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唔?!?/br> 翌日清早,副總兵張戧和另兩名參將各帶三千兵馬進山,大軍依舊留守在山腳大營中。 但溫瀛也沒閑著,領著凌祈宴帶了五千兵馬出外逛了一圈,在駱塔山后方百里處,路遇一正在遷徙途中、只有不到千人的小部落,將之攔下,對方幾無還手之力,不必他們費一兵一卒就已繳械投降。 這個小部落里大多是老弱婦孺,青壯男人很少,誠惶誠恐地跪在地上,哀求著大成朝的王爺饒他們一命。 溫瀛騎在高頭大馬上,居高臨下面色冷淡地看著他們,沒有立時表態(tài),凌祈宴握著馬鞭碰了碰他手臂:“你說話呢,這些人要怎么處置?” 跪在首位的族長cao著一口十分不流利的大成話,講述他們這個小部落也是前些年才被巴林頓人強行并入,連草場都被占了,只能被迫四處遷徙以圖活命,從未也沒有能力去犯過大成朝,懇求溫瀛開恩,放他們一馬。 許久,溫瀛終于沉聲開口,吩咐部下:“將他們的兵器鐵器都繳了,放了吧。” 那些人如蒙大赦,趕緊磕頭謝恩。 凌祈宴打量著他們,忽地問那族長:“你方才說,你們從前的草場在這駱塔山的東北面?” “是、是,……只有很小的一塊地方。” 對方小心翼翼地回答,生怕他們又改了主意。 “既然你們世居這駱塔山附近,可與駱塔部人打過交道?” “有做過買賣,但都是他們族人出山來與我們換東西,并未有過深交。” 溫瀛輕瞇起眼,就聽凌祈宴又問:“與你們打過交道的駱塔部人都是什么樣的?詳盡說說?!?/br> 那族長認真思量半晌,回答他:“駱塔部人大多高大威猛,有那十分厲害的兵器,他們似是與巴林頓都城里的那些王公貴族們往來密切,偶爾能看到巴林頓都城的兵馬過來這邊,但我等對巴林頓都城的人避之不及,并不敢靠近他們?!?/br> “還有呢?他們喜好什么、有何習俗,你們可知?” 那族長與他身邊幾人小聲議論一番,再答道:“曾有與我們做過買賣的駱塔部人無意間提過,說要趕回去供奉他們的駱神,若是誤了時辰只怕駱神怪罪,像是十分虔誠,他們說的駱神具體是什么,卻是不知道?!?/br> 凌祈宴偏頭,笑著沖溫瀛挑眉:“駱神?” 巴林頓人和漠北那邊的部落一樣,大多信奉喇嘛教,這駱神是個什么玩意? 溫瀛看著他,伸手撩開他頰邊被風吹亂的一縷鬢發(fā),指腹不經意地摩挲過他面頰。 凌祈宴嘴角的笑一滯,撇過臉去,……大庭廣眾,摸什么摸。 那族長說不出駱神是個什么東西,去問他的族人,很快有個看著十分機靈的少年出來,比手畫腳地告訴他們,他之前有一回,與時常去他們部落做買賣的駱塔人套近乎,那人與他說,駱神世代庇護他們駱塔部人,只有最虔誠聽話的族人,死后才能得到永生,永遠追隨駱神,享盡富貴榮華,倘若背叛了駱神,則將永生永世為豬為狗,做最低賤的畜生。 凌祈宴聞言嘖嘖,與溫瀛道:“難怪那些駱塔人死都不怕,怎么都不肯說出他們部落到底在哪里,只怕他們族長就是用這什么駱神哄騙他們,都能永生了,誰還怕死啊。” 溫瀛淡淡“嗯”了一聲,下令將這些人放了。 他們回去軍營,溫瀛將鄭沐叫來,讓之用那勞什子的駱神去詐那些俘虜,凌祈宴回去自己帳子里換了身衣裳,過來時在主帥帳外正碰上鄭沐出來,順嘴提點了他兩句,鄭沐受教,領命而去。 凌祈宴撩開帳簾進去,溫瀛正在寫要呈報給皇帝的密奏。 凌祈宴過去,隨意看了一眼:“你這是打算每隔幾日,就將這邊的事情與他報一次?” 溫瀛點頭,下筆如飛。 凌祈宴心下佩服,別看溫瀛這個混賬一直冷冰冰的不近人情,在迎合皇帝心思這方面,別說是他,連東宮那位,都遠不如這人做得好。 