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吵啥？！給老子閉嘴?！贝罄瘟硗庖活^遙遙傳來兇神惡煞的聲音。

    賈瑞淚崩道：“你才是給我閉嘴，你懂什么！”

    “我就說，你這小子膽子比老鼠還小?！敝芪臎鰶龅亻_口，“我剛剛是騙你的。”

    “我覺得您這句話是在騙我?！辟Z瑞眼角噙淚地回答，“而且……”

    “而且我的性情也大變是吧？多讀點書吧，連佛家的頓悟都不知道?！敝芪酿堄信d致地繼續(xù)逗弄便宜孫子，“我啊，以前讀書讀迂了，沒有領(lǐng)會真正的圣人之道。誰知道做夢一覺醒來，竟有種天人相通的感覺。悟了，也明白了。”

    “真的假的？”賈瑞不敢置信地反問。

    “你說呢？”

    賈瑞搖頭，表示不知道。周文繼續(xù)忽悠：“你可曾見過邪煞是什么模樣？”賈瑞還是搖頭?！澳憧稍跁凶x到過有關(guān)邪煞的內(nèi)容？”賈瑞繼續(xù)搖頭。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斷言，也太過武斷了吧？”周文指著自己儒雅的老臉，“你看我這樣，像是會害人的邪煞嗎？”

    賈瑞點了點頭又趕緊搖了搖頭，他有種直覺，這個人不會害死他，但是會不會折騰得他半死不活就不知道了。周文嘆口氣：“你啊，就是太閑了，才會想那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還結(jié)交馬道婆這樣邪門歪道的人物。她害了你祖母之后還想害我，幸好蒼天有眼，讓她自食惡果，不然，哼哼，你等著有個專會裝神弄鬼的繼祖母吧?！?/br>
    周文斜睨了賈瑞一眼，突然大喝一聲：“跪下。”

    賈瑞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沒辦法，條件反射。

    周文開始訓話：“馬道婆暗害你祖母，你不僅知情不報，還從旁協(xié)助，你可知罪？”

    賈瑞還是一臉蒙圈的表情，茫然地瞅著周文，不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這孩子怎么能這么蠢，忒好糊弄，遇到這么個傻白甜的孫子，周文也是無奈?！斑@件事你還想不明白也就算了，但是犯錯了就要受懲罰，趴好，做俯臥撐?！?/br>
    賈瑞繼續(xù)茫然，他不知道什么是俯臥撐。周文先給他做了個示范，然后盯著他好好鍛煉了一把。等賈瑞做了好幾個俯臥撐的時候，他才想到之前不還在和祖父對峙嗎？怎么受苦受罪的還是他。

    沒有辦法，賈瑞面對周文，就只有被壓制的份兒。飯菜來了，周文吃著他看著，等周文吃完了他才能吃。每日俯臥撐高抬腿各種室內(nèi)運動法絕不能斷，就算是暫時看押的短短時間也要充分利用起來。

    他們倆開創(chuàng)了大牢健身室的先河，周文一直在想各種辦法折騰賈瑞，賈瑞也不負所望地暴起反抗，可惜他的武力和智力面對周文，都只有被碾壓的份，作為懲罰，等他做俯臥撐的時候，周文直接坐在了他的脊背上。

    等到終于上堂問詢的時候，不過才短短幾天，賈瑞就已經(jīng)一臉菜色、苦不堪言了。先拜見受理此案的京兆尹大人。賈瑞雙目含淚，十分動情地說道：“草民真的是冤枉啊，馬道婆要害別人，卻自作自受，和我們是無關(guān)的?！?/br>
    外面還圍了不少看熱鬧的平民，畢竟馬道婆的名聲可比周文和賈瑞的名聲大多了，不少人都找過她辦事，她被人害死，眾人都很關(guān)注這件事。賈瑞如此走心而又聲情并茂的哭訴，直接打動了圍觀者，大家的同情心大多轉(zhuǎn)向了他那邊。當然，別人也注意不到賈瑞衣服下隱隱的肌rou線條。

    賈瑞只想說，曾經(jīng)有一個讀書的機會擺在他面前，他沒有好好珍惜，若是能安然無恙地離開大牢，他一定對喜歡cao練他的祖父說上四個字：“我想讀書！”

    周文捂臉，只能鎮(zhèn)定地詢問京兆尹：“不知大人宣我們前來，可是案情有了進展？”

