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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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方面,誰都不比誰高貴。 故而,對考生們在號房的這種行為,士兵們并沒加以阻止,巡邏的主考官亦不會制止,譚盛禮圍著號房轉(zhuǎn)圈,腳步沉重,在第四圈時,總算驚醒了隔壁號房的人,那人抬起頭,睡眼惺忪,眼底盡是茫色,直到瞥見手里的筆才回味過來這是什么地方,后背驚出了身冷汗來,也是午飯吃多了,身體暖和后就忍不住打瞌睡,得虧沒瞇太久,他吸口氣,忙起身去床上坐著,裹緊被褥,整張臉都白了。 見他人醒了,譚盛禮重新落座,接著答剩下的題。 盡管在號房,他仍然保持著在家的作息,交卷后沒有書看,他就披著被子來回走,嘴里默默背書,不是背書的內(nèi)容,而是背書籍名,他在翰林院的幾十年,讀過的書不計其數(shù),怕自己忘了,他邊回想翰林院整面墻的書架,邊從右往左,從上往下的順序回想有哪些書,如有模糊的,就在紙上記下。 號房的紙是打草稿用的,結(jié)束后能帶走,譚盛禮就靠這種方法打發(fā)晚上的時間。 到子時,蠟燭燃盡,他再上床歇息。 連續(xù)兩晚都安安靜靜的,今晚不知為何,細細碎碎的動靜不小,有囈語,有嘆氣,有咳嗽聲,還有那聲若洪鐘的鼾聲,譚盛禮豎著耳朵聽,聲音離得有點遠,但不妨礙他聽得見,約莫受了影響,隔壁的人翻來覆去,身下的木床咯吱咯吱響。 譚盛禮以為自己會睡不著,難得的,閉上眼睛,不多時就誰過去了。 醒來時,隔壁號房的人不在,譚盛禮以為他如廁去了,直至午后仍不見回來,譚盛禮猜他應(yīng)該是提前離場了,環(huán)境惡劣,讀書人多文弱,哪兒堅持得住。 沒聽到周圍咳嗽聲此起彼伏嗎? 好在剩下最后兩場,策論和明算,策論共兩題,譚盛禮習(xí)慣地先翻題,看到題目他就愣住了,陸游的《示兒》,此去原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 這是陸游的名詩,傳達著詩人渴望收復(fù)失地,平定中原,得知自己將死,叮囑子孫務(wù)必家祭時告訴他這個好消息,年輕時讀這首詩,他折服于詩人強烈的愛國情懷,隨著年紀(jì)漸長,慢慢品出詩人心有不甘的悲痛和遺憾來,人之將死,萬事皆空,唯有掛念那失去的城池還未收回,如此執(zhí)著的信念,到死都放不下。 譚盛禮不禁想到自己上輩子,吊著最后口氣舍不得死,就為子孫能如期參加會試,咽氣時,他拉著長子的手,叮囑他家祭時告知孫子科舉的成績,誰知道幾十年過去,譚家人在科舉上毫無建樹,反而臨死時把他的叮囑傳給后代... 他的叮囑,到頭來成了譚家的夢魘,再看最后句,譚盛禮心情復(fù)雜,前幾場翻完試卷就動筆的他,今天遲遲沒有提筆,不難的題,他思考許久,到有人舉起木牌說如廁時,他才回過神,半個時辰已經(jīng)過去了,默默讀了兩遍這首詩,他長嘆聲,提筆寫道:“人欲死時,?,F(xiàn)平生之恨,比他無時而不烈,天下之多,人之念異,或身后事,或憂子和,或家宅寧,或國家興,此其最深之念也,......” 