見溫瀛將今日之事也寫了進去,凌祈宴撇嘴:“都說愚民可欺,編造這么一個駱神出來,就能讓人死心塌地,要是皇帝也能這么做就好了?!?/br> “皇帝不會喜歡這樣的,”溫瀛的聲音淡淡,“若是隨便什么人都能造一個駱神出來欺世盜名,還需要皇帝做什么,陛下這樣的皇帝,更不會喜歡這種東西?!?/br> “那你呢?” 溫瀛歇了筆,抬眼看向他,凌祈宴笑問:“你會忌憚這種東西?” 溫瀛不答,但他的表情已然告訴凌祈宴,他不屑這些。 凌祈宴早知如此,這人向來自信,有豈會在意那些莫須有的神鬼之事。 他抬起手,笑吟吟地點上溫瀛的肩膀:“你若做了皇帝,肯定比你父皇更難糊弄?!?/br> 溫瀛依舊沒吭聲,伸手一扯,凌祈宴腳步趔趄,就這么往前栽進他懷中,成了面對面坐在他腿上的姿勢。 “干嘛?”凌祈宴推他胸膛,“我都忘了說你,剛才在外頭,那么多人看著,你突然摸我做什么?” “為何不能摸?” 溫瀛的語氣太過理所當然,凌祈宴有種好似是自己矯情多事的錯覺:“……大庭廣眾的,被人看到多不好,你還要不要臉了?” “那些都是我的親兵,看到又如何?” 凌祈宴抬手想打人,溫瀛捉住他手腕,就這么直勾勾地盯著他,先是將他的指節(jié)送到唇邊親了一口,再轉而吻上他的下巴、嘴唇。 “你做什么呢……” 凌祈宴含糊吐出聲音,溫瀛貼著他的唇,低聲提醒他:“張開嘴?!?/br> 凌祈宴下意識地聽話啟開唇,很快被親軟了,貼著溫瀛,黏黏糊糊地一再與他交換親吻。 半夜,待凌祈宴睡著后,溫瀛起身下榻,去了軍營后頭。 鄭沐過來與他稟報,說那些俘虜聽他們提起駱神,果真有了松動,不再是那副任殺任剮仿佛提線木偶一般的神態(tài),他將那些人分開拷問,不斷用言語刺激他們,將他們那個駱神說成一文不值的偽神騙子,碰到大成朝的戰(zhàn)神,只有一敗涂地的份,所以他們這回才會損兵折將、大敗而歸,淪落至此。那些人已被連續(xù)審了一日一夜,如今聽到鄭沐說這個,終于有人心理防線開始崩潰,頂不住開了口。 溫瀛聞言蹙眉:“戰(zhàn)神?” 鄭沐笑著打哈哈,老實給交代了,說是那位溫先生讓他這么說的。 溫瀛默然。 過了片刻,他吩咐道:“等他們將事情交代了,確定了他們說的都是真話,就將人殺了?!?/br> 鄭沐一愣:“全殺了嗎?” “殺了?!睖劐届o丟出這兩個字。 鄭沐心下惴惴,不敢再多問,垂首領命。 大成皇帝為彰顯寬仁氣度,也為大成兵馬能在戰(zhàn)場上速戰(zhàn)速決,曾親口口諭大成將士不殺戰(zhàn)俘,陣前沖鋒時,只要對方最后投降了,都能留一條性命。 但現(xiàn)下溫瀛說,要將人都殺了,哪怕他們已愿意開口,將部族所在地供出來。 他又去親眼見了見那些俘虜,嚴刑拷打下已渾身是血的駱塔人死死瞪著他,還有唾罵詛咒他的,溫瀛面無表情地抽出劍,一劍洞穿了叫囂得最厲害的那個的胸口,那人大睜著眼,死不瞑目。 將劍收回,溫瀛的神色不動半分,命了鄭沐帶人繼續(xù)審問,轉身離開。 回到營帳中,裹夾進一身寒氣,他蹲下在火盆邊烤了片刻,再脫去沾染上血腥味的外衫,重新躺回榻里。 睡夢中的凌祈宴滾回他懷中,貼著他的胸口蹭了蹭,將他抱緊。 溫瀛低下頭,吻了吻懷中人的發(fā)頂,輕闔上眼。 第66章 煞神降世 翌日清早。 溫瀛一起身,鄭沐便興沖沖地來與他稟報,說是終于問出了駱塔部的確切所在地,還有兩個戰(zhàn)俘頂不住,答應了給他們帶路。 “他們部族共有約五萬人,其中有騎兵三千,另有近萬奴隸,都是這些年陸續(xù)從我大成朝擄去的子民,與先前我等收集來的情報拼出的訊息,相差無幾?!编嶃逭f得咬牙切齒,恨不能將這些駱塔人抽筋扒皮。 溫瀛聞言頷首,吩咐下去早膳過后,全軍拔營進山。 