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他沒吃過豬rou,但見過豬跑,給溫瀛的冊子,他自己就看過無數(shù)次,既然他能對溫瀛起反應(yīng),只要將人寵幸了,開了葷,說不得那難以啟齒的毛病就好了呢? 溫瀛只當(dāng)他在胡言亂語。 若真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那日與劉慶喜野合的婢女就不會那般說了,且看凌祈宴每回被自己弄時的反應(yīng),溫瀛都覺著,自己看走了眼,剛?cè)胴雇醺畷r,他竟還真信了外頭那些關(guān)于這位小殿下的風(fēng)流韻事。 結(jié)果凌祈宴卻是只裝腔作勢的紙老虎,被人一弄就嬌軟得如貓兒一般。 他沒再跟凌祈宴說那些無意義的廢話:“那也等下次吧?!?/br> 凌祈宴踢他一腳:“那你滾吧?!?/br> 溫瀛告退出去。 外頭的雨勢又比先頭大了些,溫瀛在廊下站了片刻,聽著房中凌祈宴趾高氣揚呵斥下人的聲音,唇角輕勾起一小道弧度,撐開傘,走入夜雨中。 又過了兩日,凌祈宴背上的傷好得差不多時,宮里突然來了道圣旨,皇帝讓他自即日起入禮部主客司寺學(xué)習(xí)藩務(wù),凌祈宴拿著那道圣旨正反瞧了個遍,越瞧越稀奇,他是沒想到他父皇竟當(dāng)真打算讓他去辦差。 端陽節(jié)家宴太后提了一嘴這事,當(dāng)時皇帝說會回去考慮,凌祈宴原以為,那不過是他父皇嘴上應(yīng)付太后的說辭,等他自個都忘了這事時,圣旨卻來了。 “本王當(dāng)真不愿去辦差,太后她老人家委實給本王找了個麻煩來?!绷杵硌绨c在榻上唉聲嘆氣。 溫瀛來與他請安,聽到這話順手撿起被他扔在地上的圣旨,細(xì)看了看,道:“陛下如今有心栽培殿下,殿下何不把握機(jī)會?您入了主客司,說是學(xué)習(xí),那些個官員必然都得聽您的,再有一個月就是萬壽節(jié),到時萬國來朝,殿下若是能將差事辦好,不但陛下和滿朝官員看在眼中,諸藩邦亦會知道,我大成朝不只有一個皇太子,還有您這位皇嫡長子?!?/br> 凌祈宴嗤他:“你小子還沒死心呢?還想游說本王去爭搶那個位置?” 溫瀛閉嘴不言,但他的表情告訴凌祈宴,他就是這么想的。 凌祈宴絲毫不為所動,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伸懶腰,嘴里嘟噥:“奇了怪了,不應(yīng)該啊,父皇怎會讓本王沾手這么重要的差事?就算是因為前兩日皇后打了本王,氣得祖母說要跟本王去封地上,他為了安撫祖母,也不該讓本王做這事啊,他就不怕本王搞砸了他老人家的萬壽節(jié)?” 凌祈宴十分有自知之明,深刻知道自己在他父皇心目中是個什么形象的,所以溫瀛說這是他父皇有心栽培他,凌祈宴是不信的,他只覺著其中有鬼。 江林去將來傳旨的宮中太監(jiān)送出府,回來與凌祈宴稟報,說給那位齊公公塞了塊上好的玉佩,對方就知無不言了。 給凌祈宴差事,確實是皇帝想與太后示好,不過一開始定的,只是個沒什么要緊事的清閑部衙,并非主客司:“后頭是太子殿下與陛下提起,說殿下您都快十七了,也該正兒八經(jīng)接觸朝堂事,日后好與他一塊為陛下分憂,陛下十分欣慰,才改了主意?!?