。

    這個解決方案得到了眾人的一致認(rèn)可，店小二自然歡喜不已，求之不得。鴻臚少卿肯認(rèn)賬，他就不用苦苦為難褚玉瑭，畢竟為難一個身無分文的人，也弄不出一個銅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