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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忘了,果然忘了……不,你沒忘,只有jiejie天真地以為你忘了……”白衣少女似哭似笑:“你分明是忘恩負義,想要永遠擺脫她吧!如今你得愿了,重握權(quán)柄,東山再起,還娶了別人,有了另一個家庭,可憐jiejie付出這么多,卻只是為她人做嫁衣裳……” 好似被她話語中刺骨恨意震懾,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王爺竟后退了一步。 那樣瀕臨絕境、交織成痛恨與絕望的神情,四面楚歌卻仍欲圖魚死網(wǎng)破的決心,仿佛是尸橫遍野的戰(zhàn)場上,最后響起的孤獨鼙鼓聲。 “你到底想說什么?!” “阿嬈,給他們看,十五年的事?!卑滓律倥愿浪膍eimei,目光意味深長地落在江尋鶴身上:“ 我要看看,這幫修士知道真相,還有什么臉面,站在這里,說要除魔衛(wèi)道、匡扶正義?!” 綠嬈吞下一口血沫,五指翩躚舞動,五彩的幻術(shù)織成一段斑斕的幻境,呈現(xiàn)在眾人面前。 幻境中的女子,有一張溫婉美麗的臉,布衣荊釵,不施粉黛,眼角繾綣著一尾嫵媚。 江尋鶴面色一動。這人是他在淮陽王書房中看到的畫像上的女人,也就是王妃蘇窈。 一模一樣,但卻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樣。 這時候的蘇窈,仍是一個普通教諭的女兒,手中挎著食盒,給自己父親送飯。這條理應(yīng)走過了無數(shù)次的路,卻仿佛有什么格外吸引她的東西,讓她一步三停地張望著,連一條大黃狗走過去,都能讓她好奇地看好一陣子。 “原來如此?!苯瓕Q終于看出了違和之處,“是奪身妖術(shù)。” 顧名思義,奪身與奪舍類似,只不過被奪舍之人是亡故的死人,而奪身只是妖魔鬼怪為了掩蓋自己的氣息,借人類軀體暫且一用。 要保護原身不受妖氣傷害,這是門極耗修為的法術(shù),這幻妖只奪身不附身,也算是妖怪里良心未泯的好妖怪了。 她奪了蘇窈的身,所以一個本應(yīng)純潔無瑕的小家碧玉會露出嫵媚之色,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女子,能沿著血跡找到受傷昏迷的淮陽王,甚至幫他趕跑狼群。 而她與蘇窈的相遇,純屬偶然。 草叢間潛伏著的劇毒蜘蛛妖,襲擊了這個普通少女,正欲撒下網(wǎng)慢慢享受美食時,恰巧遇上了偷偷溜至于此的小幻妖。 幻妖擊退蜘蛛,又好心為少女療傷,未料彼時恰好有一個云游道士經(jīng)過。她方才與妖物纏斗時受了傷,身前還躺著一個奄奄一息的人類,怕被這道士誤會,再引來不必要的惡戰(zhàn),便施了奪身術(shù),躲進了一旁樹林。 于是恰好,看到了草葉上可疑的血跡。循跡而去,懸崖之下,躺著一個受傷的人類男子。 這幻妖甚至十分聰明,喊來了一旁農(nóng)作的小哥,讓醒來的淮陽王誤認為另有他人相助。 她將受傷的男人安置好,解除奪身術(shù),伸手想探一探他的呼吸,卻被對方身上驟然閃出的一陣白光彈開。 江尋鶴目光一凝:“王爺,這是……” “母妃給本王的玉佩?!被搓柾趺嗣骂I(lǐng)下一塊小小的突起:“只要是宗室子弟,一出生便會有這塊玉佩。” 皇室中人與太虛宮有極大的牽扯,佩戴這塊擁有道術(shù)的玉佩,不足為奇。幻妖無法接近,只好重新回了蘇窈的身體,借用她凡人的身軀。 年輕的王爺睜開眼,看到的第一面,是平民少女燦爛的笑容。 “我叫姚兒,你呢?” 姚兒? 窈兒? 難道她們兩個…… 淮陽王腦中閃過久遠的記憶。 是了,有些時候,他跟蘇窈談起兩人在農(nóng)家小舍中相處的點點滴滴,她會時不時露出迷茫的神色,模棱兩可地含糊過去,而他一直認為,這是她中毒的后遺癥,導(dǎo)致記憶的缺失,漸漸地便不敢再問。 “這不可能……”淮陽王無意識地搖頭:“你這妖物……定然是使了妖術(shù),意圖騙我……” “她們在我劍陣內(nèi),若對幻境動一絲手腳,我能察覺?!苯瓕Q淡淡道:“王爺,請繼續(xù)看下去。” 畫面一轉(zhuǎn),是“蘇窈”上蜘蛛山找解藥的場景。幻境中少女羸弱的手臂扒住懸崖下突起的石頭,搖搖欲墜地掛在陡峭的山壁上,另一只手里緊緊攥著銀光閃閃的長絲,千絲萬縷地垂在陽光下。 “千年蛛妖的冰絲?!边@回是沐青鳶開口:“可以解世間萬毒,可惜這個時候你jiejie修為不夠,恐怕是與這只蜘蛛妖兩敗俱傷,所以十五年后,你們?yōu)榱藦?fù)仇,收服了這群蜘蛛妖,再為你們所用吧?” 白衣少女冷冷一嗤,微微抬起下巴。 “蘇窈”簡單擦凈身上血跡,拖著沉重的腳步來到破舊的茅屋。她不敢將年輕男人帶回家,只好找了這個地方,前臨水,后靠山,栽著一大片紫藤花,像神霄絳闕的瑤山仙境。 半躺在床上的年輕男人身形頎長,光線描摹著他挺拔俊朗的側(cè)顏,雖然穿著粗布短衫,卻難掩身上與生俱來的貴氣。因為毒素未除,他嘴唇發(fā)紫,面色也不好看,哪怕在睡夢中,也依舊心事重重地緊鎖雙眉。 原本只是想救他一命,然后毫無留戀地離去,把他當(dāng)做這次短暫旅途中萍水相逢的陌路過客。 漸漸地,她忍不住想多留一日。 再后來,她每天傍晚準時來照顧他,陪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