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身子可好些了?！弊忧溧ㄒ吐晢?。

    柳如正沉聲不說話，壓抑的氣氛讓子卿更不知所措。

    良久，柳如正才哼了一聲：“你叫我什么？”

    “爹……”子卿聲如蚊吟地答道。

    “你認我這個爹，好好~咳咳咳咳~好哇?！绷缯执罂绕饋恚忧浠琶ο胍锨盀樗槡?，卻被他一手制止：“咳咳，既然你還當我是你爹，那爹的話你聽是不聽？”

    子卿沒有應(yīng)聲，縮到一邊，低著頭不敢再看柳如正。

    柳如正斜眼打量了子卿一眼，沉聲嚴厲道：“你也是個明曉是非的人，我就問你三件事！你好好回答我！”

    “第一，我不管你和喬陽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且問你，你可曾聽說過這世上有哪一個人因為這樣的事得了好下場？”

    子卿沉默著，輕輕搖了搖頭。

    “好！”柳如正繼續(xù)說道：“且不說朝堂之上，男子以色侍主都被稱為jian佞妖邪，冠以禍亂朝綱之重罪。就算在這市井之間，也是為人不恥的下作之事。你是有些才氣靈氣，讓別人認同你，喜歡你，如今在這平陽城也是有頭有臉的人了。可你別天真地以為這些都是那么好得的，一個不小心，今天捧你的人，明天就是踩壓你的人。一生的行端舉正都有可能被一個小小的失誤而變得聲名狼藉，更何況你是這樣的事。要是傳出了，別說在傾城閣了，我看你在這個平陽都沒有立足之地了?！?/br>
    見子卿不說話，柳如正沉重地嘆了口氣：“唉……你們年紀輕輕，所思所想都是眼前這點事，殊不知，人生還長著吶~你要是想像個市井之人蠅營狗茍也就算了，要是想活得稍微像個樣子，不由得你不潔身自愛。唉，罷了，罷了，這些話你現(xiàn)在也聽不進去，你且記得為父之言，日后自己琢磨吧?！?/br>
    子卿微微地點了點頭，雖然不曾細想柳如正的話，然而聽得懂那都是肺腑之言，只是……自己只是喜歡喬陽而已，僅此而已啊。

    “第二，雖然你年紀尚輕，我還是想問你，你到底想沒有想過什么才是真正喜歡一個人？”

    子卿疑慮地抬眼看了看柳如正，不知道該如何作答。自己喜歡喬陽，見不著時會想念他，他出事了，心里會擔心。要是他和別人親近了，自己會吃味。為他高興而高興，為他難過而難過，想與他親近纏綿，只愿這一生一世都陪在他身邊才好。

    卻聽柳如正繼續(xù)沉聲說道：“喬陽他不僅僅是喬陽，他還是柳家的大公子，玲瓏齋的少主人，他活著，有他的命業(yè)。他要如何選擇他的生活，那是他的事。可是，你愿意讓他成為一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嗎？”

    “不，不……”子卿慌忙搖了搖頭。

    “他要選擇與你在一起，那就得抗旨不尊，此為不忠！”

    “喬生已經(jīng)失蹤，喬陽再與男子相守，讓柳家絕后，此為不孝！”

    “嚴姑娘待他情深意重，他棄若罔顧，此為不仁！”

    “他若不娶，在皇上面前漏了陷，反害了救他的嚴大人，此為不義！”

    “不……不……”子卿渾身發(fā)顫，心中如萬根細針錐鉆。

    柳如正見狀心疼地嘆了口氣：“子卿……你是個好孩子?？赡愕枚矚g不僅僅只是喜歡，它也是責任，是隱忍，是背負。感情從來不是一個輕松的事，相反，它無比沉重，因為它要承受另外一個人生命的重量?！?/br>
    淚水突然決堤而下，我愛他，我愛他??！我是真愛他??！為他……我愿意的，隱忍，背負，我都愿意的?？墒恰脑趺催@么痛，怎么這么痛啊！

