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歡這種感覺，和從前跟柳瑜安在一起時，是不一樣的。她對于柳瑜安，更多的是依戀，還帶著躲避外界的心思。仿佛柳瑜安是一把大傘，可以替她遮住風雨。所以褚玉瑭一度無法確定自己的內(nèi)心，分不清自己對施婉琬的感覺，到底是不是愛。

    如果沒有柳瑜安的背叛和陷害，褚玉瑭也許就此躲在安jiejie的身后，輕松愜意度過一生。她也曾經(jīng)夜夜抱著柳瑜安柔軟的身體入睡，卻始終沒有體會過那種與施婉琬靠近時的心潮澎湃。那是種幾乎要從身體里噴涌而出的沖動和激情，令褚玉瑭覺得恐慌，使她覺得自己像頭野獸。

    施婉琬癡癡地看著褚玉瑭，她的確被這個吻給吻傻了。她從沒有預(yù)想過這個總是軟軟呆呆的人，竟然會這么主動。而且還會在這纏綿之吻后，對自己說出如此堅定直白的話語。

    仿佛這簡單明了的一句話，就將施婉琬心里之前的毛躁全都撫平。那些苦苦掙扎著的不確定，在褚玉瑭深情的眼神里，逐一變得安穩(wěn)。原本還在敲打褚玉瑭后背的手滑落下去，垂在身側(cè)。施婉琬卷翹的睫毛眨了幾下，似乎在思考著重大的決定。

    “婉琬，我心如日月，對你永不變?！?/br>
    “阿褚，話別說太滿。我怕，將來有朝一日，將這些話再翻出來，往昔會變得不堪一擊?！笔┩耒膩聿桓覍θ魏稳颂拱鬃约旱娜觞c，也不敢說出自己的害怕。

    只是，褚玉瑭的每一句誓言，落在她的耳朵里，都重重敲擊著她的心尖。而褚玉瑭也懂得施婉琬的這種擔心，換做從前，她是不會明白的。相較于施婉琬是在憂慮未來感情生故的可能性，而她自己則是實實在在地經(jīng)歷過的。

    那種痛徹心扉，甚至開始懷疑世界的心情，就算現(xiàn)在有了新的愛情，也依舊會刺痛褚玉瑭的心。她不愿意，也不舍得讓施婉琬去承受同樣的苦澀，而避免這一切的，就是她自己。唯有將所有可能阻礙她們幸福的人和事都妥善處理好，施婉琬今日的擔心才有可能不會發(fā)生。

    “婉琬，我會努力的。努力讓你比過去更幸福，我們會好好的！”褚玉瑭將施婉琬攬入懷中，這一次，是施婉琬首次明白了褚玉瑭的心意后投入她的懷抱。

    垂在身側(cè)的手，緩緩攀上褚玉瑭的肩，施婉琬的溫度與褚玉瑭的體溫混合在一起，彼此傳遞著。若不是今日施起然的盛怒，施婉琬也等不到褚玉瑭的這次主動。也許這也是天意，該是時候讓她們明了彼此的心意，擁抱彼此的真心。

    褚玉瑭抱到了大美人，賀明宣就只能陰沉著臉，星夜兼程趕回江南，為的就是那些甜品美食秘方。但是他最在意的并不是這些東西，而是褚玉瑭的突然出現(xiàn)與說不出緣由的改變。

    因為常樂郡主方面的施壓，又被褚玉瑭刻意交待絕對不能泄露褚家商號的經(jīng)營機密，所以賀明宣這一次回江南十分低調(diào)。以至于商號里的管事們沒有幾人知道不久之前才入京的賀總管竟然又回來了，而更沒人知道匆忙回來的賀總管連熱茶都沒喝上幾口，就又要啟程趕赴京城了。

    從前賀明宣為了談生意，日夜趕路的日子并不少，這樣連夜往返的經(jīng)歷也不是沒有過。但卻是頭一遭覺得如此憋屈，毫無掌控權(quán)，全憑著旁人的指揮，而對他發(fā)號施令的竟然是平日里從來不入他眼的褚玉瑭。

    “以為攀上了相府，就真以為自己少東家的位子夠穩(wěn)了？就讓你再快活些時日，到時候看柳家那邊你怎么交代！”賀明宣有些疲累地靠在馬車上，軟墊也無法消弭他這千里的往返之倦。若不是兒時陰影讓他恐水，他也想坐船，偏偏這辛苦的差事又由不得旁人協(xié)助。

    惱恨地輕敲著額頭，賀明宣憎恨自己的運氣為何總是如此差。仿佛自己生來就是一個倒霉的人，出生不久就逢家道中落，父親將他賣了抵債，而偏偏買主又是個狠心腸的，時常無緣無故抽打他。好不容易逃脫了，沿途乞討路上被人誣陷偷東西，被打得差點斷氣，幸好遇到了談生意歸來的褚老板。

