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外公還在生為父的氣，等他氣消了就會見我們了。”賈赦只好帶著賈璉先行回去，之后幾天賈赦每天定點去張府報到，風(fēng)雨無阻，每每一等就要等上兩三個時辰。就在賈赦快要放棄的時候，張家終于同意賈赦進(jìn)門了。

    原來這天正好趕上休沐，張家的老太太也就是賈赦的岳母不忍心看著外孫每日等在府外受罪，也感念賈赦心誠，就勸張老太爺見上一面，畢竟逝者已逝，無法挽回，賈赦跟女兒感情也深厚，不忍女兒泉下不安。張老太爺長嘆一聲，就讓下人請賈赦進(jìn)來。

    ☆、張府交心

    賈赦有點泄氣了，帶著賈璉來了好幾天，便宜岳父一直對自己視而不見，正準(zhǔn)備回去再作打算，張府管家出來了：“姑爺，小少爺，老太爺請你們進(jìn)去?！辟Z赦一喜，趕緊帶著賈璉進(jìn)府。

    原主來了張府很多次，雖然記憶中張府處處恢弘大氣，清雅別致，百年清流世家的底蘊自是不同，直面感受下來更是不同凡響。賈赦心中感嘆，腳下不停，先去內(nèi)院拜見便宜岳母。

    進(jìn)的正堂，只見上坐一氣質(zhì)高雅、滿身清貴的老太太，面含微笑，賈赦帶著賈璉跪拜在蒲團(tuán)上：“小婿給岳母大人請安”

    “孫兒給外祖母請安”張老太太趕緊叫人扶起，招手喚賈璉上前，摟在懷里心肝兒呀rou呀地一頓揉搓。

    “岳母，這是岳父愛喝的雨前龍井，這是在普濟(jì)寺請慧遠(yuǎn)大師開過光的玉佛，聽婉清說您信佛，特意給您求來的，還有給幾個侄子侄女帶了點兒小玩意兒。”賈赦命人將禮物捧上，張老太太看著精心準(zhǔn)備的禮物，心里熨帖：“你有心了，玉珠，將玉佛供在我的小佛堂里，把茶葉和玩具分別給老太爺和各位少爺小姐送去?！?/br>
    “是，老太太?！?/br>
    又問了賈璉平時讀了什么書、吃了多少飯，近來身子如何，還有什么以后就當(dāng)外祖家是自己家，常來玩，說到早逝的女兒，老太太又是哭了一場，賈璉也哭的淚珠滾滾，好不可憐。賈赦見狀，只得眼含悲戚，勸慰道：“岳母，您當(dāng)心身體，婉清走之前最是記掛您，她一定不愿看您這樣傷心。”周圍的丫鬟婆子也是一頓勸解，老太太才暫時收了聲。

    由丫鬟伺候著凈了面，又親自拿帕子給賈璉擦干凈，這才問道：“聽說你之前身子不好，現(xiàn)在如何了？”

    “回岳母大人，現(xiàn)在已無大礙，只要調(diào)養(yǎng)半年就好了?！?/br>
    “那就好好養(yǎng)著，我那苦命的女兒和大外孫已經(jīng)不在，以后璉兒還要指著你的，切不可將自己的身子搞垮了?！?/br>
    頓了頓接著說道：“我知道你跟婉清感情好，可是逝者已逝，婉清只留下這一個血脈，之前聽說你差點跟著去了，雖說我私心里怨著你，可是看到你這樣也是于心不忍，以后你跟璉兒好好的，婉清在天之靈才能安息了。”老太太說著又要抹眼淚。

    賈赦不忍再看老太太傷感，趕緊道：“謝岳母大人關(guān)懷，小婿定會教養(yǎng)好璉兒，以后就將小婿當(dāng)作兒子，我會連著婉清的那一份好好孝敬岳父和您的，岳母也要放寬心，那些害了婉清的人我不會放過的?！?/br>
    張老太太看著神情帶著一絲木然與清冷的女婿，心里暗自嘆息，要知道以前的賈赦見人帶著三分笑，一副溫潤貴公子的模樣，嘴巴也甜，很是討喜，現(xiàn)在卻沒了那副溫潤樣兒，整個人看起來清清冷冷，還帶著一股病弱之氣，張老太太心中對賈赦最后的那點子怨恨也沒了，有時候活著的人比死去的人更要傷痛難熬。

