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玉瑭跟了上去, 坦誠地說：“有什么不好的？婉琬你是緊張嗎？沒關(guān)系的，我娘很好說話的，也很容易相處。再說, 回到江南，我也想讓你看看，我是如何重新做人的。”

    施婉琬被逗笑, 轉(zhuǎn)身拿怪地看她, 嗔道：“那你之前在我這里都沒好好做過人么？”

    褚玉瑭將賀明宣的陰謀坦白了出來, 心里的負(fù)擔(dān)減輕了許多。她現(xiàn)在跟施婉琬說話, 也越來越有家里人的感覺，前世里輕松安寧的溫暖感覺在漸漸回歸。

    “哎喲婉琬，我不是這個意思啊。你知道的，我來京城窩了這么久, 總算是斷了賀明宣的合作計劃，現(xiàn)在終于可以名正言順地做我自己了啊?！瘪矣耔┱f完，還展開雙臂，做出暢快呼吸的樣子。

    施婉琬意味深長地噢了一聲，又用眼神在她身上掃視了一遍，惹得褚玉瑭連忙收回雙手，護(hù)住自己。

    “我看未必。你想要做自己，恐怕是難了。尤其是回到江南，就更不可能做自己了。我看你還是安心做我的阿褚就好了，哈哈?！?/br>
    褚玉瑭驚，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施婉琬暢快地笑呢。從前施婉琬大多是言語上戲弄一下自己，或者是將淺淺的笑掛在嘴角，又或者是那種眼中含著笑意卻讓自己去領(lǐng)會其中深意。如今這樣直白的笑，還真是難得啊。

    “你的…..阿褚…..”褚玉瑭琢磨著這話，總覺得哪里好像不太對，但是又琢磨不出什么答案，只是一個勁地重復(fù)。

    “好了，回江南的事，遲點(diǎn)再說也不急?，F(xiàn)在我們還是先想想，怎么跟賀明宣接洽吧。畢竟你來京城這么久了，一直都是隱瞞身份的?，F(xiàn)在突然出現(xiàn)在他面前，又不想引他懷疑，怕是要費(fèi)些心思了?！笔┩耒Я艘Т剑邜烙隈矣耔┑哪驹G。而且抓住自己話里的疏漏，一直在那里喋喋不休，令她更加發(fā)窘。只好轉(zhuǎn)移話題，令彼此的心思都回到正軌上來。

    “嗯，劉豐大哥說在裕豐館收到的消息是，上一回賀明宣回江南不久，康友之好像有點(diǎn)反悔了，所以又匆忙派了康家的人追去江南。估計這一次，賀明宣是被康友之請來京城的?！瘪矣耔⑹┩耒阶约荷磉叄煌?。

    “只是康友之現(xiàn)在身受重傷，恐怕也無法合作了?？导依习逵质莻€眼高于頂，一心只想跟朝廷做生意的商人，恐怕賀明宣此次進(jìn)京又要撲空了?！笔┩耒τ诳祬蔡挂膊皇且粺o所知。

    褚玉瑭摸著下巴，說：“這樣也不是壞事。其實(shí)我真地?fù)?dān)心，褚家商號要是跟康友之搭上線了，這么多年的名聲遲早也要?dú)Я恕，F(xiàn)在還好，我還有機(jī)會挽回，所以一定不能讓賀明宣得逞！”

    “那你準(zhǔn)備在京城出面否定賀明宣的決定？阿褚，你不是說，在江南的時候，你就無力反駁他，到了京城里，你有這個把握嗎？畢竟你連京城的分號都沒有去過?！笔┩耒唤骜矣耔?dān)心起來，這人雖然有幾分經(jīng)商的天賦，可是無權(quán)無錢，又怎么可能僅憑幾句話，就讓賀明宣乖乖聽命？

    “現(xiàn)在賀明宣失去了與康家合作的可能性，短期內(nèi)肯定攀不上齊王這座靠山。所以我想，是不是可以問一下常樂郡主的意見，看她是否有意與我們褚家商號合作?！瘪矣耔┑故窃缇陀辛舜蛩悖皇菦]想過時機(jī)出現(xiàn)得這么快。