不同的詩,不同的人品出的感情不同,已過不惑之年的譚盛禮,仿佛能感受詩人死去時的悲痛,他答題的速度很慢,寫到中途,甚至頓筆思考許久,比起探討老人的愛國情懷,他更想寫生平憾事,死不瞑目,苦等無結(jié)果的歲月太難熬了,譚盛禮更希望他能走得安寧些,何為安寧,四方太平,歲月祥和,子孫和睦成材,何為成材,心有所想所圖,能依靠正確的手段而獲得,人人都能做到這樣,死前應(yīng)該就沒什么遺憾了吧。 寫完這篇已經(jīng)半夜了,比起平日行云流水氣勢恢宏的文章,這篇平淡樸實得多。 譚盛禮再去看最后道題,問的百姓之憂,這離不開朝廷政策,斟酌措辭,把握好度就成,譚盛禮寫了開篇,翌日清晨,吃過早飯后再接著寫。 最后場明算對譚盛禮來說不難,明算圍繞《九章算術(shù)》展開,題目比府試要簡單,而且題目要少,其中幾道題和譚盛禮布置的功課無差,答完題交卷時,天色還早,這幾天在號房悶著,譚盛禮無甚感覺,等他走出號房,沿著走廊出去,發(fā)現(xiàn)好些號房空著,咳嗽聲不絕于耳,譚盛禮走得不快,到門口時,衙役把他的草紙,沒用完的筆墨紙硯給他。 譚盛禮頷首道謝,望了眼霧蒙蒙的天,轉(zhuǎn)身走了。 街上冷冷清清的,行人稀疏,抬頭就看到了立在不遠處的譚振業(yè),許是幾天不見,譚盛禮覺得他瘦了點,待人走近了,譚盛禮問他,“你天天在門外守著?” “不是,今天最后場,想著父親會提前交卷才來這邊等著的,還真讓我等到了。”譚振業(yè)接過書箱,把披風(fēng)替譚盛禮穿上,晚風(fēng)清涼刺骨,街邊石板縫隙有綠色的芽兒冒出了頭,隨風(fēng)飄揚,譚盛禮套上披風(fēng),低低詢問譚振業(yè)這幾日的功課,聲音溫和輕柔,聽不出病態(tài),譚振業(yè)松了口氣,認真作答,末了問譚盛禮,“父親答得如何?” “略有瑕疵?!弊T盛禮沉思道。策論那道題,作為試題,譚盛禮自知答得偏了,不過是他心里所想,即使落榜,他也覺得沒什么。 譚振業(yè)倒覺得譚盛禮沒問題,不再聊試題,而是說起這幾日其他,“聽說飯菜極差,中途出來的考生無不皺眉撇嘴,其中有兩位少爺揚言要上書朝廷,請求改善號房伙食?!敝型倦x場的多是放棄這場鄉(xiāng)試的,譚盛禮他們進場不到兩個時辰就有人氣急敗壞的出來,站著門口大罵伙食不好,影響他答題,看著衣冠楚楚,言語粗鄙如市井潑婦。 用不著說,定是哪家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少爺,受不了粗茶淡飯而放棄的。 “飯菜味道淡,卻不到難以下咽的地步?!泵罪堄玻辉心嗌?,rou不好吃,分量卻很足,衙門做事有規(guī)矩,萬不會故意虐待考生,飯菜說不上差,只是味道淡了而已,當(dāng)然,這對習(xí)慣山珍海味的少爺們來說是難以下咽的。 街邊的商鋪亮起了燈籠,譚盛禮氣色不錯,經(jīng)過處面館,進去要了兩碗面,等面的功夫,他問起家里的事兒來,譚振業(yè)如實道,“乞兒說你要送他去私塾,趁著清閑,我?guī)鲩T轉(zhuǎn)了轉(zhuǎn),挑了間鬧市區(qū)的私塾,乞兒說你帶他去過的?!?/br> 乞兒愛熱鬧,日日拘在家讀書練字不適合他,私塾孩子多,去哪兒他能認識更多人。 譚振業(yè)明白譚盛禮的意思,細細道,“夫子姓虞,年紀(jì)和大哥差不多,授課方式有趣,很得孩子們喜歡?!