    “正是如此，馬道婆家搜出了不少她害人的記錄還有暗中收取的銀錢，根據(jù)仵作的檢驗，也并沒有發(fā)現(xiàn)馬道婆中毒的跡象……你二人無罪釋放?！币苍S是因為馬道婆太過自信，自己做了什么，收了什么東西，一筆筆都記得清清楚楚，這個人要是不死，京城內(nèi)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弄死她，替被她害了的人報仇。

    第67章 紅樓夢（八）

    馬道婆太過自信, 將自己干的“好事”全部都記錄下來，方便了幫助周文二人洗脫罪名。再加上賈家的名頭在京城還是有些用處, 府衙也不會可以為難，案子查清了之后, 府尹大人就直接宣布道：“好了，你們可以回家了?！闭f這句話的時候他同情地看著周文, 他覺得周文真是倒霉, 人在家中坐, 禍從天上來，差點被一朵爛桃花砸個頭破血流。

    賈瑞傻乎乎地張著大嘴。他們這就能走了？話本里的屈打成招、殺威棍什么的呢？不三四次過堂審問嗎？那他剛剛那一番唱念做打, 涕淚橫流，豈不丟死人了？果不其然, 賈瑞一扭頭, 他祖父用嫌棄的眼神看著他, 就連外面圍觀的普通百姓看著他的目光都充滿了慈愛。

    因為一場烏龍案子, 周文算是另類的揚名了, 畢竟不是哪個上了年紀的老男人都能讓母胎單身三十多年的馬道婆春心萌動的。有不少好事者偷偷摸摸地跑到賈家院外爬墻頭, 專門為了看傳說中的賈先生，弄得周文不勝其煩, 平日里最喜歡的院中打拳活動都被迫取消了。可是當他單手拿著時, 墻頭也會傳來驚呼抽氣聲，他只能門窗緊閉, 連透口氣都成了奢望。

    心氣不順的時候，就欺負一下賈瑞, 已經(jīng)成了周文僅剩的樂趣了，賈瑞苦不堪言，從大牢里出來后又瘦了兩三斤。這時候，賈政再次親自登門了。賈政向來注重面子情，周文無罪釋放之后，他為了表示自己的親近之意，帶來了不少珍貴的禮品，甚至表示要重新請周文去賈家家塾教書，免得外面人說他翻臉不認人。

    這一次，賈政姿態(tài)擺得很低，周文就坡下驢，答應(yīng)了回家塾繼續(xù)教書的差事。至少在家塾里可以躲開外面的紛紛擾擾。賈家家塾的地理位置算是很好了，據(jù)說是第一任的寧國公和榮國公共同出資，在城內(nèi)幽靜的地段置下的產(chǎn)業(yè)，專門用來請族內(nèi)的子弟們一通接受最好的教育。該學堂距離兩府非常近，距離周文的住處也不遠。

    然而第一任的寧榮二公重視對子弟的培養(yǎng)，可是之后的管事者卻越來越不重視這一塊內(nèi)容。雖說寧榮二府的少爺們按照規(guī)矩也都來這里讀書，卻也只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的，荒廢學業(yè)，就連賈政都不在意，更別提其他幾位主子了。

    因為數(shù)日沒有先生，家塾內(nèi)都快翻天了，周文拿著書本，大老遠的就能聽到小孩子興奮的尖叫聲。嬰兒肥臉成功瘦身的賈瑞少年也暗自興奮，他倒不是玩性大起，而是想著未來能有小伙伴和自己一起倒霉，那真是太好了。

    周文剛踏進門檻，屋內(nèi)瞬間一靜。大大小小十幾個孩子跟一群傻乎乎的羊駝一般，支棱著腦袋看著周文，作鳥獸散，老老實實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即使賈代儒不怎么管家塾里的孩子，學生對先生還是有種天然的敬畏，怕得很。他們個個手里抓著書，大氣不敢喘一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期盼著周文不要發(fā)火，要知道原本的賈代儒特別注重規(guī)矩，要是犯了錯的可是要打手板挨揍的！

    周文揚起溫柔的笑容，眉眼彎彎，儒雅的大叔模樣讓人不由得親近起來。鵪鶉們悄悄松了口氣，也跟著周文一起嘿嘿笑起來。只由賈瑞陰險地偷樂：“這群單純的笨蛋，有時候越是溫柔的人越是可怕?！?/br>
    賈瑞憑借自己的經(jīng)驗有了高人一等的優(yōu)越感，輕蔑地看著底下的凡人，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屑于和曾經(jīng)的小伙伴為伍了。下面的人看著賈瑞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對方在鬧什么。這群人平日在家里也都是當爺?shù)?，先生家的窮小子賈瑞非但不討好他們，還敢小瞧他們，這讓他們老大不爽，卻也只能忍著。