    “郡主？你怎么會突然想到她的？常樂郡主不久之前才入京，你貿(mào)然找她談這樣的事，恐怕不太合適?！笔┩耒凶约旱念檻]，但是皇室的事情，她不能亂說。即便是對著褚玉瑭，也無法做到全盤托出，畢竟這隨時都會牽連到身家性命。

    “婉琬，從一開始，你就讓我與郡主保持距離，是不是因?yàn)槟阍缇椭浪龝鲃觼碚椅?？?/br>
    “嗯？什么意思？”

    “我覺得常樂郡主肯定是早有計劃的，雖然之前我也懷疑過，她是對你，咳咳，別有用心。可是后來冷靜一想，又覺得是自己胡思亂想了。但是她突然出現(xiàn)在糖挽閣里，又?jǐn)?shù)次要求增加投資，這本來就很反常。”

    “那是因?yàn)榭ぶ鲗导倚挠胁粷M?！笔┩耒婑矣耔┑姆治稣饾u走向真相，也不再完全隱瞞。

    “所以，她原本是想借我們的生意，來擊敗天香樓，進(jìn)而打擊康友之和他背后的康家？”褚玉瑭歪了歪頭，又說，“可是這多費(fèi)勁?。∷强ぶ靼?，這么得寵，有時候她一句話能頂我這樣的百姓干一輩子?。『伪匾@那么多圈子去做這事啊。”

    褚玉瑭真地不理解，這些皇室里的人，為什么做事情會這么迂回。

    “因?yàn)榭导业谋澈笥旋R王，而齊王，是常樂郡主沒辦法正面對抗的。所以，只有拿走他的棋子，才能打亂他的局。”施婉琬的聲音放得很低，但是依舊說得清晰。

    “那，常樂郡主的目的是？”

    “不可說?！笔┩耒詻Q地?fù)u頭，話到這里，該讓褚玉瑭知道的事情也已經(jīng)說完。后面的話，那是一個字也不能多說的。

    “明白，明白。我不多嘴了，我相信你一定有你的道理。我相信婉琬?！瘪矣耔κ┩耒狞c(diǎn)到為止似乎并不生氣，只是略微有些尷尬地笑了下。

    等到天香樓風(fēng)波逐漸平息后，褚玉瑭才又在糖挽閣見到了常樂郡主。這一日，郡主一反常態(tài)，并沒有裝扮成常公子，而是身著一襲鮮艷的大紅色騎馬裝，手握著那條馬鞭，昂首闊步地走進(jìn)了賬房。

    褚玉瑭早已沒了往日的苦惱神情，笑著主動迎了上去。

    “草民參加常樂郡主，不知郡主駕到，有失遠(yuǎn)迎。”褚玉瑭向常樂郡主畢恭畢敬地行禮。

    “哎！哎！免了啊！我說褚玉瑭，從前可沒見過你這么殷勤呢，現(xiàn)在干嘛突然轉(zhuǎn)性了？難道是為了報道我的挺身而出，所以準(zhǔn)備以身相許了？”常樂郡主被褚玉瑭要行大禮的行為給嚇了一跳，連忙退開兩步，又急忙發(fā)聲制止她。

    褚玉瑭咬了咬牙，依舊笑著對郡主說：“常樂郡主真是愛開玩笑，我這樣的，哪里能入得了您的貴眼。再說，我也已經(jīng)名花有主了，實(shí)在不適合再行婚配。如果郡主真地春、心萌動了，我倒是有合適的人選。”

    “褚玉瑭！你能不能好好說話！”常樂郡主煩透了這種陰陽怪氣的對話，她在皇宮里聽得夠多了。

    喜歡到糖挽閣來轉(zhuǎn)轉(zhuǎn)，哪怕是跟褚玉瑭逗逗嘴，再向施婉琬告?zhèn)€狀，然后再看看這對小夫妻之間情不自禁的眉來眼去，常樂郡主也覺得比待在那猶如金絲籠的皇宮深處要有趣得多。