/br> 凌祈宴皺眉:“老二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溫瀛提醒他道:“無論太子打的是什么主意,殿下您只要小心一些,辦好該辦的差事,別做落人話柄的事情,就出不了岔子?!?/br> 凌祈宴悻悻擺了擺手,話是這么說,知道這差事是凌祈寓那小子幫他討來的,他就更不想去了。 “辦差有什么意思,那些個老匹夫,一個都沒你長得好看,對著他們,本王提不起興致來?!?/br> 凌祈宴一邊說一邊捏溫瀛的手,溫瀛的目光下移,落在他們交握的手掌間,頓了頓:“學(xué)生本也要念書,白日里不在府中,殿下不是覺著無聊么?日日喝茶聽曲也無甚意思,不如辦些正經(jīng)事。” 凌祈宴哪里聽得進(jìn)溫瀛說這些,滿腦子都是他的手滑溜溜的,不像姑娘家那么柔軟,摸起來骨節(jié)分明的,卻另有一番滋味,之前每回他捉著溫瀛的手揉摸兩下,多半會被他甩開,今日這小子倒是安分了,竟由著自己摸。 凌祈宴瞇著眼睛細(xì)想,好似自從自己幫他教訓(xùn)了沈興曜那些人,又瞞下了他殺劉慶喜之事,溫瀛的態(tài)度就好了些,這樣才對。 不過他雖想要這小子低頭,但若是這小子變得跟其他人一樣,一昧逢迎奉承自己,似乎又沒什么意思,嘖,做人果然很矛盾。 還是現(xiàn)在這樣好,他倒是要看看,這個窮秀才要與他玩欲拒還迎的游戲到幾時。 凌祈宴越想越入神,忽地感覺到他的手被人反握住,低下頭去看,溫瀛已變被動為主動,正捏著他的手背,手指揉弄著他手心。 先前還不覺著,這么一對比才發(fā)現(xiàn),溫瀛的膚色雖白,但依舊不及他,且這小子到底是窮苦人家出身,手指腹和掌心都有一層薄繭,不像他,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十指不沾陽春水,手白得跟剛剝殼的嫩雞蛋一樣。 溫瀛握著他的手,好似手掌還比他的大一些,凌祈宴略微不爽,總覺得自己氣勢弱了一截怎么回事? 被捏了幾下,凌祈宴氣呼呼地抽出手,瞪溫瀛:“不許調(diào)戲本王?!?/br> 他可沒忘了,沈興曜那伙人背地里都議論了些什么污言穢語。 溫瀛安靜看著他,凌祈宴舉高手,一巴掌沒扇下去,落到溫瀛肩膀上點了點,提醒他:“你得記清楚自己身份,不該想的事情不許想?!?/br> 沉默一陣,溫瀛垂下眼:“學(xué)生不敢?!?/br> 第19章 入幕之賓 皇帝說讓凌祈宴辦差,凌祈宴再不情愿,也得硬著頭皮上,轉(zhuǎn)日一早就去了禮部衙門。 主客司的主官是禮部侍郎劉商,正是劉慶喜他爹。 此人四十幾歲,本該最意氣風(fēng)發(fā)的年紀(jì),他卻神情憔悴、面容滄桑,鬢邊已有白發(fā),想是因嫡子橫死打擊過大所致。 先前劉府辦喪事,凌祈宴派了府中長史替之過去悼念,聽聞劉府一片愁云慘霧,怕是短時日內(nèi)都好不了了。 對著凌祈宴,劉商面上并無多少殷勤熱忱,連請安見禮都做得馬馬虎虎。 凌祈宴倒是能理解,劉慶喜是去了他莊子后失蹤的,死前最后見的人又是他府中婢女,要劉家人心平氣和地接受劉慶喜是意外而死,不對他起半分猜疑和抱怨,只怕圣人都做不到。 不過凌祈宴無所謂,他向來不在意這些。 