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十月：“……”

    這回更慘了，沒有傘，連茶葉罐都沒有，黑晴明徒手抓不住他，便直接將他封進了一個小紙人里。

    那邊的晴明這才意識到金十月丟了，緊張地叫道：“十月！”

    黑晴明的臉色不怎么好看，白晴明的咒術(shù)讓他有些心神不穩(wěn)，但他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說道：“停手吧，沒有什么好打的了?！?/br>
    確實沒有什么好打的了，同是晴明，他自然也明白金十月在對方心中的重量，當(dāng)然不是要拿金十月去交換什么，只要金十月到了他的手上，便永遠別想逃開了，他只需要用金十月拖延一下時間，等到陰界之門徹底打開，即便是完整的晴明在這里，也回天乏術(shù)。

    白晴明看著他手中的紙人，臉色蒼白，好半晌，才出聲道：“大家……住手。”

    庭院里的式神們紛紛停了下來，回到他身邊，妖狐停手前還多錘了大天狗一圈，這才擺著尾巴噠噠噠地跑回去。

    就在白晴明打算開口問對方想要做什么的時候，被黑晴明捏在手心的金十月開口了。

    “你真的不知道他為什么會這么輕易地找到這里來嗎？”

    黑晴明怔了一下，看向手心那個小小的紙人。

    半晌，他笑了：“你從來都是最了解我的那個人，十月，我開始后悔當(dāng)初教你陰陽術(shù)了?！?/br>
    金十月滿不在乎道：“教不教的，我又沒有真的學(xué)會，只是知道了點理論知識，不算什么吧？”

    黑晴明搖頭嘆氣。

    “雖然乍一看你們分成了兩個人的，一個善，一個惡，說到底都是原來那個晴明。”

    “人世間的善惡無法分清，你們兩個之間的關(guān)系也無法完全扯斷，就好像那個晴明的腦子里總會出現(xiàn)‘人世污濁’之類的反社會想法，你也一樣偶爾會有正面的思想吧，比如其實金十月帶來的點心也很好吃什么的？”

    黑晴明并不說話。

    金十月繼續(xù)道：“之所以那個晴明會仿佛受到指引一般找到你，是因為你內(nèi)心中希望一個人來阻止你的意愿太過強烈，這種執(zhí)念通過你們之間的鏈接，傳到了他的腦海當(dāng)中。”

    “想要拯救這個世界的人不只是他，還有你自己吧？”

    金十月的話說出來，在場的人全都呆住了，白晴明愣愣地看著遠處的黑晴明。

    一個整天計劃著怎么毀掉這個世界的家伙，其實也有救世之心嗎？

    這種話聽起來十分可笑，但莫名地，白晴明心中有一個聲音告訴他，金十月說的沒錯，他自己確實就是這樣的人。

    沉默了半晌，黑晴明笑了：“是的，你說的沒錯，當(dāng)初那個用于分離的咒術(shù)并不完善，我自己算是第一個試驗品，起初還好，我以為我可以忠于心中的惡念，但是沒過多久，我就意識到，善與惡，其實沒有辦法被徹底分開?！?/br>
    “另一個我，確實是因為我內(nèi)心的呼喚來到這里?！?/br>
    “我不愿意放棄這個世界，又厭惡得恨不得它立刻滅亡，只能用自己與自己之間的戰(zhàn)斗來做一個抉擇。”

    “但是你看，”黑晴明抬手指向已然擴大，甚至漸漸露出石門一角的陰界裂縫：“雖然我的心中也有一絲不甘，但陰界之門已經(jīng)快要出現(xiàn)了，善的那個我已經(jīng)沒有辦法關(guān)上這扇門了，我的選擇也出來了。”

    “是惡贏了?！?/br>
    “這個世界即將毀滅?！?/br>
    所有式神都看著黑晴明，包括白晴明自己，可是對方所說的也是“他”曾經(jīng)想的，沒有人能反駁他的話。

    這是一個選擇，只不過白晴明失敗了而已。

    難道就要眼睜睜地看著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活物都消失嗎？

    白晴明咬緊了牙，迅速布陣，試圖將陰界裂縫重新關(guān)上，式神們也紛紛過來幫忙，但是就像黑晴明說的那樣，陰界裂縫已然擴大，即便拼盡全力，他也只能延緩陰界之門打開的速度，根本無法再次關(guān)上。

    黑晴明平靜地看著這一切，淡淡地說道：“徒勞罷了，門已經(jīng)關(guān)不上了，等到你的靈力耗完，一切就都結(jié)束了。”

    “也不一定吧，”金十月突然出聲道：“半個晴明關(guān)不上的話，一個晴明怎么樣？”

    黑晴明看了他一眼，說道：“我的選擇已經(jīng)很明了了?！?/br>
    “毀滅這個世界嘛，我清楚，”金十月滿不在乎道：“我只是覺得這個毀滅的方法不怎么帶勁。”

    黑晴明皺了一下眉。

    “打開陰界之門，你只不過是拿走了世人的性命，毀掉了他們的身體，可是他們還有污濁的靈魂，即便你追去冥界，將整個冥界和輪回都破壞掉，他們污濁的怨氣也依然會彌漫世間?！?/br>
    “那么你到底毀掉了什么呢？這種方式的滅世，你不覺得可笑嗎？說到底，不過是在騙你自己罷了，”金十月說道：“你變成了令人討厭的自以為是，自欺欺人的家伙啊，晴明?！?/br>
    黑晴明怔了一下，隨后思索著什么，許久，他點頭道：“你說的有道理，那么請你告訴我你的辦法是什么？”

    金十月干脆道：“我的辦法的第一步，你現(xiàn)在立刻馬上過去幫他一起把門關(guān)上！”

    黑晴明：“……”

    “放心吧，這回我可沒把你當(dāng)傻子，”金十月笑道：“世間的污濁，不過是因為人心，但人心是可以改變的，想要真正毀掉現(xiàn)在這個世界，那么就從你厭惡的最根本的地方下手啊，什么時候世間之人皆善良，你的計劃不就完成了么？”

    “你所厭惡的污濁的世界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美好的新世界，不好嗎？”

    “并不是不好，”黑晴明嘆了口氣：“如果有你所說的那種新世界代替這里，我會很高興?！?/br>
    “但是這世間已然如此，又如何能做到理想中的那樣呢？”

    “從最小的地方開始，一天做不到就一個月，一個月做不到就一年，一年做不到就一輩子，多簡單的問題?！?/br>
    黑晴明沒有回答。

    金十月說道：“你是在嫌麻煩嗎？不想為了你理想中的世界浪費時間嗎？”

    黑晴明搖了搖頭，慢慢走到白晴明身邊，在對方投來警惕的眼神時，將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同源的磅礴靈力一瞬間進入身體，白晴明愣了一下，立刻將這股靈力注入陣中，已經(jīng)大開的裂縫終于有了合攏的跡象。

    黑晴明的遲疑和沉默并不代表著他被金十月說服了。

    已經(jīng)清楚意識到善惡無法分割的他早已看出金十月所說的話不過是吊在驢子眼前的胡蘿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