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鳴西風(fēng)_分節(jié)閱讀_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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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是跑不掉的,凌仲現(xiàn)在只想拖得一時算一時,街上不時有巡邏的差役和燕軍,只要等到他們過來就算是成功了。 跟班們見主子拔出刀劍,也紛紛亮了家伙向凌仲招呼過來,凌仲提起扁擔(dān)放抗招架,卻也是顧得了上就顧不了下。有人的刀砍在他的腿上,感覺異常堅硬,聲音也不似砍到rou身,凌仲更是眉頭都不曾動一下。 “今天撞到鬼了。”為首的一人呆了呆,又指揮自己的人再度攻了上來。 僵持了小半個時辰,凌仲終于寡不敵眾,被飛來的一腳踢翻在地。幾個人上前把他按住,一人用刀割開他的褲腿,見到那對木制假腿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是假的,我還以為你刀槍不入呢!” “什么人當(dāng)街斗毆?”隨著一聲斷喝,一小隊差役從街道另一頭頭跑過來。 剛才還氣勢洶洶的惡徒見勢不妙,拔腿便跑,差役趕到時已經(jīng)蹤影全無。 為首的差役來到凌仲面前,看著那木制的假腿,再仔細打量了凌仲,臉上漸漸露出驚異的神色。 一百三十六 凌仲趕緊收拾起東西回家,那差役的神情讓他明白,他最擔(dān)心的事情終于要來了。 思娘看他半夜三更急急忙忙趕回家,帶去的東西也沒有賣完,正想問他怎么回事,凌仲便拉起她:“我們離開這里吧?!?/br> 思娘沒有多問,只是默默點點頭,簡單收拾了點東西,把早上蒸的饅頭放進包袱里,叫醒三個大點的孩子,再一人抱了個小的便匆忙離家。 相處這么久,她早就知道丈夫不是普通人,但卻從不問他的過去,只想著無論發(fā)生了什么,一家人在一起就好。 山林黑洞洞的,象野獸張開的大口,要把一切都吞沒,他們義無反顧地向著黑暗走去。 夜梟在啼叫,兩旁的古樹張起凌厲的爪牙,作勢要向人撲來。三個孩子害怕地靠在蘇凌身邊:“阿爹,我們?nèi)ツ睦铮亢煤?,我害怕?!?/br> “乖,我們?nèi)ヒ粋€好玩的地方,到了阿爹給你做麻糖吃?!焙⒆颖宦樘钦T惑忘記了害怕,思娘卻怕得渾身顫抖,連大氣都不敢出。她不是怕黑暗,而是有了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如同每走一步都會跌入深淵。 “蘇凌將軍,這么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哪里呢?”一個陰森得象是從地獄中傳來的聲音在咫尺外響起,數(shù)百只火把瞬間點燃,山林被照耀得一片光明。 盔明甲亮的燕軍出現(xiàn)在四面八方,道路正中站立著一匹黑如墨染的駿馬,駿馬全無聲息地站著,一看便是訓(xùn)練有素的良駒。黃金轡頭黃金鞍,極盡富貴奢華,而它身上端坐的人也是頭戴金冠,身穿滾著金邊繡著金色圖案的玄色勁裝,英俊威武,極盡貴氣和霸氣。 “蘇凌,朕終于找到你了,這些年你讓朕找得好辛苦?!蹦侨司従忛_口,陰沉凝重。 當(dāng)年在白云山的望日崖下尋找了半個多月也沒能找到蘇凌的身影,宇文熠的心中又恍恍惚惚升起了希望,只要沒有見到尸體,便有可能還活著,便還有希望。于是向傳下密旨尋找蘇凌,凡是聽說哪里有跟蘇凌的特征有點象的人都會派人去仔細打探。 他記得蘇凌曾經(jīng)想取道三界鋪前去西羌,便在西羌和大燕的邊界一帶加緊了搜查,其后又加緊對西羌用兵,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樣做究竟僅僅只是為了削弱西羌取得戰(zhàn)略主動呢,還是多少有些希望,能夠在西羌被征服的土地上找到蘇凌。于是他每年都會到靠近西羌的地方秘密巡視一番,說是勞軍,真正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這一天終于夢想成真了,聽到一名縣丞的奏報,再叫來那名見過可疑人物的差役細細盤問,他立刻便確定,那朝思暮想的人終于再次出現(xiàn)了。 知道他不想見自己,于是帶人以最快速度趕來,他居然還是逃了出來。 雖說已經(jīng)知道了蘇凌的近況,眼前的景象卻依舊令他怒火中燒。三個孩子抱著蘇凌的大腿躲著發(fā)抖,蘇凌則緊張地將思娘護在身后,兩人還一人抱著一個嬰兒。 “嘿嘿,這些都是誰呢?蘇將軍不妨給朕介紹一下,也免得失了禮?!庇钗撵诘恼Z調(diào)里帶著冰刀雪劍,周圍的空氣似乎都要被凝結(jié)。 