除了主客司的一眾官員,鴻臚寺、四夷館和會同館的主官俱都在這里,這幾處地方都涉及藩務(wù)事,主客司掌政令、鴻臚寺掌入貢朝覲、四夷館掌通譯、會同館掌接待,按著皇帝的意思,凌祈宴需得去各處學(xué)習(xí)。 當(dāng)然說是學(xué)習(xí),這些個官員也不敢真把他當(dāng)學(xué)生,俱將他奉做上官,一副洗耳恭聽他訓(xùn)誡的架勢。 且陛下特地交代過,下個月萬壽節(jié)外邦來使進(jìn)京朝拜之事,交由這位毓王殿下來cao辦,他們再不情愿,都只能聽命。 于是眾人輪番上前,詳細(xì)與凌祈宴說明本部衙的職責(zé),再將萬國來朝的一應(yīng)事宜細(xì)致稟報與他,凌祈宴耐著性子聽了一個多時辰,越聽越?jīng)]勁,最后忍不住打斷還在滔滔不絕的鴻臚寺卿:“行了,這些你們?nèi)マk就行,你們都有經(jīng)驗,本王這個一竅不通的就不班門弄斧了,以后每三日派人去本王府上,與本王匯報一次就行。” “可陛下說……” 凌祈宴似笑非笑地斜睨過去:“陛下說什么重要么?總歸你們心里也不樂意本王插手你們部衙之事,本王若是管太多了挑你們的毛病,你們心里肯定記恨本王,不如就這樣,本王樂得輕松,你們也輕松,有何不好?” 眾人同時噤聲,陛下說什么不重要,這樣大不敬的話,凌祈宴敢說,他們可不敢說,不過既然凌祈宴是這么想的,那自然再好不過,他們也怕來個祖宗,處處對著他們指手畫腳。 凌祈宴沒有多待,晌午之前離開禮部衙門,進(jìn)宮去與皇帝復(fù)命,皇帝語重心長地叮囑他好好干,又說了些太子也希望他好,他老人家想看他們兄弟和睦,共同為大成江山奮斗的話,凌祈宴嘴里嗯嗯應(yīng)著,實則左耳進(jìn)右耳出,一個字沒往心里去。 從皇帝那里出來,剛走出門,就冤家路窄地碰上凌祈寓。 凌祈宴懶得搭理他,只當(dāng)做沒看到,連正眼都沒給這位太子殿下一個。 錯身而過時,凌祈寓叫住他:“大哥今日就開始辦差了嗎?” 凌祈宴懶洋洋地撩起眼皮子:“托了你的福,聽說是你跟父皇提的?要給本王安排些正經(jīng)事情做?” “不好么?”凌祈寓側(cè)過身,唇角帶著笑,盯著凌祈宴的眼睛。 “好在何處?”凌祈宴冷淡問他。 “你我兄弟,日后齊心合力,君臣相得,共治天下,有何不好?大哥不愿意如五皇叔幫父皇那樣,幫一幫孤么?” 五皇叔靖王是皇帝的嫡親兄弟,也是最得他們父皇信任的兄弟,按著大成朝的祖宗規(guī)矩,嫡長子立太子,諸皇子成年封王,待皇帝駕崩新帝登基,再出京遷去封地,但也有例外。 惹了皇帝厭棄的當(dāng)朝皇子或提前被趕去封地,被新帝器重的兄弟亦能留在京中委以重任。 凌祈宴差點成為前者,靖王則是后者,靖王府就在上京城,皇宮邊上,靖王還手握兵權(quán),常年在邊疆領(lǐng)兵,足見皇帝對他的看重。 現(xiàn)在凌祈寓說,希望凌祈宴能做第二個靖王。 凌祈宴嗤之以鼻,笑不進(jìn)眼底:“太子殿下有心了,真這么看重本王,為何不與父皇說,讓本王也跟著一塊去上朝?” 凌祈寓被他這么一噎,嘴角的笑斂去,凌祈宴沒興致再與他廢話,轉(zhuǎn)身而去。 他就知道,這個狗東西嘴里沒一句真話。 藩務(wù)雖重要,但接觸不到朝堂上的其他官員,就一個稍微被皇帝器重的劉商,還是個與他有嫌隙的,凌祈寓怎敢當(dāng)真讓他上朝聽政,嫡長子立太子是開國皇帝定下的規(guī)矩,凌祈寓從一開始就名不正言不順,怎可能不防著他。 