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們涌上前來，開始重復(fù)祁硯曾經(jīng)的動作——拍門大叫。

    “官老爺行行好啊——救救咱們無家可歸的百姓吧！”

    上百人聚集在官府門口，齊齊向官府請愿。被兇獸奪占了家園的百姓們無處可去，越來越多的人聽聞了動靜，便也加入了他們的行徑，在官府的大院外跪求、哭號，吵鬧聲越來越大。

    他們請愿了很久，官府的大門卻始終緊緊關(guān)閉，無人出面應(yīng)答。終于，越來越龐大的人群擠滿了整條街道，把院門堵得水泄不通，有的百姓忍無可忍、沖上前去，咣咣砸起了門。

    “轟隆”一聲，落霞鎮(zhèn)官府的大門在長久的捶擊、敲打之后，終于被砸得倒塌在地。百姓們隨即魚貫而入。

    祁硯跟在往里沖鋒的眾人后方，一進(jìn)門卻大吃一驚：“院子里沒人！”

    他曾因為官司的事情不止一次進(jìn)過衙門，他對內(nèi)里布局也有些印象。往日這衙門里有不少官員在辦事，雖算不得熱鬧，卻也人來人往，繁盛異常。但現(xiàn)在，衙門的大院里空蕩蕩的，并無一人所在。

    不僅如此。

    “天啊，你們來看！”

    有百姓沖到了官員們?nèi)粘＾k公的房間內(nèi)，卻發(fā)現(xiàn)，里面不但沒有人在，甚至就連人員在此停留、活動的痕跡也沒有！桌椅、柜架亂七八糟地橫了一地，而當(dāng)中的貴重物品及文書早已消失不見。

    不甘心的人們繼續(xù)往里沖去，他們一個屋子一個屋子地找過去，直至翻遍了整座官府大院。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之下，終于有人生硬地喊出了聲：

    “官府跑路了！”

    這一句，五個字，猶如一顆迸發(fā)的火星，落在百姓們絕望如枯草的心頭，瞬間燃起了熊熊烈火。

    “衙門跑路了！他們?nèi)酉挛覀儾还芰?！?/br>
    “這天殺的狗官啊……他們不聲不響地走了，這是要扔咱們在這兒等死?。　?/br>
    人們吵嚷起來，摔著，砸著，踢打著，向空無一物的官家大院發(fā)泄著怒火。憤怒、不甘、絕望……負(fù)面的情緒如同天際的愁云凝聚在大院的上空，深深地籠罩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祁硯靜靜地立在墻邊，看著空蕩蕩的院子，再回想起先前望見的倉促離去的馬車和前來推阻的衙役，他忽然抽動了兩下嘴角，苦苦地笑了一聲。

    官府竟然真的跑路了，就像他此前預(yù)感到的那般。

    默默地轉(zhuǎn)過身，離院子里打砸的人群越來越遠(yuǎn)。他和蘭老板一前一后往大院的外面走去，突然聽到人群中傳來一聲喊叫：“商會！商會呢，他們和衙門的人一起收了咱們這么多的‘護(hù)國稅’，咱們?nèi)フ宜麄冋f理去！”

    一句話宛如點醒夢中人，百姓們?nèi)酉铝死墙逡黄脑鹤樱蛑乱粋€目標(biāo)匆忙跑去。是賭場，獸館，還是遠(yuǎn)山飯莊……這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祁硯知道，在官府老爺們匆忙踏出落霞鎮(zhèn)外的那一刻，鎮(zhèn)上的富商大賈們一定也做好了萬全的準(zhǔn)備，把前些時日收繳上去的大筆稅款，連同自己的身家財產(chǎn)、如花美眷一齊帶出城去，駛向不知何方的新居所。

    百姓們說得沒錯，最終被扔下的，就是他們這樣的草芥罷了。

    祁硯站在官府大院破敗的門口處，面對著空空如也的官府大街。他的心也空落落的。雖然一直努力地穩(wěn)住情緒、避免卷入到憤怒失控的人潮當(dāng)中，但低頭看看自己，處境和瘋狂大鬧的民眾們也沒有多少不同。

    都是朝廷的棄子罷了。

    少年目中無神地呆望著破敗的街道。

    “這個國家，真的完了……”

    會在大戰(zhàn)來臨前夕甩下百姓，帶著籌來的軍款悄悄開溜，這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官府？這樣的官府佇立在這樣美好的國度之上，對這片美麗的土地是一種褻瀆。

    他聞到一陣熟悉的草藥清香。隨即，蘭老板的手臂輕輕攬住他的脖頸。

    祁硯仰起脖子，望向灰暗陰沉的天空。

    “蘭老板，我的故鄉(xiāng)不在這里?！彼f著，“不過，自打來了這里之后，我就喜歡上了這片土地?！?/br>
    這片土地上生活著他的友人、愛人，他愛的飯館，還有其它許許多多可愛的事物。如今，它們卻全都被拋棄了。遺棄在魔人大軍鐵蹄的撻伐之下。

    蘭老板輕輕牽起少年的袖子。絕望當(dāng)前，他仍是一如既往地柔和笑著。

    “祁硯，我們回去吧。”他輕聲勸著，“完蛋的不是我們的國家，而是掌管著這片土地的官府。達(dá)官貴人們走了，商會可能也走了。但我們還要活著。”

    祁硯微微一怔。

    “我們還要活著?！?/br>
    是的，一切都還未有結(jié)束。

    祁硯暗暗握緊了拳頭。天要下雨，誰也攔不住。這個稀爛的官府，逃走就逃走罷，也隨他們?nèi)?。但于他而言，落霞?zhèn)是他除了出生地之外的第二故鄉(xiāng)，他絕對不會輕易地放棄斗爭，放棄友人，放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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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食肆的時候，祁硯意外地發(fā)現(xiàn)冬墨正收拾好了行裝，似乎正準(zhǔn)備上路。他急忙問道：“冬墨，你這是要去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