弊T振業(yè)說了他帶乞兒去私塾的細節(jié),夫子問乞兒姓什么時,乞兒說姓陳,陳山疼愛兒子,不惜變賣田地進城也要找到他,陳山不在了,乞兒說想給陳山留給念想,他的爹娘給了他名字,不曾給他姓,他跟著陳山姓,這樣陳山的遺志就不算被人遺忘。 提及乞兒說的話,譚振業(yè)道,“兒子知道父親為何要留乞兒在身邊了?!?/br> 出身不好,經(jīng)常被同齡人欺負,他不怨不恨,還能保持至真至善,委實難得。 “三人行,必有我?guī)煟簱衿渖贫鴱闹?,其不善者而改之,既是看到了,就多多學(xué)習(xí)?!弊T盛禮低低道。 譚振業(yè)垂眸,“是?!?/br> 斷斷續(xù)續(xù)的,有考生出來,但多白著臉,出門身形搖搖欲墜,更有倒地不起的,衙役們跑出來,抬著他們招呼旁邊車夫,直接送去醫(yī)館,望著斜對面的情形,譚盛禮嘆氣不止,譚振業(yè)安慰他,“聽周圍店家說,相較府試和縣試,情形好多了,他們?nèi)杖赵诩易x書,身體瘦弱,吃不消乃常事,目前為止,不曾有出門嚷嚷著尋死的人?!?/br> 綿州有河,但少有跳河自殺的,尤其是落榜的讀書人,多死于風(fēng)寒疾病。 想想也是,雖說沒有考上舉人,但至少是個秀才身份,如果死了,連秀才身份都沒了,譚振業(yè)道,“父親,有件事兒子想和你說。” 譚盛禮抬眸。 “我問長姐要了錢,在平安街租了兩個鋪子。”譚振業(yè)心知這件事是瞞不了譚盛禮的,他道,“咱們到綿州后,不像在郡城如魚得水,知道父親不在意錢財,然而活在市井,離不開銀子,長姐想做點小買賣,兒子覺得可行,就出面租了兩間。” 如果有錢,他更想買兩間鋪子囤著,奈何錢不夠,只能租。 他知道那天后,譚盛禮把家里的錢都給譚佩玉拿著,他問譚佩玉全要了。 “咱家雖清貧,卻不到你長姐養(yǎng)家的地步...” “父親?!弊T振業(yè)打斷他,“長姐既是喜歡,就讓她做吧,長姐的性格你也清楚,咱們什么都不讓她做的話她反倒想不開,讓她做點喜歡的,我們幫著她,不更好嗎?” 說這話時,譚振業(yè)垂著眸,嘴角耷著,不敢直視譚盛禮的眼睛,他知道譚盛禮會答應(yīng)的,譚佩玉心思重,有事都悶在心里,來綿州的路上雖有改善,但仍寡言少語。 靜默片刻,但聽譚盛禮問,“鋪子在哪兒?” “就在平安街。” 語畢,譚振業(yè)松了口氣,這關(guān)算是過了。 天色漸漸暗下,熱騰騰的面上來,香味撲鼻,大碗盛的面,看著有點多,譚盛禮問店家要了個小碗,夾了些出來,他吃小碗里的,大碗給譚振業(yè),譚振業(yè)推辭,“父親,我吃過了?!?/br> “再吃點吧?!弊T盛禮注意到,rou粒都在他碗里,他眸色微滯,抽出筷子遞給譚盛禮,問,“父親不餓嗎?” “號房頓頓兩碗米飯,哪兒會餓著...” 食不言寢不語,譚盛禮不再說話,等他吃完,就聽街上傳來高昂雀躍的喊聲,“父親,父親...” 譚振興出來了,比起虛弱的其他人,譚振興中氣十足,氣色說不出的好,進門就喊店家煮兩碗面,坐到桌邊,眉開眼笑的看著譚盛禮,“父親,走出考棚我就看到你了,嘻嘻嘻。” 譚盛禮定定地看著他,不疾不徐地問,“心情很好?” “是啊?!鳖}目都答完了,果然如譚盛禮所說,這場鄉(xiāng)試他是能過的,想到譚盛禮不喜人驕傲,他收起臉上的得意,盡量抑制住上揚的唇角,盡力挑些不好的事說,“父親,這號房環(huán)境太差了,我的被褥都是濕的,前兩晚躺著不舒服,直接沒睡,哎......” 