    “郡主，謝謝你在天香樓，替我和婉琬解圍。你的這份恩情，我們會永遠(yuǎn)記得。如果你有用得到我們的地方，只管開口?！瘪矣耔┦諗科鹜嫘Φ膽B(tài)度，十分鄭重地對郡主表示了感激。

    常樂郡主不耐煩地?fù)]了揮握著的鞭子，走到一旁坐了下來。她最煩應(yīng)付這種場面話了，其實(shí)那日她本來就打算好好教訓(xùn)康友之，只不過褚玉瑭突然跑了出來，替她先將康友之收拾干凈了。真要認(rèn)真算起來，也說不清到底是誰幫了誰。

    “天香樓的事情，以后都不要再提了，這件事情就此抹干凈了。要是說多了，恐怕總有一日會被人聽了去。對你我，都沒有好處，明白嗎？”

    褚玉瑭點(diǎn)頭，目光鎮(zhèn)定。

    常樂郡主覺得褚玉瑭好像有些變了，但是一時半會兒也說不上來哪里變了。就隱隱覺得眼前的這個人，好像比過去“硬”了一些。

    過了一會兒，施婉琬也來了，對著郡主也是準(zhǔn)備一拜，還好被及時制止。常樂郡主往凳子上縮了縮，說；“你們夫妻可別再給我行禮道謝了。再這樣下去，我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啊，還有我手里的鞭子啊?！?/br>
    夫妻二人相視一笑，明白這是郡主的玩笑話。卻是頭一回覺得看上去脾氣暴躁的常樂郡主還有她手里的馬鞭都十分可愛有趣。

    趁著郡主到訪，褚玉瑭也將自己的身份和計劃說了出來，聽得常樂郡主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斜視，一會兒打量，一會兒偷笑。

    “褚玉瑭，看不出來啊，你竟然還是個富家子?！背房ぶ鞔蛄恐行┚o張的褚玉瑭，目光不輕不重地落在她的身上。

    施婉琬對這份目光有些不喜，但是也知只是郡主的玩性。只不過心里依舊抵不過那種不舒服的感覺，不經(jīng)意地稍稍移動了腳步，將那份打探給隔開。

    常樂郡主倒是醒目，施婉琬這一動，她要是還不能領(lǐng)會，那就白當(dāng)了郡主多年。只不過，難得看見施婉琬這么主動，只得暗嘆：愛情的力量真?zhèn)ゴ蟆?/br>
    “褚玉瑭，其實(shí)跟褚家商號合作對我來說，倒算一樁不錯的買賣。只不過，除了錢，你還能給我什么呢？”常樂郡主認(rèn)真地思考了一下褚玉瑭的建議，除了合作后帶來的豐厚利潤，她還想要更多。

    “我知道郡主最在乎的，一定不會是錢財這么膚淺的東西?！瘪矣耔┬Φ馈?/br>
    常樂郡主舉著鞭子說：“哎，這你可就錯了。錢，沒有人不喜歡噢，只不過我想要用錢做更多的事而已。不過，這個事情你能不能辦好，我還需要考察考察?！?/br>
    “郡主，夫君肯定是誠心與你合作的，這點(diǎn)你不用擔(dān)心。至于你說的其他事，可以合作之后再做決定也不遲。”施婉琬生怕過早將褚玉瑭牽連進(jìn)復(fù)雜的事情里，急忙出聲打斷。

    常樂郡主想了一下，遲緩地點(diǎn)了下頭。

    得到郡主的首肯，夫妻二人喜出望外。剩下的，便是等待賀明宣入京了。

    褚玉瑭趁熱打鐵，暗中命人將天香樓用劣質(zhì)食材制作雪玲瓏的事情散布出去。正巧又遇到有吃壞了肚子的食客前去索償，一時間京城里眾人皆知。

    “真沒想到，天香樓會有今天?！眲⒇S夫婦與前來探望的褚玉瑭坐在一起喝茶，不禁感嘆。

    曾經(jīng)令人仰望的京城第一樓，就這樣，被一件橫空出世的甜品弄得風(fēng)雨飄搖。而往日幾乎要在京城里橫著走的康友之竟然完全不見蹤影，似乎對天香樓的危機(jī)毫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