化名為凌仲的蘇凌毫不畏懼地站直了身子,直視這宇文熠:“他們是我的妻兒?!?/br> “妻兒?哈哈哈哈?!庇钗撵诜路鹇牭搅颂煜伦詈眯Φ氖虑?,在馬上前仰后合地大笑起來:“凌大概忘記了,你是朕的妃子,朕可不記得什么時候把你休了。” 說著策馬來到蘇凌面前,越過他的肩膀居高臨下睨著思娘,眼里全是高傲不屑,以及——殺氣。 “你說朕該怎么處置你們這對jian夫yin婦呢?是脫光了游街示眾,還是直接浸豬籠,再把這群野種全部煮成rou湯分給大家喝?” 思娘只抬頭看了宇文熠一眼,便嚇得趕緊低下頭。 蘇凌輕嘆一聲:“陛下要恨恨蘇凌一人便是,他們母子什么都不知道,你便發(fā)發(fā)慈悲,放過他們吧。” “發(fā)慈悲?”宇文熠猛地轉(zhuǎn)臉盯著蘇凌一聲大吼:“那你對朕發(fā)慈悲了嗎?眼看著你從懸崖上墜下,朕的心都撕成了碎片,若不是薛正他們拉著,就只想就這么跟你去了。這兩年,明知希望渺茫,還是千辛萬苦地找你,每次得到有像你的人出現(xiàn)的消息,就興奮得睡不著覺,卻從來都是失望。每天眼睛一睜就想到你,眼睛一閉就夢到你,你說朕還像個皇帝嗎?活脫脫就是個怨婦。但你呢?娶媳婦生孩子一樣沒落下,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這個時候你的慈悲心到哪里去了?” 宇文熠越說越激動,從馬背上撲下來,便掐住了蘇凌的脖子,卻遲遲沒有用力收緊。 五個孩子都大哭起來,蘇凌抬起頭凝視宇文熠狂躁痛苦的面龐,眼中有些歉疚又有些傷悲:“是蘇凌辜負了陛下,蘇凌有愧。只是,這許多年來我實在太累了,現(xiàn)在只自己希望能夠平凡地活下去,希望有個家有個伴,希望能夠有孩子,希望能用自己是雙手去耕耘這片土地,呵護家養(yǎng)育孩子,希望……希望自己還能有希望。”說著頓了頓無奈地苦笑一下:“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你想有人做伴,難道朕不是人嗎?”說著一指思娘:“她干巴巴病怏怏,到底有什么好,可你卻選她?!庇钗撵诜砰_蘇凌的脖子,大力搖晃他的肩膀:“你說你究竟愛她哪點?”其實宇文熠知道自己這副樣子實在不好看,但他也顧不得那許多了。 蘇凌被他搖得幾乎站立不穩(wěn),待他停止搖晃后,才柔聲道:“他們是我同甘共苦的親人,是我的希望和責(zé)任,所以,請陛下不要傷害他們?!?/br> 宇文熠終于平靜了一些,他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人,臨來前便下定決心只要他愿意跟自己走,他便什么都可以不計較,現(xiàn)在情況雖然出乎了預(yù)料,卻也不能因小失大。嘴唇不甘地哆嗦了兩下:“你要朕放過他們,可以,你跟朕回閎都。” 蘇凌笑了笑:“陛下之命我不敢不從,只不過蘇凌還是想問問,陛下要我去閎都,是打算放在在宮里做男妾呢,還是放在宮外做男寵?” 宇文熠還真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在他看來,只要蘇凌跟自己回去,接下來怎么樣都是一回事。 “其實有什么關(guān)系呢?蘇凌早就是死過一次的人,左右不過是再死一次而已?!碧K凌終于有了一絲慘然。 宇文熠聽罷退后幾步,陰惻惻地笑起來:“你還想自盡,是想跟朕拼個魚死網(wǎng)破是吧?你放心,朕跟你保證,死的是你這條魚,破的,絕對是這張網(wǎng),你自己選掂量吧?!闭f罷不懷好意地掃視思娘和幾個孩子一眼。 “陛下既然這么說了,蘇凌不會自然再自盡,但既然已注定淪為玩物,且再無任何希望,陛下又認為蘇凌還能活多久呢?”蘇凌輕輕推開思娘和孩子,再把手中的孩子也放到思娘的臂彎里,向宇文熠走了過來,雙眼幽幽望著面前的神色激動狠歷的君王:“蘇凌的生死,全憑陛下定奪?!?/br> 蘇凌神情堅定,宇文熠卻臉色瞬間慘白,腦海中雷電交加。 蹬蹬蹬連退幾步,才顫聲道:“好,好,好,你好?!睅讉€好字過后,猛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彎下腰去,薛正不知從何處穿了出來,扶住宇文熠:“陛下,你怎么了?” 宇文熠無力地搖搖頭,對著薛正輕聲說道:“我們走?!?/br> 薛正回身往了蘇凌一眼,輕嘆一聲,扶著宇文熠上了馬。 宇文熠掉轉(zhuǎn)馬頭而去,走到山路轉(zhuǎn)角忽然勒住馬韁,身形竟然有些蕭索,他低頭垂下了眼簾:“凌,朕現(xiàn)在離開,不是甘心放棄,只因為愛你。” 長龍般的火把在山間盤旋而下,漸漸遠去,蘇凌泥塑木雕般站立著,良久一動不動。他知道宇文熠對自己有情,卻從沒在這一刻感受得這般強烈。 “仲哥,我們?nèi)ツ睦??”思娘從震驚中緩過來,拉著蘇凌的袖子問。 蘇凌攬過思娘的肩:“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