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陽高照[修改版]_分節(jié)閱讀_22
這個兩年前進(jìn)入圣天門的師弟雖年紀(jì)輕輕,卻已一頭霜發(fā),哪怕容貌如何俊美,也難以掩飾那年少白頭的滄桑。他總是很平靜,似乎無喜無悲,讓人忘記他不過十九歲年紀(jì)。 余易,或者說余燕至,他化名來到圣天門,兩年時光仍舊一無所獲,在裴幼屏講述巫醫(yī)惡行時,他腦海所想的卻是季師叔收集的暗器圖譜。 #################################### 坐北朝南的大堂里,一人背對他們負(fù)手而立。 余燕至與裴幼屏雙雙抱拳一揖,齊聲道:“拜見師父!” “嗯……”沉吟一聲,蘇無蔚轉(zhuǎn)過身來,他魁偉挺拔,須髯若神,只靜立眼前便有不怒自威的氣魄,“都來了?!?/br> 裴幼屏又拱了拱手,道:“弟子已大致向余師弟講明了巫醫(yī)一事的——” 蘇無蔚頷首,緩緩立起掌心。裴幼屏立刻噤聲,謙恭地垂下了視線。 “余易,你拜入圣天門這兩年,你的勤奮刻苦為師都看在眼里,你的未來,為師寄予厚望。”蘇無蔚是個風(fēng)采卓然的長者,他說話中氣十足,沉緩有力,令人不由要去信服。 靜待他話音落下,余燕至垂首道:“弟子一定不辜負(fù)您的期望?!?/br> “很好,”打量他片刻,蘇無蔚目露欣賞,抬手輕撫長髯,不急不徐道,“為師今日召你前來,乃有一事相談。南詔一帶民風(fēng)野蠻落后,巫醫(yī)橫行,以前他們曾將活人祭祀,已是有違天理,半年前又突然出現(xiàn)一神秘組織,打著‘驅(qū)邪除祟’的名義以活人試藥,短短時間,就有十幾名中原人在當(dāng)?shù)厥チ诵雄??!?/br> 圣天門門規(guī)嚴(yán)明,拜入其下的弟子頭三年需一心一意鉆研武學(xué),不得涉足江湖。所以蘇無蔚顯然不是要與他這個輩分最低的弟子商討除魔大計。 余燕至心思活絡(luò),道:“聽裴師兄講,此事已有線索?” 點了點頭,蘇無蔚對他的反應(yīng)很滿意:“幼屏已帶人尋到那神秘組織的大體位置,只是那些邪惡之徒以周圍百姓為掩護(hù),百姓又愚昧彪悍,我等若一意孤行恐會與他們發(fā)生沖突,若不慎傷及無辜被指擾民欺弱,對武林正道與我圣天門的名譽(yù)皆是損害。為師思慮過后,決意派出一名弟子深入敵腹,里應(yīng)外合……” 余燕至對圣天門的作風(fēng)深有體會,大仁大義下最在乎的始終是名譽(yù)。所以余景遙是畏罪自殺;其妻是不恥丈夫惡行,羞愧難當(dāng),無顏茍活人世。圣天門不興兵戈,只靠天理昭昭便叫惡人伏誅,如何不大快人心,佳譽(yù)滿缽?可有誰會去想,他爹正直傲氣,毀譽(yù)勝過毀心,人言可畏,猶如匕首,尚且殺人不見血。 蘇無蔚言至于此,余燕至還有什么不明白? “弟子資歷尚淺,但除魔衛(wèi)道人人有責(zé),弟子請命前往。” “你有如此勇氣為師倍感欣慰,”蘇無蔚微笑道,“那些邪教徒j(luò)ian險狡詐,周圍百姓皆是他們耳目,你師兄們又在南詔行走多時,難保不被看穿身份。欲要瞞天過海令他們上鉤,需更加謹(jǐn)慎?!?/br> 蘇無蔚確實十分謹(jǐn)慎,他門下弟子不曾在江湖露面的只有兩個人,那另一人定然是不行的。 余燕至頷首道:“弟子謹(jǐn)遵師命?!?/br> 踱步到他身前,不輕不重地按住他肩頭,蘇無蔚將計劃大致講述了一遍,具體安排則交予了裴幼屏。 講罷正事,蘇無蔚面帶笑容,仿佛一個和藹的長輩與二人閑談起來:“你們師母過世早,挽棠自幼缺少母親教養(yǎng),我做為父親又事務(wù)纏身,對她關(guān)心不夠,如今越發(fā)沒個樣子了?!?/br> “師妹年紀(jì)小,以后自然會收斂心性?!