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凌祈宴抬起濕漉漉地腳踹他,醒了神:“你煩不煩,我又沒事,我沒把握怎會上去?我很惜命的好吧?!?/br> 溫瀛抬眼望向他,凌祈宴哼哼道:“你不信?你這么看不起我?。课液么跚邦^二十年是皇子,該學(xué)的都學(xué)過的好吧,我學(xué)騎馬時你只怕連馬屁股都沒摸過呢。” “嗯。” “又嗯什么嗯?”凌祈宴沒好氣。 溫瀛輕捏他腳踝:“你很厲害。” 凌祈宴:“……” 一點都沒覺得被恭維了。 “倒是你,我方才就想問了,你怎不也挑匹馬,盡想著討你那個父皇歡心,給他送那么多好馬做什么,說不得他轉(zhuǎn)手就要挑兩匹好的給凌祈寓那個狗東西?!?/br> “不必了,我念舊,還有,不許提別人的名字?!?/br> 凌祈宴噎住。 他氣呼呼地抽回腳,自己拿了布巾快速擦了,再隨手一扔,滾回被褥中去,拉高被子。 溫瀛沒與他計較,叫內(nèi)侍進來伺候自己梳洗更衣再熄了燈,坐進榻里,掀起被子一角。 一陣窸窣響動后,凌祈宴被他摁入懷。 凌祈宴翻身,腦袋埋進他懷中,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為何給馬取名小妖精?”溫瀛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凌祈宴閉起眼嘟噥:“小妖精就是小妖精,我就喜歡這名字怎么了,不叫它小妖精,那叫你小妖精?不對,你是男妖精,會吸人精血的那種。” “換個名字。” “不行,不換,沒得商量?!?/br> “你先前跟它說了什么?” 凌祈宴“噢”了一聲,心道這人怎么連他跟馬說什么,都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事情真多:“說讓它乖乖聽話,許給像我這么英俊瀟灑、風(fēng)流倜儻的美男子,它賺了?!?/br> 搭在腰間的手臂陡然收緊,凌祈宴伸腳踢人:“干嘛你?!?/br> 他睜開眼,黑暗中只看到溫瀛盯著自己的灼灼目光。 “以后不許與人亂說這種話?!睖劐谅曁嵝阉?/br> 凌祈宴十分無言:“那是畜生好吧,又不是人?!?/br> “畜生也一樣?!?/br> 再踢他一腳,凌祈宴背過身去,只留個屁股給他,氣到了。 ……沒見過還要跟畜生計較的,腦子真有病。 睡意襲來,他的眼皮子很快耷拉下去。 身邊人的呼吸聲漸沉,溫瀛重新將他攬回懷,輕闔上眼。 第68章 賞銀給我 之后兩個月,大成兵馬繼續(xù)往巴林頓腹地推進。 踏平駱?biāo)恐螅瑴劐堑珱]收手,又抽調(diào)四萬兵馬,合計七萬人,兵分三路,劍指巴林頓都城方向,沿途一路掃蕩大小部落和城池,煞神之名徹底打響。 駱?biāo)繑?shù)萬人盡屠,震懾整個巴林頓,一眾手握兵權(quán)的王公貴族人人自危,各自盤踞一方、固守不出,又或是望風(fēng)而逃,絲毫不理會巴林頓朝廷發(fā)下的調(diào)令,無一人出兵救援其他部族,每日戰(zhàn)戰(zhàn)兢兢,只祈求大成軍不要踏足自家地盤。 如此一來,那些中小部落和小規(guī)模城鎮(zhèn)遇上大成兵馬,幾乎毫無抵擋之力,不是死便是降。 短短兩個月,溫瀛已帶兵向著巴林頓都城,推進了近兩千里。 屠部之事未再發(fā)生過,對那些從未侵犯過大成邊境,且愿意歸降的部落,溫瀛只命人繳了他們的兵器鐵器了事。 至于那些手上沾過大成子民血的巴林頓人,若遇誓死抵抗者,盡殺之,有識時務(wù)放棄抵擋投降的,只殺部落族長、貴族和軍中將領(lǐng),并收繳他們?nèi)鄙砑邑敭a(chǎn),余的人則須以錢財買命,從前從大成朝搶了多少,如今都得吐出來。 