    張老太太這樣想不得不說是個美妙的誤會，說起來沐辰本來就是一個清冷的人，甚至有點略微的面癱，代替了賈赦之后，之前的那份氣質(zhì)自然帶了出來。再說人家剛沒了女兒，自然要顯得悲痛一點，再加上之前張府聽到外界的傳言，越發(fā)認(rèn)定賈赦是個重情重義之人，以后更是對賈赦多有照拂，此乃后話。

    “我聽說你母親想給你續(xù)娶一門親事?！?/br>
    “母親跟我提過，不過被我回絕了，婉清走了，我唯一的想法就是好好教養(yǎng)璉兒長大成人，沒得耽誤人家姑娘?！睆埨咸闹袧M意，面上不顯：“可你和璉兒總歸要有人照顧?！?/br>
    “有丫鬟小廝盡夠了，再說新太太性情如何不能確定，萬一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還是要苦了璉兒。”這下張老太太更是放心，留了賈璉在身邊，命人帶賈赦去外書房見張老太爺。

    剛才賈赦和便宜岳母的談話，早有丫鬟去稟了張老太爺，是以賈赦來到外書房拜見岳父并未受到過多刁難，待與岳父和三位舅兄都見過禮，幾人坐下來?！按朔皝碛泻问拢俊?/br>
    賈赦看便宜岳父直奔主題，趕緊說道：“小婿今日過來一是看望岳父岳母，婉清生前最是掛念二老，特地囑咐我好好照顧二老；二是想托岳父和幾位舅兄給璉兒請個啟蒙的先生；三是想請岳父幫忙引薦一下戶部尚書徐大人?！?/br>
    “璉兒你以后作何打算，是想走科舉的路子？”

    “是，雖說榮國府是武將出身，可是小婿不才沒能振興門楣，璉兒是世子，傳到他那里就不剩下什么了，我就璉兒這一個血脈，也舍不得他去從軍。之前婉清給他啟蒙的時候，總是夸他聰明伶俐，一點就通，想是讀書上有幾分天分，所以想拜托岳父找一位家學(xué)淵博的老師來教導(dǎo)他?！?/br>
    “這個不難，讓老大去尋就好，啟蒙也不用什么名師大儒，待璉兒基礎(chǔ)都打?qū)嵙?，我親自教導(dǎo)他?！?/br>
    “那就提前拜謝岳父大人了。”

    “哼，我的外孫我自然要好好教導(dǎo)，用不著你來謝！”賈赦看便宜岳父對自己還是氣兒不順，不由得面露尷尬。

    場面一時間冷了下來，張府的大老爺清咳一聲：“不知妹夫找徐大人有何事？”

    “是這樣，前些年父親借了國庫六十萬兩銀子一直沒還，欠條還放在戶部，現(xiàn)在這些銀子籌得差不多了，就想請舅兄引薦一下徐大人，看什么時間把這筆欠銀給還上?！?/br>
    張老太爺聽了這話，有點懷疑的問道：“恐怕是之前都沒準(zhǔn)備還吧，現(xiàn)在怎么突然想起來了？”賈赦暗自感慨便宜岳父人老成精，面上不得不苦笑道：“這些銀子雖說都是用在太祖身上，但畢竟是榮國府借的債，之前是看其他借錢的人都沒提還錢的事兒，自然也不好出頭。再加上這筆錢一還，府里恐怕往年的存銀基本都沒了，只好裝作不知道，能拖一時是一時。”

    “那妹夫怎么改主意了，現(xiàn)在不怕槍打出頭鳥了？”張家老二是個急性子，有什么直接就問出來?！白尪诵忠娦α?，現(xiàn)在二房住在榮禧堂，也是二房太太管家，這些都是家母想讓二房就近照顧自己，身為人子我只好遵從母意?！逼鋵嵤前抵改赣H偏心，逼得自己無路可走，也是暗自示弱，畢竟世人都是同情弱者。

