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員外今晚的心情跟柳瑜安相比, 倒是愉快不少。因為褚玉瑭給了他一個出乎意料卻又令他高興的結(jié)果, 這他在來之前是從未設(shè)想過的。

    “沒想到, 褚玉瑭還真有點她爹當年的風范。雖然傻是傻了點, 但是骨子里的經(jīng)商道義還在。比起賀明宣那個野小子, 不知強了多少倍！”柳員外若有所思地說著。

    柳瑜安這時才將視線轉(zhuǎn)到爹的臉上，幽幽說道：“從前爹不是一直不待見褚玉瑭嗎？如今這準姑爺跑了, 你反而欣賞起來了?！?/br>
    柳員外冷笑一聲，對此毫不在意, 說：“這是怪我？還不是你自己沒用！不過好在天不絕我柳家，雖然跟褚家做不成親家，但是現(xiàn)在由褚玉瑭掌權(quán), 這生意也不是沒有回轉(zhuǎn)的余地。”

    柳員外滿腦子想的都是柳家的生意，柳瑜安對此早就心知肚明，也早就對這樣的父親失望透了。無論柳員外現(xiàn)在如何奚落她, 都無法對她的內(nèi)心造成真正傷害。但是今夜當她看到施婉琬時, 心里的壓力卻陡增。

    或許是女子的第六感格外敏銳, 柳瑜安躲在暗處觀察了施婉琬好一段時間。親眼看著她跟褚玉瑭并肩進入宴會大廳, 看著她一直溫婉地站在褚玉瑭身邊，即便甚少開口，卻讓旁觀者無不贊嘆其光華四射。但是柳瑜安對這些都不在意，她好奇的是施婉琬究竟是否知道褚玉瑭女子的身份, 更好奇這兩個人究竟有沒有過夫妻之實？

    “怎么，被那施婉琬比下去，說不出話了？”柳員外回味完生意，見柳瑜安不發(fā)一言地陷入沉思，忍不住嘲諷她。

    柳瑜安眼底閃過一絲憤怒，卻在回應(yīng)時被隱藏得很深。

    她澀然一笑，說：“爹這話說對了一半。我的確是被施婉琬給比下去了。不過，人無完人，我也總有別人沒有的長處?！?/br>
    柳員外不可置信地笑了出來，道：“你該不是今晚見到了褚玉瑭夫妻舉案齊眉的樣子，傷心得瘋了吧？”

    這也不怪柳員外毒舌，而是這么多年來，柳瑜安從來沒有這樣直接地表達過自己的不甘示弱。向來被當做棋子的女兒突然有了自我覺醒的征兆，令柳員外有些哭笑不得。

    “爹，畢竟我與褚玉瑭訂婚十年，總有些秘密，是她施婉琬這個后來者占不到先機的。不妨……”

    柳員外不耐煩地迅速抬手制止，嚴厲地說：“我跟褚玉瑭今晚才將合作的事情給初步定了下來，你不要在背后給我瞎搗亂！你的婚事是你自己沒有把握住，害我這張老臉也跟著被羞辱，這筆賬我還沒有空跟你算！”

    柳瑜安沉默了下來，她知道在爹的心目中，自己的利用價值在一點一滴地消逝。

    柳員外見她又是一副平日里慣常冷漠順從模樣，稍微減了剛才的脾氣，放低了聲音繼續(xù)說：“褚玉瑭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親了，也已經(jīng)正式接管了褚家商號。從前咱們設(shè)想的那一條路，已經(jīng)走不通了。你又何必要一條道走到黑呢？趁著褚家心懷歉疚，給我們的補償也不會少。若是這一次能將茶園和酒肆的生意再提高一成，你的婚約，就沒有白退?！?/br>
    柳瑜安心中冷笑，她覺得自己還真是夠可憐的。同樣是柳家的子女，為何她在這個家里，從來沒有感受到一絲真切的溫暖？十年前，如果她沒有被嚴氏相中，那么她也會被爹用來跟其他商家少爺們相親，也許會是何家，也可能是李家。其實褚玉瑭這十年來對她真地很好，只可惜她是個女子。而兩個女子之間，是永遠都無法產(chǎn)生真正的愛情的。

