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凌祈宴就坐在溫瀛身側(cè),一邊嗑瓜子一邊笑那林世子:“你這話說的,被郡主聽到了,怕是要揪你耳朵。” 林世子笑得開懷,半點不吝嗇承認:“習(xí)慣了?!?/br> 敬國公世子和惜華郡主是上京城里出了名的恩愛夫妻,世子爺還是個耙耳朵的,但這位林世子好似全然不將外人的那些調(diào)侃放在心上,提起妻子時滿眼都是歡喜和情意綿綿。 溫瀛自坐下后便沒怎么開過口,聞言忽然睨向凌祈宴,凌祈宴對上他目光,雖不明所以,眼中笑意卻更濃。 林世子默默起身告退。 溫瀛意味不明地盯著凌祈宴看了一陣,又轉(zhuǎn)開眼。 “你干嘛呢?” 溫瀛端起茶盞,半日才含糊丟出一句:“揪耳朵,你不高興也可以做?!?/br> 凌祈宴愣了愣。 瞧見溫瀛神情淡定的側(cè)臉,他還當(dāng)是自己聽錯了,再見他眼睫輕輕顫動,卻不看自己,終于沒忍住放聲笑開。 “那不行,您可是高高在上的一國儲君,這事我可不能做,被人知道了,我可不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凌祈宴笑得東倒西歪,溫瀛捏住他的手,讓他坐好:“大庭廣眾的,注意點?!?/br> “殿下還大庭廣眾摸我的手呢?!绷杵硌绻室庑χ鴶D兌他。 溫瀛又揉了揉他手心,這才松開。 凌祈宴樂不可支,他是真么想到,溫瀛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之后不時有人過來與溫瀛問安,見到凌祈宴,甭管是認識不認識他的,都免不得要多看上他一眼,凌祈宴倒是自在得很,一直在吃東西,還不時給場下正比賽的兩隊下注。 后頭林世子又過來,說下一場想請?zhí)拥钕沦p賜個彩頭,溫瀛微頷首,賜下了一尊金馬鞍。 凌祈宴一瞧那金光閃閃還鑲嵌著寶石的馬鞍,立時來了興致,伸手推了溫瀛一把:“臭秀才,你有這么個好東西不告訴我,這馬鞍多配我的小妖精,你怎么隨便給賞賜出去了?” 溫瀛卻道:“你想要,自己去贏回來。” 凌祈宴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自己去就自己去。” 看到他興高采烈地下場,溫瀛倒了杯酒進嘴里。 凌祈宴騎上他的小妖精,回身沖溫瀛粲然一笑,揮動馬鞭,縱馬而出。 皇太子殿下的眸色難得溫和,凌祈宴從來喜歡吃喝玩樂,但自從回京以后,他就一直壓抑本性,他樂得成全他。 凌祈宴許久未打過馬球,倒也不生疏,手持球杖,干脆利落地擊出第一球,如魚得水、快活無比。 意氣風(fēng)發(fā)的凌祈宴很快吸引了全場人的注意力,一球接著一球擊中,這下幾乎所有人都認出來了,這位溫伯爺,就是昔日那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毓王殿下。 但見高坐看臺上的皇太子目光只隨著他轉(zhuǎn),又有消息靈通之人,聽過朝中那些影影綽綽的傳聞,看向凌祈宴時,不由更多了些審視打量之意。 聯(lián)想起從前這位皇太子殿下還未認祖歸宗時,就是毓王府上門客,如今他倆不過是關(guān)系調(diào)換過來而已,便都了然。 凌祈宴渾不在意這些,姿勢漂亮地用力擊出最后一球,小妖精馱著他,興奮得前肢高高躍起,一聲長鳴。 一人一馬,在日光下劃出一道分外耀眼奪目的影子。 