    被領(lǐng)回褚家后，賀明宣的日子才有所好轉(zhuǎn)，懂事以后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吃飽穿暖。而自己也是第一次知道這么大又漂亮的宅院，竟然只住了一戶人家。

    賀明宣灰頭土臉被帶回來時的落魄，是他在見到那個叫褚玉瑭的褚家大少爺時知道的。他向來混在泥孩子堆里，周圍大多是些跟他差不多境遇的流浪兒。有一些命比他還差些，出門幾日后就不再回來了，也不知到底是又被賣了還是死了。

    可是那個叫做褚玉瑭的與他們都不一樣，白白凈凈的臉，單純稚嫩的目光，錦衣玉袍，害羞地躲在嚴氏身后打探著自己。賀明宣永遠無法忘懷他與褚玉瑭對視的那一瞬，自己內(nèi)心里的自卑毫無征兆地翻涌上來，令他自慚形穢地恨不得立刻鉆進地里。

    他努力地回報著褚老板的知遇之恩，他吃了褚家多少碗飯，就暗自發(fā)誓將來要替褚家商號掙回十倍的飯錢。如今，他的確做到了。在褚老板積勞成疾病故后，他就全力肩負起褚家孤兒寡母的生活，他夜以繼日地堅持，才讓褚家商號屹立在的江南商界，并沒有因為掌權(quán)人突然離世而有所動搖。可是，每當賀明宣看見褚玉瑭，曾近的那份自卑遲遲無法散去，他想不明白，為什么就有人天生這么好命。似乎什么事都不用做，什么苦也不用吃，就坐擁一切。

    而他，再努力，最后也不過是一個商號總管事，終究是要將自己的心血都拱手讓給褚玉瑭。還要眼睜睜看著自己心儀的女子嫁給一事無成的褚玉瑭，就因為那個褚家繼承人的名號。賀明宣心中的那份自卑慢慢演化成了不甘，不甘又變成了憤怒。他不愿意再一次向命運低頭，所以他決定替自己的未來搏一回。

    既然褚家可以發(fā)家，為什么賀家就不行？賀明宣在商場馳騁越久，這個問題就困擾他越久?？墒钱斔K于離自己的夢想越來越近時，那個被自己當成參照物和假想敵的褚玉瑭卻突然變了，這令賀明宣感到不安。

    “該死的頭痛！早不痛晚不痛，偏偏要在我見過柳瑜安之后這樣！”賀明宣來去匆匆，誰都可以不見，但是他卻忍不住去看一眼柳瑜安。

    尤其是在得知褚玉瑭已經(jīng)成為相府姑爺后，他心中對柳瑜安的肖想就越來越無法控制。這似乎成為他身處黑暗期中的唯一一點光亮，給他鼓舞。賀明宣在這場戰(zhàn)役之中，沒有真正的朋友，更沒有可以完全信賴的伙伴。因為賀明宣自幼就看盡了人性的黑暗，他只相信自己，也只敢相信自己。

    這么著急地去送秘方，其實賀明宣也有自己的算計?，F(xiàn)在褚玉瑭已經(jīng)搭上了相府，也站隊常樂郡主。那么他跟褚玉瑭硬碰硬，必然會自討苦吃。若是能夠讓褚玉瑭早日回到江南解除婚約，那么柳瑜安也能盡快回復(fù)自由，而到了自己的地頭，又沒了郡主庇護，論做生意，褚玉瑭又怎么可能是他的對手呢？

    但是柳瑜安也并非省油的燈，這個女人跟大多數(shù)江南恬靜女子不一樣。褚玉瑭傳出病情這么久，她的反應(yīng)都不同于那些安心待嫁的閨中女子，而幾次接觸下來，賀明宣總隱約覺得這女子并不是真正在意褚玉瑭。她在意的，似乎只是能否如期成婚。

    更重要的，是賀明宣在柳瑜安的身上嗅到了一絲同類的氣息：狼性。

    第63章

    施起然自那日在書房中找褚玉瑭談過話之后，便很少出現(xiàn)在相府。施婉琬嘗試過去找大哥, 想問問當日爹留下他之后又說了什么。但奇怪的是, 施瑯云自那日后也變得十分忙碌, 每次施婉琬前去, 不是遇到他正要出門, 就是只有大嫂在房中。

    眼看著夏天就要來了, 這京城的正午也是熱得夠嗆, 褚玉瑭從店里回來，冒了滿頭汗。施婉琬看見了, 親自用絲帕替她仔細擦干凈。旁邊兩個丫鬟看了直捂嘴笑。施婉琬瞪了她們一眼，卻也不像過去那樣閃躲。褚玉瑭則笑瞇瞇地享受著夫人的體貼服務(wù), 絲毫不在意積云和飛霞的笑聲。

