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認(rèn)譚盛禮沒有秋后算賬心才落回到實(shí)處。

    這日，譚盛禮去城郊祭祖，告訴祖宗他們高中的好消息，完了李家探望了李老頭子，有李家人在，祖宗墳前沒有年年荒蕪，譚盛禮不甚感激，送以銀兩答謝，李老頭子不肯收，說是父輩叮囑，他不過完成父親交代的事兒罷了，不敢居功，老頭子沒收錢，反而贈了好些茶葉藥材，不值錢，但看得出來是李家最為貴重的禮了。

    “我就是個普通老百姓，朝廷的事兒我不懂，但我祖父說，百姓能有過安穩(wěn)日子，都是托譚家帝師的福?！崩罾项^子道，“百姓過得好是朝廷的功勞，朝廷好是皇上的功勞，而皇上好是老師的功勞，比起帝師為百姓做的，我做的太微不足道了?！?/br>
    “祖父說生前沒有對他說聲感謝，生后不該忘記他啊...”

    走前，譚盛禮彎腰，敬重地向老頭子行禮，“李家照拂，我譚某感激不盡?！?/br>
    “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啊。”老頭子躺在床上，欣慰地?cái)[手，“你們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br>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214 00:00:00~20200215 17:59: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魚漁魚、高九九、13十三、放牛娃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來胡 50瓶；落6 30瓶；13十三 20瓶；安道爾、落落、梟倚蒼穹 10瓶；冰火 5瓶；zero19891988 4瓶；夢兮、朵朵、呦呦鹿鳴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137

    老頭子風(fēng)燭殘年, 有生之年等到譚家人榮歸京城心中甚慰, 心知譚家人是要做大事的，能抽出時間探望自己這個老頭子已給足了面子, 擔(dān)心耽誤他們太久，故而不敢聊太久。

    倒是聞訊而來的村里人圍著譚盛禮寒暄，他們祖祖輩輩居住在村里, 沒什么見識, 但聽說了很多譚家人的事兒, 都問譚盛禮怎么養(yǎng)出兩個進(jìn)士兒子的，家里孩子幾歲時會進(jìn)學(xué)讀書, 秀才倒是不少，可能考上進(jìn)士的寥寥無幾, 就說村里，秀才有七八個, 舉人有三個, 進(jìn)士卻是沒有。

    譚家人怎么做到的。

    來的是村里老人，敦厚老實(shí)的有，尖酸刻薄的有，圓滑世故的也有，譚盛禮俱禮貌虛心待之, 關(guān)乎學(xué)問, 他沒有泛泛而談，而是問他們家里晚輩讀書的情況，老人們誠實(shí)告知, 急切者甚至直接回去喊人，不多時就圍了幾個讀書人，衣著富貴，像城里的貴公子，神色慵懶，瞧人時微瞇著眼，顯得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身側(cè)還跟著位美嬌娘......

    這些美嬌娘個個臉上擦脂抹粉的，身段婀娜多姿......用不著說，是他們的妾室無疑了。

    譚振興偷偷瞄向譚盛禮，試圖從他臉上看出點(diǎn)不喜或厭惡來，誰料譚盛禮臉上不露聲色，譚振興略微有些失望，他記得譚盛禮不喜歡讀書人沉迷美色，讀書貴在堅(jiān)持，如果被雜事迷了心就沒法專心讀書，落榜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兒。

    他以為譚盛禮會就此說兩句，然而他什么都說，考察讀書人功課后，中肯的點(diǎn)評幾句就放他們走了，為此譚振興有些困惑，回城時忍不住問譚盛禮，“父親怎么不道出那些人落榜的真正原因呢？”

    那些讀書人沉迷享樂，考取功名后無不急著納妾以彰顯自己考取了功名，驕傲自滿，三心二意......

    “振興可看到他們父母了？”

    譚振興剛點(diǎn)頭，就被顛簸得抖了下，鄉(xiāng)下的路坑坑洼洼，顛簸得譚振興想吐，忍著腹中不適道，“看到了...”