    “再者我查到婉清和瑚兒的死貌似跟我那弟妹有關(guān)系，只是苦于沒有直接的證據(jù)。而且府里還有許多逾制的地方，現(xiàn)在的四王八公都沒有鼎力門戶的人，靠著祖蔭庇佑過活，內(nèi)里窮奢極糜，不知上進(jìn)。圣上現(xiàn)在念著祖輩的功勛，不忍苛責(zé)，可是再這樣下去，必然是大廈將傾的結(jié)局，傾巢之下焉有完卵，到時璉兒還如何自處。我那二弟妹本來就是個攬權(quán)愛財?shù)模瑯s國府在她手里不知要貪去多少東西，以前是念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結(jié)果害了婉清和瑚兒。不如趁此機會將欠款還上，在圣上面前賣個好，我再好好約束府里，只求能保全大房一脈，至于二房到時自會收拾他們，為婉清和瑚兒報仇?！?/br>
    張老太爺和三個兒子聽了是賈府二房害了自家女兒和自家meimei，面上憤慨不已，暗暗發(fā)誓一定要找機會整死那個王氏。再細(xì)細(xì)品味賈赦的一番話，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賈赦還有這樣的見識，以前只覺得賈赦就是一個普通的貴族子弟，讀書習(xí)武都不成，如果沒了爵位，估計連普通人都不如，現(xiàn)在看來是人不可貌相。

    張老太爺沉浮官場幾十年，想的更加深入，現(xiàn)在花團(tuán)錦簇的四王八公都逃不過一個大廈將傾的命運，那么張府呢，雖說張府一直是清流世家，也都是?；庶h，從不暗自站隊?？墒钱?dāng)今的圣上明顯是有宏圖大志，自登基以來總是推陳出新，大力啟用寒門子弟，對一些老臣和世家明顯已經(jīng)在忍耐了，可惜自己被權(quán)利蒙蔽，也學(xué)著那些人開始倚老賣老了?？磥硎菚r候退下來了，把機會留給兒子輩的才是正理。

    想到這里張老太爺不由得對賈赦好感頓生，如若不是賈赦這番話點醒自己，張府將來怎樣還未可知。其實賈赦這只蝴蝶間接起了很大的作用，書中一直沒怎么提張府怎樣，固然是因為是以榮國府為背景寫的，可是如果后來張家還是顯赫的世家肯定不會任由賈璉變成那個樣子，看來是張家做了什么錯誤的決定自顧不暇，哪還有空關(guān)心賈璉。

    張老太爺沉吟一聲：“老大，去請徐大人過府一敘?！?/br>
    “是，父親?！倍髲埨咸珷敻Z赦又詳細(xì)敲定了見到徐大人怎樣說，面見圣上時怎樣說，一番合計過后就有下人通報徐大人到了。

    ☆、商討還銀，偶得圣心

    張老太爺帶著兒子女婿剛起身準(zhǔn)備迎迎徐大人，就見其已經(jīng)到了門口。戶部尚書徐璋剛過四十，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是當(dāng)今圣上一手提拔起來的，深的帝心，為人剛正又不失圓滑，機敏靈巧，辦事雷厲風(fēng)行、英明果敢，否則不可能年紀(jì)輕輕就做到正一品戶部尚書，掌管國家錢糧。

    “徐大人，有失遠(yuǎn)迎，里邊請，管家，去泡徐大人愛喝的廬山云霧來。”

    “張老，客氣客氣?！贝恍腥朔謩e見禮，按次做好，“不知張老今日找我來所謂何事？”

    “徐大人，我先給你引薦一個人，這是我女婿賈赦，來，拜見徐大人?！?/br>
    “賈赦拜見徐大人，之前就聽岳父和幾位舅兄一直提到您，今日得見，深感榮幸。”

    “原來是一等將軍呀?！?/br>
    徐璋看著面前豐神俊逸、談吐得宜的青年，深感謠傳誤人，之前總是聽說榮國府長子文不成武不就，平庸至極，連二房弟弟一半都不如，現(xiàn)在看來相去甚遠(yuǎn)。聯(lián)想到榮國府賈母偏心，二房竊居正堂，還有相傳長房嫡媳嫡子都被暗害，一團(tuán)子糟心的事兒，據(jù)說眼前這位還差點也沒了，徐璋不由得對賈赦深表同情，這都是什么事兒啊，身為超品的國公夫人，生活不要太滋潤喲，不想著頤養(yǎng)天年，子孫和睦，反而爭權(quán)奪利，脅持親子，有個拖后腿的母親也不知賈赦上輩子得罪了哪路神仙。

    賈赦見這位徐大人一直盯著自己看，雖然面上沒什么表情，但眼神中時不時流露出同情，賈赦滿頭黑線，不知道這個徐大人在腦補什么。你說為嘛沒表情，當(dāng)了這么多年的官要是表情豐富豈不是總是被人看穿在想什么，那賈赦是怎么看出來自己被人同情了，實在是自從來了這里賈赦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很多這樣類似眼神的洗禮，想不敏感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