    柳瑜安心底最深處那小小的傷口稍微疼了一下，很快就被她的仇恨之火治愈了。既然柳員外已經(jīng)將她拋棄，那么她也不必再委曲求全地在柳家隱忍。說不定等到茶園和酒肆的經(jīng)營危機過后，自己這樣大齡又被退過婚的女子，會被草草處理給大戶人家做妾也說不定。

    “知道了爹，我不會耽誤你的大事的?！绷ぐ驳脑挸晒Φ叵肆鴨T外的疑慮。這么多年來，這個女兒的順從極限連他自己都開始摸不透了，似乎無論怎樣，柳瑜安到最后都會乖巧地低下頭。

    正如施婉琬所說，褚玉瑭剛從老板圈中掙脫，第一時間就是尋找施婉琬的身影。于成恩之前已經(jīng)見識過這對小夫妻的癡纏，現(xiàn)在也不覺得意外了。反而是幫著一同尋找起褚夫人來了。

    “噢，在那！我看到了?！瘪矣耔┧奶帍埻?，終于見到了那個安靜佇立在僻靜處又令她魂牽夢縈的身影。

    快步走了過去，褚玉瑭跟聽到腳步聲而轉(zhuǎn)身的施婉琬目光相交，雖然兩個人沒說一個字，卻已經(jīng)傳遞了千言萬語。跟在身后的于成恩見此，決定不再去打擾，默默地轉(zhuǎn)身離開。

    賀明宣今夜成了名副其實的閑人，今夜的主角顯然不是他。只是他心里擔心的，是日后這主角還有沒有可能是他。褚玉瑭擺明了是想要跟柳家再做生意，這讓賀明宣很不理解。而且，這是個有腦子的人都不會去做的事情，為什么褚玉瑭會答應(yīng)地這么爽快呢？

    賀明宣的醉意有些上頭，他晃了晃腦袋，在心中暗道：“怪我忘了，褚玉瑭還真是個沒腦子的！”

    褚玉瑭將居老板的主動接近跟施婉琬說了，想聽聽她的意見。

    施婉琬回憶道：“今晚我被邀請到幾位夫人們的廂房中做客，但是并沒有居老板的夫人?？梢姡永习宀⑽幢唤仙探缯嬲蛹{。”

    褚玉瑭哼的一聲笑了出來，說：“跟我一樣?！?/br>
    施婉琬知她是在自嘲，白了她一眼。褚玉瑭見狀，立刻收起了戲謔的表情，變身回乖巧聽話的寶寶。

    “柳員外那邊，你打算怎么處理？真要與他恢復(fù)合作嗎？”

    今夜令施婉琬印象最深的就是柳員外的突然出現(xiàn)，好在褚玉瑭的靈機應(yīng)變能力有所提高，將這出攪局變成了和局。但是施婉琬也沒看漏當時賀明宣的表情變化，恐怕此事會遭遇商號內(nèi)部阻撓。

    “娘之前就特意交代過我，要重點復(fù)查此事。而我這段時間，花了很多時間翻查了賬本還有交易備忘錄，看出些端倪。本來我還不知道要從何下手，正好柳員外來了，給了我一個良機?！?/br>
    施婉琬揣度人心比褚玉瑭高明不知多少倍，但是論這做生意，恐怕還是褚玉瑭的天賦高一些。雖然此前她的實戰(zhàn)經(jīng)驗稀缺，導(dǎo)致她并不能服眾，但是褚玉瑭最大的特點就是學(xué)得快。只要是她真正想學(xué)的，便可以心無旁騖地鉆研到根子里，不去在乎也不去權(quán)衡是否值得。