這副鐵腕做派,不單是叫巴林頓人聞大成旒王之名色變,消息傳回京,更是讓溫瀛飽受非議,朝野上下彈劾不斷。 但溫瀛不管不顧,只要一日皇帝免職的圣旨不來,其他那些流言蜚語,他遠(yuǎn)在千里之外,都只當(dāng)做沒聽到。 軍營。 凌祈宴在附近溜了一圈馬回來,將他的小妖精交給人帶下去喂飼料,走進帳中。 溫瀛和一眾部下正在商議明日的作戰(zhàn)部署,凌祈宴聽了一陣,覺著無趣,到一旁榻上坐下,喝茶吃點心。 他們的軍營駐扎在薔央城外三十里,巴林頓地廣人稀,城鎮(zhèn)少草場多,薔央城是除都城外少有的大型城池之一,坐落于通往漠北的要塞關(guān)卡上,從前巴林頓朝廷幾次發(fā)兵進攻漠北,皆由此處過,這里也是溫瀛出兵后,攻打的第一座大城。 他們已在此安營扎寨三日有余,城中巴林頓人人心惶惶,溫瀛卻不急,遲遲未有發(fā)起攻城,只等城中人先亂。 議事完眾人退下,溫瀛走來榻邊,順手幫凌祈宴拭了拭唇角,問他:“方才又去騎馬了?” “嗯?!绷杵硌缱炖镆еc心,含糊點頭。 他閑不住,總想出去溜達,溫瀛說也不聽。 將點心吞下,再灌了口茶,凌祈宴順嘴道:“我剛到東面那座山上去看了眼,山后邊是大片的草場,但看不到什么活物,你說那些住進城里去的巴林頓人,他們難道就不養(yǎng)牛羊了嗎?可那些牲畜要吃草的,總不能圈在城里養(yǎng),那會被他們藏哪里去了?” 溫瀛點點頭:“我已派人去找?!?/br> 牛羊馬駝是這些草原人最重要的財產(chǎn),若能將薔央城中人放養(yǎng)在外頭的牲畜盡數(shù)擒獲,之后不需要他們多做什么,城中必得大亂。 “噢?!绷杵硌缏勓孕α诵?,他都能想到的事情,溫瀛又怎可能想不到。 倆人說了會兒話,溫瀛的親衛(wèi)送進信來,又是京中寄來的。 他隨意看了幾眼,將信紙壓下。 凌祈宴順手拿起來一目十行看完,無非又是京里誰誰彈劾了溫瀛,說他獨斷專行、窮兵黷武、暴戾跋扈,懇求皇帝將他革職處置。 但皇帝沒理這些人,所有彈劾溫瀛的奏章都留中擱置了,遲遲未有表態(tài),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凌祈宴看罷沒好氣:“這些人吃飽了撐的,滿口仁義道德,那些邊城的平民被燒殺搶掠、家破人亡時,怎沒見他們跳出來,如今倒是會慷他人之慨,一個個地盡知道拖后腿?!?/br> 溫瀛不以為意:“隨便他們?!?/br> 只要最后能將巴林頓全境拿下,他到手的便會是實打?qū)嵉能姽?,這些人再如何唱反調(diào)都無用。 他越是這樣不在意,凌祈宴越是替他不值,又嘀嘀咕咕地把方仕想那個小人咒罵了一遍。 溫瀛手下三個副總兵,除了張戧跟了出來,另一留守坐鎮(zhèn),那方仕想在他們出兵前,已被溫瀛借機調(diào)去偏遠(yuǎn)之地,可那人顯然不會就此安分,當(dāng)日屠駱?biāo)恐律形丛诎土诸D傳開,就已先一步傳回上京,可想而知,又是這人在背后多的嘴。 這段時日朝中不斷發(fā)酵的針對溫瀛的輿論抨擊,少不得有凌祈寓那狗東西的煽風(fēng)點火,那方仕想,就是那狗東西的狗,呸! 聽到凌祈宴喋喋不休地替自己罵人,罵完方仕想又開始罵凌祈寓,溫瀛不出聲地望向他,被他這么一盯,凌祈宴更多沒沖出口的話頓?。骸啊憧词裁矗俊?/br> “不許說不雅之言?!?/br> 凌祈宴瞬間語塞。 溫瀛摸了摸他的臉:“聽話?!?/br> 他可以殺人放火,但自己連說句不雅之言都不行,什么道理? 凌祈宴拍下他的手:“你不許摸。” 上京,興慶宮。 