    “傻樣，別人都在看著呢?！苯z帕已經(jīng)撤離，褚玉瑭卻依舊沉浸在夫人的溫柔之中。施婉琬看不下去, 只好輕聲提醒。

    “怎么這么快？我的汗還沒干呢?！瘪矣耔┎惶樵傅陌氡犞?，企圖讓施婉琬繼續(xù)替她擦汗。

    剛才是見褚玉瑭大中午地還要特地趕回來跟自己一同用膳，施婉琬心有不舍才上前替她擦汗。誰知這人得了便宜還賣乖, 不肯輕易罷休。難不成在大庭廣眾之下, 要繼續(xù)這樣你儂我儂下去嗎。

    “好了, 別鬧。這里, 不可以。”施婉琬稍微低沉了聲音，褚玉瑭知道夫人是嫌她胡鬧了。立刻睜開眼，腿腳麻利地去洗手，準備用膳。

    積云在旁邊將小姐和姑爺?shù)幕涌吹们宄? 一直都是強忍著笑意。直到姑爺樂呵呵地去洗手了，她才止不住地笑出聲來：“小姐，我看啊，這姑爺是再也飛不出你的五指山了?！?/br>
    施婉琬只要不是在褚玉瑭面前，就是一貫的冷清淡定。似乎沒有什么事可以撥亂她的心思，被積云這么一打趣，心中確實開心，但是臉上并沒有什么表露。

    淡然地坐了下來，若有所思地等著褚玉瑭。積云知道小姐的玩笑不可開過頭，既然小姐沒有回應(yīng)，便是不愿在這個問題上繼續(xù)討論。她在府里伺候多年，這點眼力還是有的。其實成親以后，小姐和姑爺?shù)母星樵絹碓胶?，是不爭的事實。不僅是她跟飛霞兩個貼身伺候的丫鬟這么覺得，整個相府，甚至是京城里，都是這么認為的。

    外面有不少當初抱著看笑話心態(tài)的人，現(xiàn)在都紛紛改口。說是相府多年布施，積善行德得到了善報?；疾〉氖┬〗憬K于遇到了良人，找到了一個知冷知熱的體貼夫君。

    但是積云就是覺得有點奇怪，小姐一個人的時候，蹙眉的時間比過去多了，而且常常一個人坐著發(fā)呆，一想便是很久?？墒切〗阌植辉敢庹f到底在煩惱什么，更不許她們對姑爺說。所以每次姑爺從店里回來，看到的都是一臉溫柔的小姐。

    積云和飛霞曾經(jīng)私底下猜測過，但是都找不出合理的原因。即便她們再關(guān)心小姐，也知道小姐不喜歡旁人越界，尤其是身邊親近之人，若是逾越了，后果怕是比外人更加嚴重。可是姑爺似乎并未察覺小姐的這個變化，積云心里焦急，卻沒處說。

    “娘子，是不是天氣熱了，這些菜太過油膩，不合胃口？”今日施婉琬又是很早就放下了碗筷，食欲不振。

    褚玉瑭跟著放下筷子，關(guān)切地詢問。

    施婉琬只是淡淡搖頭，說：“我沒事，就是莫名的沒什么胃口。你快吃吧，別等菜涼了，對胃不好?！?/br>
    褚玉瑭見施婉琬食欲不佳，自己也沒什么胃口了?？偛荒苁┩耒谂赃吙粗约阂豢谝豢诔燥埌?，這種滋味褚玉瑭并不想經(jīng)歷。因為感覺像是自己拋棄了娘子，自己一個人在享受。

    “娘子，你該不會是？”褚玉瑭思忖半晌，小心地問。

    施婉琬不解，側(cè)臉看她，道：“嗯？是什么？”

    褚玉瑭焦慮地說：“該不會是天氣悶熱，身體內(nèi)的郁積散不出，犯病了吧？”

    施婉琬無力地回答：“你從哪兒學的醫(yī)理，來來去去就這么幾句病因。我沒病都要被你說出病了，你很希望我生病嗎？”

    褚玉瑭急忙表示：“怎么可能！我哪里舍得讓你生??！那不是你的病一直沒好透嗎？岳父和大哥都叮囑過我，一定要小心你的病情。只要有細微變化，就要立即請大夫?！?/br>
    施婉琬聽她這么說，才知道原來背地里，爹跟大哥給了褚玉瑭這么多壓力。難怪她整日動不動就問自己是不是要犯病，每次都如臨大敵的樣子?？磥碜约哼@場病，將府里的人都折騰得不輕，若是他日，他們知道此乃虛驚一場，不知是會喜還是悲。

    “不是犯病就好，那就好?！瘪矣耔┲雷约嚎偸沁@樣草木皆兵不好，可是但凡涉及到施婉琬的身體情況，她就沒辦法做到心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