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想這或許是重名吧。如果真是江南首富，又怎會穿著粗布新衫來參加招親大會呢？若是入贅了相府，豈不是等于拱手將祖業(yè)都送給了施家？”施婉琬對此倒是沒什么懷疑，她的理由也足以說服施起然。

    京城里的那些名流之后和世家公子哪個不是在招親告示貼出后，都倒吸一口冷氣，各種捶胸頓足哀嘆，卻沒有一個人愿意為此放棄唾手可得的家業(yè)。若那人真是江南巨賈褚玉瑭，除非是被驢踢壞了腦子，否則怎么可能千里迢迢地入京來搶這一門倒貼的親事？

    施起然覺得女兒說得有理，深以為然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贊道：“婉琬不愧是我女兒。即便是病了這么久，思緒依舊如此清晰敏捷。爹也覺得江南首富繼承人不會那么蠢，哈哈是爹多慮了，多慮了。”

    施婉琬對于明日成親勢在必行，無論爹來找自己說出什么擔(dān)憂，她都下定決心一定要把這場婚事給辦成。見爹好似對這上門女婿真地上心，怕他細(xì)問太多將婚事給弄砸了，只得敷衍道：“爹，女兒今日太過勞累，好像有些犯病了，想要早點(diǎn)休息了?！?/br>
    施起然最怕聽到犯病二字，立即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關(guān)切地問：“婉琬，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找大夫瞧瞧？如果不舒服，明日的婚禮延后如何？”

    施婉琬扶著額頭，聽見爹又想借機(jī)把婚禮擱置，抿了抿唇，抬眼輕聲說：“爹，我只是有些累了，想睡覺。明日的婚禮若是因?yàn)榕畠悍覆《雍?，恐怕傳了出去對女兒更加不利?！?/br>
    施起然最喜歡婉琬這一點(diǎn)，說什么都有道理。他無法反駁女兒的話，只能叮囑她好好休息，明日爭取正常醒來。就算是嫁一個普通書生，就算是招贅上門，他也希望自己引以為傲的女兒日后回憶起這場婚禮，仍能覺得幸福喜悅。

    等老爺離開，飛霞和積云相繼走了進(jìn)來，邊替小姐拆卸頭飾，邊小聲嘀咕：“小姐，明日你就要成親了，這未來姑爺你都還沒看過一眼呢?！?/br>
    施婉琬哪里有半分剛才的倦怠之色，眼神中閃著跳動的光亮，透過鏡子看了飛霞一眼，說：“你不是已經(jīng)替我看過了嗎？要是明日我看到的跟你說的不一樣，瞧我怎么收拾你?！?/br>
    “不會不一樣的，小姐你要相信我的眼光！”飛霞被這么一激，倒是增添了幾分自信。細(xì)細(xì)回想了一下今日選中褚玉瑭時(shí)的情景，更覺自己眼光犀利。

    施婉琬更衣完畢走到床邊，若有所思地說：“明日這里就要變樣了。唉，我得好好想想，究竟是讓他出去還是我出去?！?/br>
    今夜里是積云陪夜，她接過小姐褪下的披肩，掛到旁邊的掛架上。回首笑說：“難不成洞房花燭，小姐就要讓姑爺獨(dú)守空房嗎？”

    施婉琬知她是故意調(diào)笑，假意瞪了她一眼，冷靜地說她：“我的病尚未痊愈，這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情。不宜同、房也不是什么說不過去的事，倒是你提醒了我?！?/br>
    積云看見小姐這個眼神，就知道自己剛才嘴欠，玩笑開大了。心里直打鼓，怯生生地問：“小姐，我提醒你什么了？”

    “洞房花燭，良辰美景的，我怎么能忍心讓我的姑爺獨(dú)自一人呢？自古以來，小姐不適，不就是該由陪嫁丫鬟代為伺候姑爺嗎？”施婉琬面色不改地說著，卻把積云嚇得臉色慘白。