凌祈寓已在地上跪了半個多時辰,皇帝的叱罵聲依舊未歇,無論他如何狡辯,皇帝便是認(rèn)準(zhǔn)了是他在朝中攪風(fēng)攪雨,拖他大哥的后腿。 “心胸狹隘、嫉妒心甚,毫無容人之量,你這樣的,哪配做一國儲君!你若無那個本事,不如趁早退位讓賢!” 凌祈寓垂眸冷笑,在溫瀛回來之前,這些話都是皇帝拿來罵凌祈宴的,皇帝眼里看到的,從來只有最本事、最出息的那個兒子,那才是他的臉面。 曾經(jīng)皇帝礙著祖宗規(guī)矩,頗多費心思,才立了他做東宮太子,如今卻又絞盡腦汁,想要光明正大廢了他,好叫那個半路回來的皇長子取而代之。 憑什么他要讓!沒那么便宜! 凌祈寓用力掐緊拳頭,將滿腔怨毒深壓下,……他偏不讓,儲君之位是他的,帝位是他的,那個人也終有一日會是他的,他絕對不讓! 云氏帶著婢女來興慶宮送點心,在宮門口碰到凌祈寓出來,對方冷漠中藏著恨毒的眼神掃向她,云氏輕翹起一側(cè)唇角,嘴上說“見過太子”,連膝蓋都未彎。 皇帝早已說了,她有孕在身,見了任何人都不必多禮。 凌祈寓沒有理她,徑直走了。 云氏撫了撫自己已然六個月大、蔚為壯觀的肚子,漠然闔眼又睜開,嘴角的笑上揚到最完美的弧度,進門去。 一走進大殿,皇帝便親自過來扶她,聽到云氏說親手做了點心,心情轉(zhuǎn)瞬好了,嘴上叮囑她:“以后讓下人做就行了,別累著了。” 云氏一聲輕笑:“陛下愛吃,臣妾樂得為陛下做?!?/br> 皇帝聞言,心里熨帖極了,扶著她去榻邊坐下。 如今的云氏,嬌養(yǎng)得愈發(fā)豐腴美艷,烏發(fā)重新長起,接上發(fā)髻,再別上一枝簡單的海棠珠釵,后宮那些十幾二十的鮮嫩小姑娘,沒一個比得上她,真正的艷壓群芳、寵冠六宮。 云氏與皇帝說起虞昭媛這些日子病了,十分思念皇帝,請皇帝有空去看看她。 皇帝捉著她的手,感嘆道:“還是你大方寬厚?!?/br> 虞昭媛是那西南小國進貢來的外邦女,初入宮時封的婕妤,如今已升上了昭媛,因著與年少時的云氏相像,很是受寵過一段時日,可如今云氏這個正主回來了,別的人自然入不了皇帝的眼。 云氏非但未對那虞昭媛心生芥蒂,還與之情同姐妹,時常走動,皇帝不免感懷,若當(dāng)年沒有那些事情,云氏順順利利地做了他的皇后,后宮只會更加太平和睦,或許還能給他生個更好的太子出來。 他似已全然忘了,他的皇長子被換走,就是云氏所為。 皇帝長吁短嘆,數(shù)落起不爭氣的兒子,云氏安靜聽著,并不多言,皇帝可以說,但她不能議論太子的不是。 只在最后皇帝搖頭嘆氣時,輕聲提了一句:“陛下不必過于擔(dān)憂,您還有大殿下呢。” 皇帝應(yīng)道:“是,幸好祈宵是個爭氣的?!?/br> 他說著,又伸手捏了捏云氏的下巴:“皇后變著法子的針對你,你倒是還替皇后的兒子說話?!?/br> 云氏的聲音更輕:“臣妾只是實話實說,本也是臣妾對不起大殿下在先?!?/br> 皇帝將她攬入懷,云氏已無數(shù)次為當(dāng)年之事當(dāng)著他的面自責(zé),皇帝心底那點疙瘩早就解開了,如今再提起,只余滿腔對云氏的憐惜。 趴在皇帝懷中,云氏低垂下眼,一句話不再說。 翌日,攻城戰(zhàn)打響。 凌祈宴沒跟著一起去,騎著他的小妖精翻過東邊那座山頭,去了那邊的草場上跑馬,還帶上了溫瀛給他的五百騎兵。 昨日他就想來了,這兩個月小妖精已被他馴得十分聽話,但是昨日他們上去那座山頭時,小妖精突然變得亢奮異常,若非他使命攥著,當(dāng)時它就想過來這邊,且眼睛死死盯著同一個方向,嘴里不住發(fā)出嘶鳴,一聲比一聲凄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