    “振興以為他們待父母如何？”

    譚振興：“......”那幾位秀才穿衣打扮極為講究，身側(cè)的美嬌娘也穿得華麗，他們父母卻穿著舊衫平平無奇，明白譚盛禮想說什么，譚振興忿忿咬牙，“又是群不孝子?！?/br>
    自己驕奢yin逸，父母卻衣衫簡陋，行徑為人不恥，這讓譚振興想到了盧家對父子，忍不住捶壁，“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譚盛禮：“......”

    “要我說啊，朝廷就該剝奪他們的功名，品行不端，考到功名會給讀書人抹黑。”讀書意在明理，那群人倒好，竟想著攀比逍遙快活，有違讀書人立身于世的準(zhǔn)則，譚振興磨牙，“父親，如何不痛罵他們兩句呢？”

    比起勤勞樸實(shí)的李家人，那群讀書人真的差遠(yuǎn)了，譚振興想不通，讀書人讀的是圣賢書，行事為何與圣賢背道而馳，試想，讀圣賢的人都無法以圣賢準(zhǔn)則要求自己，那沒讀過書的人又能以什么為準(zhǔn)則呢？譚振興真的想不通，尤其回家遇到盧家父子兩恬不知恥的奉承他時，更想不通了。

    盧老頭的長孫叫盧狀，狀元的狀，德行不好野心還不小，盧狀拿了自己寫的文章請譚振興看，自知攀不上譚盛禮遮株高枝，唯有退而求其次討好譚振興，本以為這次又會吃閉門羹，誰知譚振興邀請他們進(jìn)屋坐，喜得父子兩眉開眼笑，點(diǎn)頭哈腰的不斷說著好話。

    譚振興板著臉，不茍言笑，進(jìn)屋后盧老頭給他倒茶，他揚(yáng)手道，“盧叔坐著吧?！?/br>
    盧老頭連連搖頭，激動得嗓子都啞了，“不...不用，我站著就好?！?/br>
    茶是李家人送的，許是盧老頭手抖放多了，哭得像中藥，別說盧狀面露嫌色，譚振興自個都喝不下去，輕輕呷了口就放著不動了，拿起盧狀的文章看了幾行，忍不住抬頭看盧狀，盧狀茫然，“可是文章有問題？”

    譚振興翹唇，“沒問題?！?/br>
    正是沒問題他才更覺得匪夷所思，盧狀的文章辭藻華麗，字里行間難掩憂國憂民的情懷，他問，“真是你寫的？”

    盧老頭在旁站著，緊張得臉頰的rou微微跳動，以為譚振興看出了什么，問孫子，“是不是你寫的？”

    盧狀心生不悅，他既來了，難不成會拿別人的文章糊弄譚振興不成，還是譚振興瞧不起他，認(rèn)為自己寫不出好文章來，沒錯，他這篇文章給不少教書先生看過，先生說寫得很好才敢拿來給譚振興看的，他道，“是我寫的?！?/br>
    盧老頭松了口氣，“大公子，是大郎寫的?！?/br>
    “哦?！弊T振興淡淡應(yīng)了聲，接著往下看，期間，時不時抬頭瞄盧狀，眼神耐人尋味，看得盧狀極為不耐煩，硬是忍著沒發(fā)作。

    共四篇文章，譚振興看了很久，手邊的茶涼了，盧老頭及時換上熱茶，殷勤得譚振興不自在，“盧叔，你還是坐著吧?！?/br>
    “我站著就好?！?/br>
    譚振興再次瞄了眼盧狀，再看盧狀旁邊安然不動的盧慶賀，后者舔著笑問，“大公子可是有事？”

    譚振興垂眸看向手邊的茶杯，沒有點(diǎn)名，后者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起身攙扶盧老頭，“爹，大公子讓你坐就坐吧，我和大郎都坐著，你站著多不好啊?！?/br>
    譚振興：“......”是坐和站的問題嗎？他很懷疑當(dāng)初盧慶賀到底憑什么被東家重用的，東家眼瞎嗎？

    盧老頭擺手推辭，注意到譚振興的目光，恍惚想起譚家人最是重禮儀，他表現(xiàn)不好給孫子丟臉就遭了，故而坐去旁邊凳子...