    賈瑞比這群人的年紀略大一些，一方面是來家塾學習，一方面也是周文的助教，負責跑腿幫忙。賈瑞現(xiàn)在學得特別有顏色，又是擦桌子，又是端茶倒水的，讓自己祖父直接坐下就好。

    周文伸出手：“把家塾的名單拿過來，老夫要看看哪些人沒到?！辟Z瑞把名單交給周文，自己到課桌前坐下。底下一片交頭接耳的聲音，原本家塾里是二三十個人，先生不在的幾天，漸漸地有一半都不來了。周文拿出家塾內(nèi)學員的名單，一個個挨個點名。

    賈寶玉坐在賈老太君最寵愛的孫子，他的名號自然排在最前面，當然，周文喊了三聲他的名字，也不可能有人回應(yīng)。緊接著又有幾個不認識的人也沒有來。點名完畢，周文問家塾里的人：“這些人為什么沒來？無故曠課嗎？”

    有想討好賈寶玉的人，直接站起來找借口說道：“先生，您知道的，寶叔叔他身體虛弱，今天也告假了?！?/br>
    “對啊對啊，我們可以作證?！币驗橘Z老太君對賈寶玉的偏愛，他們賈家的旁支都被耳提面命要討好寶二爺?shù)摹?/br>
    “是嗎？”周文也不惱火，直接親熱地說道，“正好今天也沒有什么特別安排，咱們直接去榮國府上探望生病的寶玉好了，順便幫他補上落下的功課?！?/br>
    他這一席話激起千尺浪，嚇住了信口胡說的一干人等，他們說了謊，哪里敢跟著周文上門探病。一個個支支吾吾，就是不肯答應(yīng)。

    “怎么，不敢去？那你們的意思就是賈寶玉無故逃學嘍?！敝芪挠沂滞兄掳?，逗弄這群小屁孩，看他們?nèi)绾翁幚怼?/br>
    同學們一個個冷汗直冒，賈瑞看得發(fā)樂，當他自己被祖父折騰的時候，很不好受，但是看祖父折騰別人，還是很有樂趣的。

    “不，不是的，寶二爺他、他、他就是偶感風寒，這會子喝了姜湯，發(fā)了汗，應(yīng)該就好了，不用去探望，他明天肯定能來家塾讀書。”

    “你們的同窗之誼丟了？什么叫做不用探望？要知道風寒一不小心可是會要人命的?！敝芪难鹧b著急擔憂的模樣，硬是將那幾個替賈寶玉打掩護的家伙拉著一起去榮國府拜訪，弄得他們欲哭無淚。最后周文還吩咐道，“我看大家精氣神都挺好，最時候活動一下筋骨了，瑞兒，你負責看著他們鍛煉一下身體?！?/br>
    “是！”賈瑞挑戰(zhàn)反射地立正站直，接下任務(wù)，不用周文多吩咐，他知道，要是不讓剩下的學生們留點兒汗水，他賈瑞就要流淚水了。所以周文走后有人偷偷給賈瑞塞銅錢的時候，他第一次堅定地拒絕了。

    周文帶著幾個小孩往榮國府走，可是半路上他們竟然因為太害怕，竟然想悄悄逃跑?？上е芪拈L臂一攬，直接抓住了四個，他們掙脫不得。

    “先生，我們錯了，您就饒了我們吧，我們再也不敢了。求求您了?！边@些都是男娃娃，卻一個個都雌雄莫辨，眼眶泛淚的時候，竟然有種梨花帶雨的嬌弱美感，差點兒沒閃瞎周文的眼。都說現(xiàn)代男孩越來越女性化，缺乏陽剛之氣，這賈家家塾里的孩子們也有過之而無不及吧。

    這種情況，周文寧愿他們直接掙開逃跑，也不想他們嬌滴滴地哀求，這一身娘氣，比之前的賈瑞還要嚴重。周文實在是沒辦法拒絕，就干脆放他們離開，讓他們通知其余幾個沒上學的小子明日準時上學，否則后果自負。

    最后，周文只好自己一人登門拜訪，他倒要好好瞧瞧這十天里九天半都不上學堂的賈寶玉是個什么模樣。因為賈代儒的塾師名頭在賈家還是管些用處的，至少賈政那里很重視，多以周文并沒有被為難，就到了賈母的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