提到這次考試,譚振興想抱怨的地方太多,先是被褥,然后是飯菜,開始兩頓他是哭著咽下去的,這就算了,后來隔壁號房的考生鬧肚子,去茅廁沒來得及,弄到褲子里去了,連帶著他的號房都臭烘烘的,臭得他沒心思答題,以為那人沒臉待下去,會放棄這次考試,結(jié)果人臉皮厚得很,穿著那套衣衫硬是堅持到了最后。 可憐他被熏得啊...... 光是回想那場景就忍不住惡心反胃。 他掀起衣衫,嗅了嗅味兒,五官扭到了一起,譚振業(yè)問,“沒睡不影響答題嗎?” “我也擔(dān)心啊,熬過前兩場我意識到不行,再睡不著身子吃不消,然后我就在號房跑,跑累就能睡著了。”幸虧他聰明,否則他恐怕要被抬著出來了。 想到自己在號房聽到的鼾聲,譚盛禮無法想象睡在譚振興旁邊的人是何感受,他搖搖頭,提醒譚振興小點聲。 別驚擾了旁人。 譚振興掩嘴,再次說起那蘿卜燉rou,不知哪兒請的廚子,廚藝連他都不如,報考費沒少交,結(jié)果待遇還不如院試,想想就窩火。天知道他多想家里的飯菜,想得口水直流,越想就越罵廚子,罵到后邊,明顯看譚盛禮變了臉色,“明早自己去堂屋跪著!” 譚振興:“......”竟不是挨打?父親最近好像很好說話啊。 他喜上眉梢地應(yīng),“是?!?/br> 譚盛禮:“......” 店家端著面碗過來,剛剛聽到譚振興抱怨廚子,他小聲為其解釋,鄉(xiāng)試共有十個廚子,其中有個是他遠房親戚,據(jù)他親戚說啊,不是他們廚藝不好,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衙門就給了他們鹽,多的調(diào)料啥也沒有,只能混著水煮啊,煮好撒點鹽。 譚振興:“......” 那他們是遇到貪官污吏了啊,要知道,鄉(xiāng)試的報考費比院試貴,這么來看,太不劃算了。 店家又說,“不過大人們說這是種考驗,為官者理應(yīng)清廉忠孝,貪圖享樂,遲早會釀成大錯?!?/br> 譚振興撇嘴,心里不認同,想吃頓好點的飯菜就叫貪圖享樂,那些大人們眼皮子未免太淺了點,但這話在譚盛禮面前是萬萬不敢說的,他皮笑rou不笑的扯了扯嘴角,拿起筷子,專心吃面條,不再和店家說話。 店家也識趣,沒有再多聊,沉默地退到邊上去了。 等譚振興吃完兩碗面,斜對面又有許多人出來,天色暗下,眾人神色看不清楚,但譚振學(xué)和譚生隱在其中,譚振興忙給兩人招手,譚振學(xué)扶著譚生隱,進到面館,只看譚生隱臉色慘白,捂著嘴咳嗽不停,聽他咳嗽的厚重聲,怕是有兩日了,譚盛禮讓他吃點東西,隨后去醫(yī)館抓藥。 哪曉得到醫(yī)館的路上,譚生隱發(fā)了高燒,似是燒糊涂了,嘴里不停地說著夢話,夢話也不是別的內(nèi)容,而是文章,譚振興嚇得躲到角落里,“父親,生隱弟不會燒成傻子吧?” 類似的事情,發(fā)生在讀書人身上的太多了。 譚盛禮:“......” 街道兩側(cè)的燈籠亮著,譚振業(yè)識路,很快就到了醫(yī)館,醫(yī)館共兩層,很多是衙役送來的考生,聽口音多是外地人,初來綿州,水土不服,染風(fēng)寒的比比皆是,他們先攙扶譚生隱去樓上躺著,譚盛禮下樓喚大夫,經(jīng)過扇門前,突然聽到里邊響起虛弱的聲音,譚盛禮側(cè)目,卻是隔壁號房的考生,他躺在病榻上,面帶病色,“這位老爺...” 譚盛禮拱手,“在下姓譚。” “是了,進場那日我見著你了?!?