    又過了半晌，譚振興放下文章，端起茶杯抿了口苦得能醒覺的茶，臉頰抽動了兩下，正色道，“盧叔說你想拜師，可是想繼續(xù)走科舉嗎？”

    “是?！北R狀謙虛的頷首，譚振興心下嗤鼻，就這德行還想走科舉，真以為所有主考官是瞎子呢，他道，“怕是不成。”

    盧狀愣住，不動聲色的給盧老頭使眼色，盧老頭覺得喉嚨微干，“大...大公子...”

    “秀才于你恐怕是最大的榮耀了?！弊T振興敲著桌上的文章，“你說呢？”就盧狀父子兩做的事兒，捅去衙門連秀才功名都撈不到咯。

    盧狀：“.......”

    “盧某愿聞其詳?！苯虝壬伎渌袔追痔熨x，假以時日中舉不成問題，聽聞他即將拜入譚家人門下，教書先生很是為他開心，直言他日后平步青云，前途無量，譚振興竟然說秀才是他的極限，盧狀臉上端不住了，以致于聲音有些尖銳。

    盧老頭眉頭緊攏，小聲提醒他別失了分寸，譚振興不在意的擺手，“無礙，年輕人嘛，難免沖動不服輸?！?/br>
    盧狀：“......”

    “你莫不服氣，做文章如做人，最忌虛情假意表里不一，可你看看你的文章，將其表達(dá)得淋漓盡致......”

    盧狀：“......”

    “愿聞其詳?！北R狀抿著唇，眼里冷得快結(jié)冰了，譚振興卻極為輕松的樣子，“不是和你說了嗎，虛偽至極...”

    盧狀：“......”

    “你別不痛快，就說你這篇《孝》的文章，父母撫養(yǎng)子女不辭辛苦，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子女贍養(yǎng)年邁的父母更應(yīng)耐心孝順...”譚振興嘖嘖嘖道，“你說你做到了嗎？”

    盧狀：“......”

    “做到了做到了?！北R慶賀忙不迭點(diǎn)頭，“大郎很孝順的，幾歲起就幫我和他娘做雜活，家里的柴都是他劈的?！?/br>
    譚振興投以輕鄙的目光，反問，“是嗎？”

    盧慶賀鏗鏘有力道，“是?！?/br>
    譚振興想反駁盧慶賀兩句，迎上盧老頭近乎哀求的目光，他心思微轉(zhuǎn)，“那我收你為學(xué)生吧?！?/br>
    盧狀和盧慶賀：“......”

    驚喜來得猝不及防，別說父子兩懵了，連盧老頭都猜不準(zhǔn)譚振興心底想什么，譚振興問盧狀，“你可是愿意？”

    如何會不愿，盧狀臉上換上了笑，譚振興又說，“莫高興太早，我學(xué)問不算高，收學(xué)生的要求很多，你先看看自己做不做得到?！?/br>
    譚振興從懷里掏出張紙，上邊密密麻麻寫滿了小字，他將其遞給盧狀，“看看吧。”

    盧狀接過，看了兩行就忍不住想罵人，這是收他做學(xué)生嗎，收他做奴才還差不多，他嘴角微抽，許久沒有作聲，譚振興不耐煩呢，“想好了沒？”

    盧狀攥著紙，臉色烏青，譚振興又催了兩聲，盧慶賀和盧老頭懂得不多，不敢貿(mào)然插話，但看盧狀神色不對勁，料到事情有異，兩人都露出擔(dān)憂之色，待杯里的茶快涼透時，終于看盧狀點(diǎn)了下頭，譚振興大喜過望，拍拍盧狀的肩，“孺子可教啊?！?/br>
    只看譚振興又拿出兩張紙，是他收盧狀為學(xué)生的憑證，讓盧狀簽字畫押，這下盧慶賀坐不住了，“大..大公子，拜師還需簽字畫押嗎？”

    這四個字聽著怎么不像好事呢？

    譚振興鎮(zhèn)定自若，“我收徒與旁人收徒自是不同的?！辈缓炞之嬔罕R狀反悔怎么辦，他絞盡腦汁想了兩天晚上才想出這個法子，既能保全自己的名聲，又能為盧叔清理門戶，兩全其美，何樂而不為啊......