    “小姐小姐，奴婢知錯了！你可千萬不能讓我去伺候姑爺?。　狈e云嚇得直擺手，生怕小姐一生氣，就把自己賜給了姑爺。

    反正小姐是鐵了心找個假姑爺應(yīng)付京城里的那些癡纏男子，可是一直讓姑爺守空房也是說不過去的事情。到頭來，還不是得有人代替小姐去做這些事，若是姑爺真地開口，自己和飛霞都難逃此運(yùn)。

    施婉琬睨了積云一眼，見她的驚慌不像是裝的，也就不再嚇唬她。這個丫鬟從小就在自己的身邊，跟著自己一同長大，陪著自己經(jīng)歷過許多事。有的時(shí)候，她會覺得積云跟飛霞比她的手足們都要親近。

    一夜好夢，施婉琬的睡眠質(zhì)量向來不錯。若不是今日是要成親的大日子，她大可名正言順地睡到日上三竿。只是施起然生怕今日里施婉琬的病情反復(fù)，無法成親，特意一早就請了大夫過來替她診脈。

    “小姐，你就配合一下大夫吧，把這提神的藥給喝了吧?！狈e云為難地端來一碗剛熬出來的湯藥。丞相倒是好心，可是自己端來給小姐喝，倒霉的是自己啊。

    “不喝，倒了吧?！笔┩耒袢招那椴诲e，自己在擺弄發(fā)尾，準(zhǔn)備好好打扮一下。

    “老爺要是知道了，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小姐求求你了，喝了吧?！狈e云問過這藥效，絕對沒有任何毒害，只不過就是提神醒腦的功效，許多上京趕考的書生也會買來喝。

    “我本來就不困，要是喝了以后睡不著可怎么辦？”施婉琬有些煩躁，積云像個蜜蜂一樣地在自己耳邊嗡嗡地說著。

    積云見小姐停下了動作，就知道她肯定是心軟了。只要自己再苦苦哀求一下，一定能夠成功。于是更加賣力地?cái)D眉弄眼裝可憐，就差沒把口水噴到碗里了。

    “好了好了，你別嘮叨了。我與你一人一半，快喝！待會喜娘就要來了?！笔┩耒环e云煩的不行，又見時(shí)辰快到了，于是兩三口就將半碗喝了下去。

    施府管家一早就去了仁壽坊將褚玉瑭給接了出來，半路上又一再交代婚禮細(xì)節(jié)，生怕她不懂禮儀，鬧出了笑話。雖然這次是相府招親，但也是皇上首肯的，多少帶著點(diǎn)天威，弄砸了恐怕連相府都要受牽連。

    “管家你放心，成親這事我懂的。不會弄砸的，我有經(jīng)驗(yàn)?！瘪矣耔┠托牡芈犞芗曳愿?，逐一點(diǎn)頭回應(yīng)。臨了還不忘安慰有些焦躁不安的管家。

    誰知這一安慰竟把管家嚇了一跳，驚道：“什么？你有經(jīng)驗(yàn)？！”

    褚玉瑭知他誤會了，連忙解釋說：“誤會誤會。我是說，我看旁人的婚禮看得多了，都懂的，都懂的?！?/br>
    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褚玉瑭到了拜堂時(shí)，反倒不緊張了。畢竟算上前世，她已是第二次拜堂成親了，相較于施婉琬，她顯得從容得多。

    坐在高堂之上的施起然與其繼室頗為欣慰地對望了一眼，眼中深意分明寫著：這孩子能夠如此沉穩(wěn)，是個可造之材。

    施婉琬雖然一手cao縱了此次招親，但真到了成親這一刻，她仍不免有些緊張。就算那個牽著自己一同拜天地之人并非自己的心上人，可在氣氛渲染之下，身為女子的她，仍然會有身為新娘的嬌羞與拘謹(jǐn)。

    從招親到成親，一切都像一陣風(fēng)，絲毫不讓人有任何喘息的機(jī)會?？涤阎完惸鞯热松踔吝B傷心的機(jī)會都沒有，就應(yīng)邀前來參加婚宴?？粗灰u紅裝的施婉琬被送入洞房，康友之就忍不住地怒視褚玉瑭。他面目猙獰地對身邊的錢如歸說：“待會開宴，不把這新郎官灌死我就不姓康！”

    錢如歸笑答：“行行行，你只管放膽去灌。只要別到了最后給自己灌了一壺屎就好?！?/br>
    作者有話要說：　　褚玉瑭：聽說有人嫌我短小?