/br> 那時有兩個考生穿得太厚,被衙役扒了衣服,周圍無人搭腔,他看到譚盛禮問身側(cè)少年要了兩套衣服上前,雖說后邊被人搶了先,幫人者卻對他極為敬重,想來是哪方德高望重的老秀才。 “在下,在下李逵,清平縣人,獨自進城趕考的,那天謝謝你?!?/br> 譚盛禮想起他說的何事,只道,“號房寒冷,我散步暖身而已,不值一提。” 見人好像有事相托,譚盛禮道,“不知可否等等,我請大夫上來給我侄子看過后再來找你?!?/br> “不礙事,你先去吧?!?/br> 醫(yī)館共有四個大夫,譚盛禮說了譚生隱情況,譚生隱身體好,可能是過了病氣,大夫把脈開了藥,譚盛禮讓譚振學(xué)去熬夜,譚振業(yè)和譚振興守著,這才過來找李逵,李逵慢慢撐著身體坐起,“我染了風(fēng)寒,不知要住幾日,我與客棧掌柜說好明早離店的,等不到我,我擔(dān)心他把我的包袱扔了,你能不能...” 醫(yī)館的都是病人,他不好意思麻煩人家,請抓藥的藥童幫忙跑一趟,藥童說客棧遠,來回費時會耽誤他抓藥,說什么都不肯幫忙。 委實找不著人了。 “你先好好養(yǎng)病,告訴我客棧位置,待會我就去和客棧老板說聲?!鄙涌谛挪皇鞘裁措y事,譚盛禮問他,“你是打算繼續(xù)住店還是...” “不,不住了,我...能否把我的包袱帶過來。” 客棧住宿費貴,他身上的錢財治病后已經(jīng)所剩無幾了,他說,“我的包袱里就幾本書,還有套衣衫,拿來就成。” 他渾身無力,大夫說要養(yǎng)幾天,這幾天盡量避免吹風(fēng)外出,他就在醫(yī)館住下了。 “成,那你先休息,我這就去?!?/br> 李逵說的客棧離醫(yī)館有點遠,譚盛禮不會趕車,走路去的,拎著包袱回到醫(yī)館時,已經(jīng)很晚了,他把行李給李逵,又把客棧的押金還給他,這才去隔壁看譚生隱,譚生隱的燒已經(jīng)退了,看譚振興眼眶紅紅的蹲在病榻前,他問,“你怎么了?” “無事?!弊T振興揉揉眼,和譚盛禮說,“父親,你們先回家歇息,我在這守著生隱弟吧?!?/br> 他怕譚生隱死了無法和譚辰風(fēng)他們交差,譚家族里就譚生隱是最出息的,他有個好歹,譚辰風(fēng)不得和他們拼命啊,譚振興抹了抹淚,“生隱弟,你務(wù)必要好好活著啊,嗚嗚嗚......” 譚盛禮:“......” 時候不早了,譚振業(yè)讓譚盛禮他們先回,他守著,明早送吃的來就行,還有大夫抓的藥,在醫(yī)館熬夜要給錢,譚振業(yè)給譚振興,要他拿回家熬,熬了再送來。 想到剛考試完,在這熬夜身子吃不消,熬出病得不償失,譚盛禮沒有堅持,叫著譚振興他們先回了。 翌日清晨,再去醫(yī)館,尋醫(yī)問診的人更多,大夫們忙不過來,幾個幫忙安頓病人的藥童拉著臉,頤指氣使,其中有個系圍裙的藥童說,“因病人太多,樓上床榻要收錢,每日30文,病輕的趁早離去啊...”聲音尖銳,說話眼睛望著房梁,頗為神氣。 里邊多是讀書人,命懸一線,還不是任人宰割,譚盛禮搖搖頭,徑直上了樓,譚生隱底子好,這會兒氣色好看許多,知道自己添了麻煩,他過意不去,譚盛禮道,“莫想太多了,養(yǎng)好身體比什么都強,無論這次考試結(jié)果如何,過了就不想了,你還小,機會多的是?!?/br> 譚生隱不過十五歲,考上舉人的話,雖不說是綿州最年輕的舉人,但在巴西郡,定是最年輕的舉人。 “是?!弊T生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