    盧狀幾乎是咬牙切齒簽的字，拇指剛在紙上畫押，就聽譚振興道，“走吧，隨我去柴房?！?/br>
    盧狀：“......”

    譚振興收學(xué)生要求頗高，學(xué)生不止要做學(xué)問，更重要是勞作，他以為譚振興讓他去柴房劈柴，怒氣沖沖隨譚振興去柴房，豈料譚振興挑了根手臂粗的木棍給他，要他剝?nèi)淦ご蚰ス饣?，做戒尺用?/br>
    戒尺......

    盧狀的臉沉得快下暴雨了，譚振興無動于衷，守著盧狀要他立刻做，盧狀十指不沾陽春水，哪兒會干粗活，盧慶賀和盧老頭有心幫忙，但譚振興說他教盧狀做學(xué)問，兩人不懂，只能遠(yuǎn)遠(yuǎn)看著......

    于是，盧狀剝樹皮花了近兩個時辰，打磨光滑花了半個多時辰，好不容易以為能交差了，豈知譚振興收了木棍竟是為揍他...沒錯，盧狀拜師的第一天，挨了打......

    挨打就算了，晚上歇在譚家，剛睡著就聽到人咚咚咚敲門，說是去碼頭扛麻袋。

    盧狀：“......”

    怎么想怎么覺得自己好日子到盡頭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小姐多雞賊的人哪，盧家父子兩道行還是太淺了哈哈哈...感謝在20200215 17:59:47~20200216 17:14: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slq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點(diǎn)點(diǎn) 30瓶；斯大林 20瓶；第九聲、shirley 10瓶；39116362 5瓶；發(fā)光的小太陽? 3瓶；明哥、米多寶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138

    昨日累得筋疲力盡, 加上沒休息好，整個人暈暈乎乎的，盧狀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偏譚家眾人像看不見似的，各自端著碗吃飯。

    譚家的早飯簡單，米粥, 饅頭，兩個小菜，盧狀吃不下去，陰著臉問, “就沒rou嗎？”

    盧家雖不如譚家顯赫，但飯桌上頓頓見rou，比起盧家, 譚家也太寒磣了些。

    因他的話, 桌邊的人抬起頭來, 盧老頭急著解釋兩句, 被譚振興搶了先, 譚振興板著臉, 肅然道, “食不言寢不語，這點(diǎn)道理都不懂嗎？”

    盧狀：“......”

    其余人都沒作聲, 靜靜吃完飯就忙自己的去了，片刻功夫，就剩下盧狀祖孫和譚振興, 譚振興瞪著盧狀，眼神冷冰冰的，看得盧狀火氣驟起，他拜譚振興為師是想提升學(xué)問，將來科舉取得好成績，而譚振興的反應(yīng)告訴他，事情遠(yuǎn)沒這般簡單。

    “看著我作甚？”從昨日到現(xiàn)在，盧狀心里也積壓著不少怒火，因此語氣特別不好。

    譚振興神色不明地收回視線，慢條斯理的推開椅子起身，盧狀嘴唇微動，輕哼了聲，卻看譚振興走向墻角，拿起柜上的木棍，上挑著眉道，“自己過來趴著吧?！?/br>
    盧狀：“......”

    老師教訓(xùn)學(xué)生天經(jīng)地義，盧老頭再想偏袒孫子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勸譚振興，朝盧狀道，“大公子是為你好，過去趴著吧?！闭f著，極為貼心的將長凳子搬到正中央，反反復(fù)復(fù)擦拭了兩遍。

    盧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