想要與他賣好,又要小心提防著留著一手,也不嫌累。 雖然他還是不明白,凌祈寓為何轉(zhuǎn)了性,非要面上與他玩兄友弟恭那一套,不過他懶得費工夫想。 出宮上了車,凌祈宴揉了揉自己正唱空城計的肚子,心下不平,進(jìn)宮一趟,連口熱飯都沒吃上,還被人找了晦氣,忒倒霉了。 申時,國子監(jiān)下學(xué)。 溫瀛出門走了兩條街,在偏僻街巷的拐角處,馬車被人攔住,一個太監(jiān)模樣的人走到車邊來,說他們主子請他過去一敘。 溫瀛推開半邊車窗,警惕望過去,前頭不遠(yuǎn)處停了輛十分華貴的馬車,看不出車?yán)锸呛稳恕?/br> 溫瀛不由皺眉,上回的事情后,凌祈宴給他配了兩個護(hù)衛(wèi),這會兒正要攆人,那太監(jiān)趕忙自報家門:“咱家是華英長公主府的,車?yán)锏氖窍A郡主,請溫小案首過去當(dāng)面一敘?!?/br> 他話說完,那邊的馬車推開門,跳下個俏丫鬟,果真是上回在毓王府,替惜華郡主塞香囊給溫瀛的那個。 溫瀛只得下車,走去對面車邊,規(guī)規(guī)矩矩地與車內(nèi)人問安。 惜華郡主推開窗,趴在窗邊笑嘻嘻地看他,目光落到他腰間,那里空空無一物,小郡主略不高興:“本郡主先前送你的香囊呢?怎么沒戴?” 溫瀛垂著眼,并不看她,淡道:“郡主錯愛,學(xué)生惶恐,本想尋個機(jī)會將東西原樣奉還郡主,后頭被殿下要去了,實在抱歉?!?/br> 小郡主聞言皺眉道:“他拿我的香囊做什么?我送你香囊干他什么事?” “學(xué)生是殿下的人?!?/br> “你不過就是他府上一門客,本郡主看上你了,送你香囊,還得經(jīng)他允許?他未免管太寬了吧?” 溫瀛終于抬眼,平靜告訴她:“學(xué)生是殿下的入幕之賓?!?/br> 惜華郡主一愣,下意識地用帕子捂住嘴,堪堪止住脫口而出的驚呼聲,氣紅了眼:“你騙我!你就算不喜歡我也沒必要這么騙我!大表哥說了你只是他府上門客!” “事關(guān)殿下清譽(yù),還望郡主不要說與旁人聽。” “你——!” 小郡主又氣又惱:“你就這么自甘墮落?你明明有大好前程,做什么要選這條路?!” “學(xué)生是自愿的,學(xué)生這樣的,承受不起郡主厚愛,抱歉?!?/br> 小郡主氣得用力推上窗:“走了!” 她那丫鬟也瞪了溫瀛一眼,跳上車去。 長公主府的馬車轆轆而去,溫瀛不在意地轉(zhuǎn)身,坐回車?yán)铩?/br> 傍晚,溫瀛來正院與凌祈宴問安,陪他一塊用了晚膳,再幫他換藥。 凌祈宴背上的傷已好得差不多,為了不留疤,藥依舊得搽。 被溫瀛溫?zé)岬氖终迫嗟窖g,凌祈宴瞇著眼睛舒服得直哼哼。 溫瀛不自覺地加重些力道,半日,凌祈宴側(cè)過頭,覷向他:“聽人說你今日回來路上,被惜華那丫頭堵了道?” “嗯?!?/br> “你們說什么了?” 溫瀛抬眸,對上凌祈宴的眼睛,從容道:“她問學(xué)生為何不戴她送的香囊,學(xué)生與她說了實話?!?/br> 凌祈宴一下沒聽明白:“什么實話?” “學(xué)生說,學(xué)生是殿下的入幕之賓?!睖劐粗?,語調(diào)平靜,卻又似夾雜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