迸嵊灼潦莻€十分溫柔的長相,說起話也如和風(fēng)細(xì)雨令人愉悅。 蘇無蔚笑著搖頭:“挽棠年紀(jì)小,可你該比她懂事,不要讓老人家替你們cao心啊。” 裴幼屏笑得有些愧疚,望向蘇無蔚,道:“師父老當(dāng)益壯,風(fēng)采勝過當(dāng)年?!?/br> 蘇無蔚輕輕拍了拍他后背,信任與喜愛之情溢于言表:“你平日有空便多陪陪她,可也莫寵得她無法無天,你是她將來夫婿,適當(dāng)約束也是應(yīng)該的?!?/br> 裴幼屏垂眸點了點頭。 此刻他們是以翁婿的身份交談,內(nèi)容更屬家長里短,與余燕至不僅無關(guān),還是該退避的場合,然而說者有心,聽者有意,三人皆心如明鏡。 退出大廳,裴幼屏與余燕至并肩行走。 經(jīng)過一處拱橋,裴幼屏停下腳步,轉(zhuǎn)望余燕至握住了他的手:“師弟。” 余燕至呼吸猛地一窒,血自臉龐褪盡。裴幼屏從頭到腳與那人無絲毫相似,然而那涼滑的肌膚仿佛一條蛇緊緊咬住他,將他連皮帶骨拖入了陽光下! 裴幼屏笑容可掬地看著他,道:“師弟,師父的話你不要介懷。雖說我與師妹有婚約,可我更希望她能尋得她的幸福?!?/br> 余燕至僵硬得像一尊泥塑,他原本刀槍不入堅不可摧,此刻卻自被對方握住的地方裂開了一道縫隙。這感覺糟透了。掩飾起動搖,他盡量平靜道:“請師兄言明?!?/br> “我欲成人之美?!迸嵊灼聊抗夂蜕?。 余燕至坦誠道:“師兄與師姐佳偶天成,何來他人之美?” “有些事強(qiáng)求不得?!?/br> 蘇無蔚后是裴幼屏?一個旁敲側(cè)擊一個以退為進(jìn),拿蘇挽棠無法,便只能對著自己煞費苦心嗎?可余燕至并不想淌這渾水,他不著痕跡掙脫了對方,抱了抱拳,道:“緣在天定,分在人為。我一介外人不宜多言,但愿師兄師姐早日修成正果,皆大歡喜?!?/br> 看著他,裴幼屏微微一笑,姿態(tài)飄逸地轉(zhuǎn)過身,舉步向前:“師弟深明大義,不枉師父如此栽培看重……師父對你我恩重如山,我又豈能叫他失望?兩難啊……” 余燕至跟在他半步之后,淡淡道:“師兄無須多慮?!?/br> “哦?”裴幼屏輕笑一聲,不再贅言。 行至岔路,兩人道了暫別便一東一西各自離去。 裴幼屏走出幾步,又忽而扭頭去望余燕至背影,他唇角微彎,眼含笑意,是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的不變的表情。 余燕至一路趕往西院拜見師叔季辛。 季辛與蘇無蔚同是第六任掌門座下弟子,聽聞這任掌門當(dāng)年最喜愛季辛,奈何季辛對執(zhí)掌門派毫無興趣,這才輪到蘇無蔚“取而代之”。季辛離經(jīng)叛道,一年大半時間在外游歷;蘇無蔚何其強(qiáng)勢,卻有礙先師遺命對他無計可施,甚至無法出言責(zé)備。 余燕至心知這位師叔是圣天門的異類,向來不問俗事,唯獨對搜集各類武器興趣甚濃。 站在季辛屋外,余燕至自報姓名,等待片刻,門便由內(nèi)緩緩打了開來。 前腳跨進(jìn)門檻,一本圖冊便迎面落在了桌上,他朝桌后背影深深一禮,將書捧入掌心。 翻過最后一頁時,天色已近黃昏,余燕至雙眼酸澀,心情卻十分平靜。并非不會失望,可找不到線索、尋不見那人,失望又給誰看呢? 季辛不知何時站在了他面前,帶著探究的目光正緊緊盯著他。 將圖冊放回桌面,余燕至擠出笑容,道:“多謝師叔?!?/br> 季辛皺起眉頭,隨手翻了翻冊子,仿佛在生氣又仿佛有所不甘。 余燕至隱隱察覺,季辛似乎知道自己感興趣的非是暗器,似乎知道自己在尋找什么,可卻不曾開口詢問。季辛的沉默令他甚為感動。他化名進(jìn)入圣天門,至今未查出圣天門與落伽山之間有何關(guān)聯(lián),而那梅花暗器乃重要證物,斷不能輕易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