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棠秋沉默地看著前方的那對母子，心中卻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

    雖然他早已隱隱約約猜到了什么，但知道真相之后，他還是相當(dāng)震驚……原來這個百鬼村，居然有這樣一種奇怪而詭異的傳統(tǒng)！

    “臥槽！信息量好大！”

    唐綿綿也是一臉目瞪口呆。

    “他們上山了，快追?！?/br>
    薛君里眸色一沉。

    他一聲令下，眾人立刻跟了上去。

    不過這一次他們完全沒必要擔(dān)心跟丟了，爬山本來就是最費(fèi)體力的事，更何況那個人背上還背了一個老太太，更是步履蹣跚，前進(jìn)艱難。

    眾人不遠(yuǎn)不近地跟著，因?yàn)榍懊娴娜伺赖锰?，他們這幾個搞跟蹤也不得不放緩了步伐，甚至因?yàn)樘e而聊了起來。

    唐綿綿扭頭問蕭棠秋：“秋秋，你覺得這是怎么一回事？”

    蕭棠秋沉思了片刻，回答道：“其實(shí)我以前聽說過類似的風(fēng)俗傳統(tǒng)……”

    唐綿綿立刻好奇了起來：“哦？什么樣的？”

    蕭棠秋說：“聽說以前曾經(jīng)有一個窮困的小山村，整個村子都很窮，他們會把上了年紀(jì)又喪失勞動力的老人家背上山，讓他們自生自滅，節(jié)省下糧食，讓年輕人們活下去?！?/br>
    唐綿綿目瞪口呆：“靠！那不是遺棄老人嗎？他們就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父母去死？”

    蕭棠秋抿了抿唇：“對他們來說，這應(yīng)該已經(jīng)成為一種傳統(tǒng)了吧？他們遺棄了自己的父母，卻心知肚明他們將來也同樣會被子女遺棄，他們的父母為了他們而犧牲，但同時他們將來也會為了子女而犧牲?！?/br>
    唐綿綿嘴角一抽：“這是什么陋習(xí)陋俗封建糟粕？就算再窮也不能這樣?。∵@和親手殺了自己的父母有什么區(qū)別？”

    蕭棠秋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種風(fēng)俗太過奇特，所以我當(dāng)初看了一眼就記下來了，比起八九年代易子而食簡單粗暴的殘忍，這種平靜的殘忍……似乎更加殘忍?！?/br>
    段鴻楨湊了過來，插了一嘴：“那山神又是怎么回事？這個鬼地方真的有山神嗎？”

    蕭棠秋搖了搖頭：“不知道，也許是當(dāng)?shù)氐囊粋€傳說，也許是百鬼村的祖先們?yōu)榱搜陲椕阑麄冞z棄老人的陋習(xí)陋俗，所以編了一個這樣的傳說——百鬼村附近有一座圣山，圣山上有一個山神，他們不是遺棄老人，而是將老人送到山上與山神為伴，那些被送到‘圣山’上的老人將會和山神一起保護(hù)他們的子孫后代，保佑這個百鬼村……”

    唐綿綿立刻呸了一聲：“我要是那些被送到山上遺棄的老人，我絕不會保佑我的不肖子孫和那什么破百鬼村！你們搞死我還想讓我以德報(bào)怨保佑你們？呸！想得美！我還要詛咒你們不得好死！”

    薛君里忽然冷笑了一聲：“那些被送到山上的老人真的就是無辜的嗎？難道他們以前不曾遺棄過他們的長輩嗎？”

    唐綿綿頓時啞口無言，薛君里說的的確很有道理……那些被遺棄在“圣山”上的老人，他們每一個都曾經(jīng)將他們家里的老人背到了“圣山”上遺棄。

    那些老人無辜嗎？不，只要是百鬼村里的村民，就沒有人是無辜的，他們曾經(jīng)也年輕，曾經(jīng)也是將老人背到山上的年輕人，而這一次將他們背到山上的年輕人遲早也會老去，成為下一個被背上山的老人。

    他們雖然不曾手染鮮血，但都已深陷罪惡的泥沼，他們每一個人都是這罪惡的循環(huán)中的一環(huán)。

    沒有人是無辜的。

    就連那個老太太，她也不是無辜的，她曾經(jīng)親眼目睹了自己奶奶、母親的死亡，也因此獲得了好處，吃著長輩“自我犧牲”節(jié)省出來的糧食活了下來，而現(xiàn)在，輪到她成為這個“自我犧牲”的人了。

    她難道真的想死嗎？

    恐怕并不是這樣的，對于死亡，任何人都是懷著恐懼的心情的，但她知道如果她不這樣做，家里的糧食也許就不夠吃，她的兒子也許就會餓肚子，最糟糕的是她將會成為“不守傳統(tǒng)者”，將會因?yàn)樘魬?zhàn)了傳統(tǒng)的權(quán)威而受到懲罰。

    眾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蕭棠秋也陷入了沉思，而不遠(yuǎn)處那個男人還在背著他的母親繼續(xù)往山上爬，他已經(jīng)累得氣喘吁吁了，卻仍然沒有停下腳步，他似乎不敢停下來，也許他怕自己一旦停下來，就再也沒有把母親背上山頂?shù)挠職饬恕?/br>
    那個老太太滿臉欣慰，時而心疼地用袖子替自己兒子擦掉臉上的汗水。

    夜色漸深，兩人離山頂越來越近了。

    男人的步伐也越來越沉重了，老太太卻忽然打開了話匣子：“馬上就要到山頂了，太郎真不愧是我的好兒子……”

    男人咬了咬牙沒說話。

    “以后mama不在了，太郎要好好照顧自己，按時吃飯，多穿衣服……”老太太就像一個即將要去遠(yuǎn)行的普通母親，不厭其煩地叮囑自己的兒子添衣吃飯。

    蕭棠秋同樣心情沉重了起來，他不由想起了自己的母親，也想起了孟星河的母親……想到這里，他忍不住看了沈淵一眼，卻見沈淵眸色沉沉，若有所思。

    他忽然心下一跳：“沈……沈淵，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沈淵眸中的異色一閃而過，他眨了眨眼，反問蕭棠秋：“我想起了什么？”

    蕭棠秋：“……你什么都沒想起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