    施婉琬：我都沒試過，→_→別人是怎么知道的？

    作者君：短?。坎淮嬖诘?，三更加起來那就是粗長！

    PS：今晚第三更會稍微有點(diǎn)晚~~~所以顯得更長了~~~

    第11章 婚宴歷劫

    康友之原本就心有不甘，但是當(dāng)著施丞相的面又不好發(fā)作，只得悻悻地在一旁假意祝福地觀完了禮。誰知一向都與自己站在同一陣營的錢如歸竟然開始調(diào)侃自己了，竟然還說自己會被灌屎，心情頓時(shí)暴躁起來。

    “我被灌屎？誰灌誰還說不定呢！我說小世子，你到底是誰的朋友?。慨?dāng)初你不也對施家小姐心動得很嗎？現(xiàn)在怎么一點(diǎn)波瀾都沒有了？”康友之心中不樂意，但畢竟要顧忌錢如歸背后的安定候府。出言反擊也只能找些不痛不癢的點(diǎn)。

    錢如歸抽笑了兩下，抬手給康友之一個鑿栗。又瞟了一眼站在不遠(yuǎn)處，一直處于失魂落魄狀態(tài)的陳墨荀，說道：“我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自從太子選妃的風(fēng)聲傳開，我等世家子弟對丞相府的心思早就煙消云散了。不像有些人啊，明知是南墻，卻始終不肯回頭?！?/br>
    說完他又朝陳墨荀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康友之回頭去看。康友之原以為錢如歸那話是在諷刺自己，等到看清了陳墨荀的落魄，又高興了起來。他向來與陳墨荀互看不慣，對于施婉琬，倒是占有、欲比愛、慕之心重得多，看來真正傷心難過的是陳墨荀。

    “這鴻臚少卿不是去年就已定親了嗎？現(xiàn)在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真是硬生生打了耿尚書家的臉啊？”康友之這點(diǎn)不傻，雖說陳墨荀鐘情于施婉琬曾是公開的秘密。但事到如今，這陳墨荀未免也太失禮了吧。

    錢如歸聳了聳肩，淡笑說：“他向來就是這個性子。若是真能果決些，倒也不是一點(diǎn)機(jī)會沒有。如今只能自己哀嘆了。”

    說話間，褚玉瑭又從洞房中出來了，賓客紛紛起哄，嚷著要新郎官輪桌敬酒，一同慶賀。施起然雖然也坐于席間，但并未發(fā)話制止，一來是婚宴剛開始，熱鬧一下氣氛未嘗不可，再說他也想借此觀察一下這新婚姑爺?shù)哪芰烤谷绾巍?/br>
    錢如歸是王侯世家，在入席時(shí)不得不與只是商賈的康友之分開。但他深知康友之一喝醉就發(fā)瘋的惡習(xí)，不由得多留個心眼暗中觀察他。陳墨荀因?yàn)楦赣H的緣故，也與錢如歸坐在同一桌。只他悶悶不樂，落座不久就開始自斟自飲，全然不顧不遠(yuǎn)處從第一桌開始敬酒的褚玉瑭。

    這第一杯酒自然是要敬自己的老丈人，褚玉瑭很懂規(guī)矩地將酒斟滿，恭敬地遞到施起然的面前。半弓著身子，雙手舉杯敬道：“岳父大人在上，請受小婿這杯酒?！?/br>
    施起然笑著瞇起眼，捋了捋須，爽快地將酒一口喝完。在場眾人紛紛鼓掌喝彩，褚玉瑭接著又斟酒逐一敬了大舅子和小舅子，等到將丞相府里的親眷手足都敬完，褚玉瑭的腿腳已經(jīng)有些打漂。

    想起前世的那一場婚禮，嚴(yán)氏早就吩咐過，將她的酒換成白水，而賀明宣也豪氣地替她擋下了絕大部分的來者。到了現(xiàn)在，她只能靠自己咬牙堅(jiān)持，將這場婚宴獨(dú)立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