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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渡之正在經(jīng)歷著什么,阮斐想想都心痛,但她沒辦法做到完全的感同身受?;蛟S她能感知的僅僅只是微末而已。 正如裴家封所說,他們是至親兄弟,共患難相扶持,多年感情絕不能輕易割舍。 但是現(xiàn)在呢? 阮斐從裴渡之臉上收回視線,投向窗外。 有沒有某個瞬間,裴渡之曾后悔曾搖擺不定過? 他有沒有,想放棄過她? 窗外燈火一盞盞陸續(xù)熄滅,裴渡之雙眸緊闔,許久都未有絲毫動作。 就像是安穩(wěn)地睡著了。 阮斐定定望著裴渡之側(cè)顏,忽然覺得好無力,幾不可察地輕嘆一聲,阮斐脫鞋,小心翼翼掀開薄毯,坐到裴渡之身旁。 她托起他頭,讓他以舒服的姿勢靠在她腿上。 突如其來的親密讓裴渡之身體有瞬間僵硬,阮斐察覺到了,她用指腹輕揉他太陽xue,細聲說:“裴渡之,你什么都別想,也不要假裝睡著來騙我。沒關系的,我們慢慢來,又或者你有什么想說的話,都可以講給我聽。” 冗長的緘默后,裴渡之緩慢擁住阮斐的腰。 阮斐鼻尖莫名酸酸的:“我把燈關掉好嗎?” 裴渡之從鼻腔里輕應一聲。 幾秒的黑暗過去,物體逐漸顯露出隱約輪廓。 裴渡之握住阮斐纖細手腕,不讓她再繼續(xù)動作。 “我不累?!?/br> 雖然阮斐這么說,裴渡之的手卻沒松開。 “沒用的?!迸岫芍硢〉纳ひ粼谝估锬蟹N脆弱感,“是我自身的問題?!?/br> “你……”阮斐咽下哽咽,“是不是覺得對不起裴家封?” “嗯?!?/br> “因為我嗎?” “不是,”裴渡之忽然睜開幽黑的眼睛,停頓片刻,他才低聲繼續(xù),“我一直在想,究竟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錯。家封從前不這樣,他還小時就知道我有不容易,所以他拼命地用功念書,最早他成績在班級只處于中下游,漸漸地,他升到全班前三,再到全校前三,乃至全市全省也名列前茅。他總是那么的自律且富有正義感,他待人也很寬容,并不是睚眥必報斤斤計較的性格。這些年來,我自認對他沒有過分寵溺,更不會有求必應,所以,我每晚腦子里全是家封從小到大的畫面,我試圖找出任何的蛛絲馬跡,可無論我怎么回憶,都找不出不合理的地方。家封如今變成這副樣子,我實在很難接受,我以為哪怕他恨我怨我,也不會作踐他自己的身體和人生。” 阮斐認真等裴渡之說完,才謹慎地開口:“會不會問題就出在這里呢?” 裴渡之失焦的眼睛聚焦在阮斐臉上,兩人目光在昏暗里相撞。 阮斐反握住裴渡之手,思忖著說:“你總說家封不成熟,是個心思很簡單的孩子。可人都有兩面性!你們走到現(xiàn)在太不容易,你有你的不易,裴家封也有他的不易。你不讓他知道你走過來有多難,他又怎愿意讓你知道他的難處呢?他不想讓你增加壓力,所以他總是那么的懂事乖巧,一個孩子長大的過程會遇到很多誘惑和艱難,他抵御所有負面的源動力是你吧!裴家封不想你難過,不想讓你憂心,他唯一的目標就是努力活成你想要的他的樣子。其實他心底應該藏了很多事情。他最在乎的人是你,這次……” 阮斐眼底忽然浮出霧氣。 她沒有兄弟姐妹,她對他們兩兄弟的關系一直都沒很深刻的認知。 在裴家封的世界里,裴渡之算怎樣的存在呢? 在醫(yī)院裴家封說的那番話,阮斐本是半信半疑,可突然間,她好像相信了。 比起質(zhì)疑,她寧愿相信裴家封在她與裴渡之之間,選擇的是裴渡之。 如此,也不枉裴渡之為他多年的付出。 可裴家封若真選裴渡之,他會很委屈吧?他并沒有被動地一直承受裴渡之的關愛照顧,他也在不斷的用自己的方式付出…… 空氣再度陷入沉寂。 裴渡之迷惘的眼神逐漸被洗滌清明。 沒有人像水晶那般簡單透明,自小歷經(jīng)波折的裴家封更不會。 可為何越相信阮斐的分析,裴渡之的心為何就越痛越煎熬? “裴渡之?!比铎衬X袋有短暫的空茫,她極小聲地喊他,她想問,萬一裴家封破罐破摔,他義無反顧走上那條叛逆的路,他們該怎么辦?從來沒有這一刻讓阮斐那么的恐慌,就連裴家封在病房說出一句句惡毒的話時,她也沒此刻害怕。 她不畏懼恨,她怕的是愛。 裴家封的愛只是蒙了塵,可誰都不知,未來會不會有一陣風,將那些骯臟的塵埃都拂去。 “等家封身體恢復些,我會送他到國外念書。”裴渡之嗓音顫栗著,沒有人比他更忐忑更恐懼,但他不能在阮斐面前露出一絲一毫的猶豫與不確定,因為任何點滴的彷徨,都會對阮斐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 “真的要這樣嗎?” “我想不到更好的處理方式,只有看不見我,或許他才會停止傷害自己?!?/br> 阮斐喉口仿佛被堵住。 其實還有別的處理方式,就是和她分手。 但她舍不得試探。 有些東西,觸碰不得。 沒來由地打了個寒噤,阮斐鉆進裴渡之懷里,她緊緊摟住他脖子,汲取他身上的溫度。 裴渡之似乎清楚阮斐的不安,很輕地撫她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