這一場結(jié)束,凌祈宴這隊壓倒性勝利,他更是得籌最多的那一個。 溫瀛已走下看臺,親手將那金馬鞍賜給他。 凌祈宴上前,滿眼盛著笑,雙手接過,與他謝恩:“多謝殿下厚愛?!?/br> 溫瀛盯著他的笑眼,半晌,輕點頭。 他們一同坐回看臺上去,下一場溫瀛又賜下其它東西做彩頭,過了癮的凌祈宴沒再去搶,他總得給溫瀛些拉攏人心的機會不是? 有從前就認識凌祈宴的人,試探著過來與他打招呼,凌祈宴笑吟吟地應(yīng)了,但不提前事,還與人相約,日后有機會一塊宴飲。 打發(fā)了人,凌祈宴笑問溫瀛:“殿下,我約人一塊去喝酒,你怎的不反對了?” “反對有用?” “你不高興我就不去唄?!?/br> “不必,”溫瀛不在意道,“想去就去,注意分寸,別喝太多就成?!?/br> 凌祈宴心中滿意,摸摸他的手:“殿下你真好?!?/br> 溫瀛反手回握住他。 臨近晌午時,天色又突然變了,先是飄起了雪花子,眼見著有越下越大的趨勢,有人先一步回去,也有人一塊去了附近的林家別院玩耍。 他倆也沒走,在林家別院,林世子叫人辟出最清凈、景致也最好的一處小筑,給他們歇腳。 凌祈宴站在筑臺上賞雪,目視著屋檐外漫天飛舞的霜雪,屋內(nèi)溫瀛與那林世子斷續(xù)的說話聲被風(fēng)聲阻隔,聽得模糊不清。 凌祈宴有一些心不在焉,正發(fā)著呆,瞧見惜華自下方的長廊盡頭走過來,由身側(cè)婢女撐著傘,走上筑臺。 “大表哥幾時有了這份閑情逸致,能安靜站這里賞雪?”惜華笑著開口,言語間盡是揶揄。 凌祈宴隨口接話:“讓世子夫人見笑了,我這人向來就喜歡這個?!?/br> 才怪。 他回京以后,他倆已寧壽宮里見過兩回,單獨說話這還是第一次。 相處起來,依舊與從前一樣。 惜華笑嘻嘻地打量他:“大表哥今日可在馬球場上大出風(fēng)頭了?!?/br> 凌祈宴轉(zhuǎn)開眼:“有話你就說,別跟我這一套一套的?!?/br> “你這人真是,一點不討喜,我說你和太子殿下,在大庭廣眾下那般親密,完全不加掩飾,旁的人除非瞎了才看不出來,幸好那位準太子妃不在場?!?/br> 凌祈宴“哦”了一聲,沒接話。 準太子妃家中是清流,不會與他們這些勛貴世家一塊玩耍,自然不會來這。 “那你知道,今日這場馬球會,其實是太子殿下想辦的嗎?” 這倒是有些出乎凌祈宴意料了,想了想,他道:“太子殿下有太子殿下的想法,是他想辦的也不稀奇?!?/br> 溫瀛辦這馬球會,多半是想借這種場合籠絡(luò)那些世家子弟,以他自己的名義辦太明顯,以林世子的名義辦,又顯得他與敬國公府走太近,借惜華的名義辦邀請他來,倒是合適。 惜華受不了道:“行了吧你,打什么官腔,嘴里沒一句實話,你真打算這么跟太子殿下廝混下去?。康忍渝^門以后怎么辦?” 怕凌祈宴誤會,她又添上一句:“這句是幫外祖母問你的,她老人家每回見了我都長吁短嘆,與我說你的事情,如今她老人家最大的心病就是你和太子殿下的關(guān)系,她說怕問多了你不敢再去寧壽宮,我才替她來問一問你,你可別拿敷衍她老人家那套來敷衍我?!?/br> 凌祈宴的目光又轉(zhuǎn)向外頭,冬日的霜雪帶著綿綿寒意,叫他不由裹緊身上大氅。 半晌,他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道:“你cao心太多了,你看我像是會讓自個吃虧的人么?” 惜華愣了愣,似沒想到他會這么說:“……你心里有數(shù)便好,外祖母也是怕你將來不好過?!?