    “那你是準備借柳家來打擊賀明宣？”施婉琬知道，褚玉瑭要想完全奪回褚家商號的控制權(quán)，就必須將賀明宣清除。

    褚玉瑭晃著紅彤彤的臉蛋，點頭說：“對！就是要讓他們互相看不慣，然后我再借柳家來趕走賀明宣?！?/br>
    施婉琬贊成這是不錯的計劃，只不過也有相應(yīng)的弊端。

    “那你不怕引狼入室？將賀明宣趕走以后，柳家的勢力做大，又該如何?！?/br>
    褚玉瑭撐著腦袋，歪著頭看著施婉琬。她今夜喝的酒不少，雖然談不上醉，但是有了酒精的催化，令她更加放松。

    “柳家原本就是狼，就算不引也會想往里面闖。還不如我打開門，讓它進來先幫我把煩人的事情處理掉。再說，柳家最在意的，還是生意。有錢賺的買賣，柳員外不會輕易弄砸的?！?/br>
    褚玉瑭打了個呵欠，眼睛有些發(fā)酸。但是關(guān)于這件事，她還是忍不住想要說個痛快，因為這是她上任以來的第一次出手，心中是滿滿的緊張和激動。而她可以傾訴的，也只有施婉琬一個人。

    “柳瑜安這樣對你，你就不恨柳家嗎？”施婉琬對于褚玉瑭的分析十分認同，但是她生怕褚玉瑭過于善良，再次落入柳家的魔爪。

    褚玉瑭想了想，搖頭，說：“害我的是柳瑜安，雖然柳家對我也不友好，但是我是個商人。因為一個柳瑜安，我就將褚家商號的生意用來做擋箭牌或是個人喜惡的宣泄，那我怎么對得起褚家列祖列宗？我又怎么擔負得起褚家商號萬余名伙計的期望？”

    如果說之前在宴會上，褚玉瑭對柳員外的回應(yīng)態(tài)度令她吃驚，那么剛才說出這番話的褚玉瑭就更讓施婉琬覺得驚奇。似乎在她的意識中，從來沒有想過，單純?nèi)缫坏鸟矣耔氲媚敲炊?，想得那么深遠。

    “阿褚，你現(xiàn)在變得越來越成熟了。懂得分析厲害輕重了?！笔┩耒雀锌中牢?。但是也有一絲淡淡的失落。

    褚玉瑭的呵欠連連，笑著接受了施婉琬的夸獎，便拉著她一同往臥室走。

    “都怪我，夜深了還拉著你說這些煩人的生意場。我好久沒有好好抱著你睡了，再不抱我都要忘記這感覺了！”

    褚玉瑭這話說得施婉琬臉上一紅，卻也不完全都是夸張。自從繼承了商號，褚玉瑭沒日沒夜地撲在商號上。白日馬不停蹄地巡視商鋪，夜里又挑燈奮戰(zhàn)查賬翻看記錄。

    她不斷地告訴自己，一定要在時間上賽過賀明宣，才能阻止他進一步轉(zhuǎn)移褚家商號財產(chǎn)的惡行。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過去一周，給我喂食的土豪，愛你們~~

    第84章

    被推著往里走的施婉琬只好由著褚玉瑭主導(dǎo)，反正她是越來越習(xí)慣這個看上去傻乎乎的人到了房里就像變了個人似的?？磥磉@天賦一說, 也的確分人。或許褚玉瑭的天資在某些方面的確有過人之處, 而對此不算精通施婉琬也只能甘拜下風。

    可是今夜的褚玉瑭又好像跟過去變了樣子。不但溫柔地將施婉琬領(lǐng)進臥室, 還很輕柔地將她扶到床上。但是這些都不算奇事, 讓施婉琬大吃一驚的, 是褚玉瑭竟然蹲了下來, 要替她脫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