凌祈宴興致勃勃地擦拭他那柄寶劍,擦完又順便想幫溫瀛的也擦一遍,將他的劍抽出來,卻見上頭還沾著未干的血腥沫子,頓時嫌棄道:“你昨個半夜又偷摸去殺人了?” 溫瀛過來,將劍從他手中抽走,自己拿了毛皮將之擦拭干凈,沒叫凌祈宴沾手。 凌祈宴追問他:“說話呢,你昨夜又殺了誰?那些駱塔部的俘虜?那還需要你親自動手嗎?” 溫瀛沒出聲,淡淡睨他一眼。 “……看我做什么?” 分明只是隨意一瞥,卻凌厲十足,有夠滲人的,換個人看到溫瀛這眼神,只怕已低下腦袋跪到地上去。 每每這個時候凌祈宴就不得不感嘆,自己得罪這人這么多,且搶了他身份二十年,如今還能活著在這個冷酷暴君身邊吃香喝辣,得虧他長了張好看的臉。 “我殺人,你介意?” 凌祈宴無語:“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你不殺我就行了。 溫瀛沒再理他,將劍插回鞘中,淡下聲音:“去用膳吧?!?/br> 辰時四刻,三萬兵馬從營地出發(fā),沿著朝陽升起的方向進山。 穿過狹長山谷、趟過湖泊沼澤,再橫穿一片茂密叢林,一直到晌午時分,他們終于停在了一處看著十分不起眼的山洞外。 洞口有十余駱塔兵丁把手,不待那些人做出反應,大成兵已手起刀落,快速將人解決。 溫瀛派出一支隊伍進洞中去查探,大軍原地等候。 凌祈宴轉著眼睛四處看了看,他們已走了數(shù)個時辰,這個地方地處深山老林深處,若非有這駱塔俘虜帶路,只怕他們當真在這山里找個幾年,都未必能找到這里。 兩刻鐘后,派去查探的隊伍回來復命,肯定了里頭確實就是駱塔人的老巢,他們沒有打草驚蛇,那些駱塔人還不知道大成兵馬已然到了家門口。 溫瀛下令繼續(xù)前進,走過一段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洞xue后,眼前霍然開朗,是一大片茂密的灌木林,先一步進來的探子已將原本守在這里的駱塔兵解決。 大成兵馬悄然無聲地在林中集結,排出陣勢,借著灌木掩蓋,觀察著下方還渾然不知危難將至的駱塔部人。 灌木林下邊,是一片仿若世外桃源的山坳草場,地方很大,四面靠山,木屋帳篷鱗次櫛比,坐落在水畔,成群烈馬奔馳其中,哪怕在秋日都不顯蕭條。 這里便是他們一直在找尋的駱塔人的老巢,這些人就是躲在這里,窺視著大成朝的邊境之地,一次又一次亮出爪牙。 秋風呼嘯不停,溫瀛面沉似水,沉聲下令:“全軍進攻。” 一聲尖銳的號角聲響徹云霄。 駱塔人甚至沒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大成的前鋒軍就已揮舞著刀槍,從天而降,沖向他們。 駱塔人毫無抵擋之力,尖叫著狼狽四竄,一個接著一個倒下。 他們的騎兵大多還在營地中進食歇息,連馬都未上,不出半個時辰,就已全軍覆沒,軍營易主。 大成兵馬大獲全勝,生擒近四萬人,圈在羊圈里的奴隸被鄭沐帶人救出,長跪在地,痛哭不止。 凌祈宴看得直皺眉頭,這些人衣衫襤褸,人不人鬼不鬼的,竟不知在這里受過多少磋磨,才會變成今日這副模樣。 相較之下,那些同樣跪在地上的駱塔部俘虜,衣著面貌則實在好得太多,尤其那幾個看著身份地位高的,各個膘肥體壯,也不知吃了多少大成朝搜刮來的民脂民膏。 哪怕他們這會兒已嚇破了膽,面色灰敗,不斷磕頭求饒,卻更叫人不解恨。 溫瀛拉緊馬韁,執(zhí)劍上前,駱塔部的族長被人拎住辮子提起腦袋,大瞪著眼睛目露極致的驚恐,溫瀛手中劍揚起,干脆利落地將之頭顱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