/br> 凌祈宴勾唇一笑:“她老人家那是關(guān)心則亂,你也跟著瞎起哄?!?/br> “我沒覺著你會吃虧,”惜華不以為然,“太子殿下多寶貝你,我都看著呢,我倒擔(dān)心他會吃虧了。” 凌祈宴嘖了嘖:“小郡主,你到現(xiàn)在還這么掛心太子殿下呢?若是被里邊那位世子爺知道,你曾經(jīng)想收了太子殿下……” “說什么呢,你給我閉嘴!” “閉什么嘴?”凌祈宴偏要說,“我說的不是事實?” 惜華柳眉倒豎,呵道:“閉嘴!閉嘴!再說扔出去喂狗!” 凌祈宴哈哈笑。 溫瀛和林世子一塊走出來,見凌祈宴正擠眉弄眼,沖氣呼呼的惜華笑個不停。 林世子見狀笑問他們:“伯爺和郡主可是在說什么有趣之事。” “自然是極有趣的事情?!绷杵硌缈粗A漫聲道,含笑的雙眼中盛滿促狹。 惜華漲紅了臉,生怕他會當(dāng)真說出來,狠狠瞪他一眼。 凌祈宴的目光在林世子與溫瀛之間轉(zhuǎn)了一圈,到底閉了嘴:“沒什么,我跟郡主逗樂子呢?!?/br> 那林世子一頭霧水,惜華不給他再問的機會,趕緊道:“一會兒婢女會將午膳送來,殿下和伯爺慢用,我們還要去招待其他客人,就不打攪二位了?!?/br> 那倆人告辭而去,走遠了瞧著林世子貼去惜華身側(cè)說了一句什么,惜華抬手揪上他耳朵,凌祈宴一陣樂,感嘆道:“惜華果真嫁了個如意郎君,林世子這人風(fēng)趣又會玩,肯定不會悶著惜華?!?/br> 溫瀛面無表情地睨他一眼。 凌祈宴笑嘻嘻地伸手推他胳膊:“怎么?你還不服氣呢?惜華那丫頭當(dāng)初不是惦記你么?她要是再晚個幾年嫁人,做你的太子妃,太后和長公主一準樂意至極,她自己肯定也愿意,但是你這人吧,就一個悶字,惜華嫁你肯定不如嫁林世子過得舒坦,也只有我受得了你……” 凌祈宴話未說完,溫瀛已轉(zhuǎn)身回去屋里,壓根不理他。 嘖,小氣的男人,說說怎么了? 凌祈宴跟進去,溫瀛席地坐下,給自己斟了杯茶。 凌祈宴湊過去,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趴他腿側(cè),撐著下巴笑看向他:“窮秀才,我說你悶?zāi)悴桓吲d了?” 溫瀛的目光轉(zhuǎn)過去,問:“她若嫁我,你呢,你樂意?” 凌祈宴撇嘴:“當(dāng)然不樂意,我隨口一說,你還當(dāng)真了?!?/br> 溫瀛移開眼,抿了一口茶,淡道:“惜華,我不喜歡,不會娶?!?/br> 凌祈宴一愣,隨即笑得直捶地,這人的反應(yīng)有時候真真是出乎他意料,可好玩。 溫瀛伸手一撈,將他攬入懷。 凌祈宴趴到他身上,樂不可支:“不喜歡就不喜歡唄,你喜歡我就夠了,你若是喜歡別人,我還不喜歡你了呢?!?/br> 溫瀛認真與他道:“不會?!?/br> 凌祈宴心中舒坦,抬手摸了一把他的臉:“窮秀才,我可喜歡你?!?/br> 從前他還什么都不懂,只把這人當(dāng)做陪自己玩樂消遣的門客時,就說過這話,如今還是這一句,心境卻大不一樣了。 哪怕這人是個悶葫蘆,他也喜歡得很,才不舍得給別人。 溫瀛捉住他的手,輕輕“嗯”了一聲。 凌祈宴高興了,順嘴問他:“你剛和那林世子說了什么?” “談了些公事。” 凌祈宴對這個沒太大興趣,說了幾句又說起別的:“惜華說,這馬球會是你要辦的?” 溫瀛卻問他:“好玩嗎?” 自然是好玩的,回京以后他都好久沒這么暢快了,凌祈宴點頭:“托了殿下的福,我今日可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