    撕心裂肺的痛楚在子卿身上蔓延，眼淚婆娑中，柳如正的身影模糊起來，連他的咳嗽聲也隱約遙遠起來。

    卻聽到混混沌沌中，厲聲傳來一句問話：

    “第三，我且問你，喬生失蹤那天晚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心中的罪孽突然被提及，已經(jīng)心神恍惚的子卿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不知所措地磕起頭來，重重地，一個又一個，連自己額頭上磕出了血也意識不到。

    一直在門外守著的柳夫人趕緊推門撲過來，將子卿死死攬住，不讓他再傷害自己。

    柳如正頹然倒到床上，長嘆一聲：“唉……看來我猜的沒錯了。燕兒，把子卿扶回房中，讓他好好休息休息吧?！?/br>
    柳夫人眼噙淚水，心痛地難以自已：“老爺……你這樣太殘忍了。子卿……子卿他實在太可憐了?！?/br>
    柳如正木然地看著床帳，微嘆一聲，向柳夫人揮揮手：“去吧?！?/br>
    …………………………………………………………

    拂柳寫這段的時候心好痛啊，比子卿還痛。我到底是在虐人還是在虐自己啊。

    ☆、第一零五章  情深誰訴 (1639字)

    明月孤星照，暗夜獨酒澆。

    想醉的人，偏偏怎么也醉不了。在烏茶巷的小酒鋪喝了一夜的酒，依舊清醒著，心里的矛盾與痛楚卻愈加肆虐著。

    柳喬陽一路跌跌撞撞來到傾城閣，來到那間小屋。

    敲門……還是不開……

    柳喬陽頹然靠在門外，憤然說道：“好，你不開，你永遠也別開了！”

    聽不見里面的動靜，柳喬陽黯然忿嘆，不死心地繼續(xù)問道：“子卿，考慮得怎么樣了？偷偷遠走他鄉(xiāng)……也不會牽連別人。你別要你的傾城閣，我也不要我的玲瓏齋了……什么都不管了，好不好！”

    門內(nèi)子卿卻仍不答話。

    柳喬陽痛苦地沿著門軟坐在地：“子卿，我知道你聽得見我說話。怎么不回答我？只要你一句肯定，我柳喬陽什么都愿意拋棄。就當柳家沒有生過我這個不肖子，就當他們都看錯了人?？赡阍趺匆痪湓挾疾徽f，連見都不想見我一面……你怎么舍得？你怎么舍得我這么難過……”

    還是聽不見任何回應(yīng)，柳喬陽自嘲一聲，緩緩抬眼望向門廊外凄清慘照的冷月，自言自語喃聲道：

    “我真是鬼迷了心竅才會喜歡上了你。那么多漂亮的女子不喜歡，嚴姑娘那么溫婉的人不愛，偏偏就是著了你的道。”

    “小時候，聽那些混小子說要娶了你回家當媳婦時，心里還跟著一陣樂。沒想到……呵呵……到最后，最想要你的，居然是我?！?/br>
    “可我就是沒辦法忘記啊，那一年，你在紅梅花下……笑得真好看。從此以后，舍不得你難過，舍不得你傷心，為了你，我該做的做了，不該做的也做了?！?/br>
    “你不是答應(yīng)過我，如果我不放手，你也不放手嗎？子卿……到如今，我還是那樣想的，對你……我一輩子也不放手?？赡隳?？一句話都不說……你就是這樣堅守誓言的嗎？”

    “你痛苦，難道我就不痛苦了嗎？喬生失蹤了，爹爹病危，若我再走，日后……柳家就剩娘一個人了……可我寧愿辜負了天下人，也不辜負你……你就不肯再給我一點點勇氣，成全了我們的心嗎……呵呵……呵呵……”

    冷風習習，柳喬陽醉意微微，一個人在門外喃喃訴說著他與子卿的往事，一樁樁，一件件，久遠的，切近的，歡喜的，難過的……說到聲音模糊，意識昏沉，一聲有，一聲沒，漸漸在門外睡著了。

    可這門內(nèi)……依舊死寂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