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一百零三】 而和季沐處境截然不同的季幕,眼下正躺在病床上,被顧遠琛動作溫柔地喂一碗粥水。 “我喝不下了?!奔灸粩[擺手,口中淡而無味,不想再喝了。 “再喝一口,你吃得不多?!鳖欉h琛哄道,“明天開始才能正常飲食,到時候讓張嫂燉點魚湯來,對傷口恢復好。” 因為孩子太大了,所以季幕是剖腹生下的寶寶。頭幾天難熬,季幕吃不好睡不好,還要定時下床緩慢地走幾步活動,糟心得厲害。 他靠在床上,勉強再喝了兩口:“我想看看孩子?!?/br> 陸秋遠把孩子抱了過來,但怕季幕傷口疼就沒交到他手里:“想好名字了嗎?” 季幕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孩子的手,看向顧遠琛。 顧遠琛說:“我一時也想不到,你們定吧?!?/br> 季幕后悔沒早點想一想孩子要叫什么,也定不下來,索性把這個問題拋給了陸秋遠:“陸叔叔,要不您取吧?” “你們自己生的小孩,怎么還讓我想名字?!标懬镞h也是個“取名廢”,以前顧遠琛這名字還是顧黔明想的。他左思右想一陣,最終放棄了:“先取個小名吧?” 結果顧遠琛和季幕又愣著了,連小名也想不好要叫什么。顧遠琛之前滿腦子都是怎么對季幕好,怎么哄回季幕,真的一點都沒考慮過孩子的名字。季幕則是鮮少有家庭溫暖,現(xiàn)在有了孩子,一下子在名字上犯難了。 陸秋遠沒辦法,提議:“我看我同事他們家的都叫什么小土豆啊小番茄的,說是現(xiàn)在流行這樣。小幕懷他的時候那么喜歡吃草莓,要么就先喊小草莓吧,等取了大名,我們再改口?!?/br> “好?!奔灸粵]什么意見,他看著正在睡覺的寶寶抿起嘴角,喊了一聲,“小草莓?!?/br> 哪知道睡夢中的小草莓突然張嘴笑了一下。 顧遠琛驚訝地問:“他聽得懂嗎?” 季幕直接道:“哥哥,他才出生幾天,大腦和神經(jīng)系統(tǒng)都還沒發(fā)育完全,很多行為都是無意識的,不是聽得懂?!?/br> 他認真地解釋,才一說完就聽到陸秋遠嘆氣:“你倆到底是天生一對,都死板?!彼е⒆硬豢纤墒郑翱纯次覀冃〔葺喙?,多好看?!?/br> 季幕一聽陸秋遠夸孩子好看,心里就很舒服,為此,淡而無味的粥水他也能再多吃下幾勺。咽下去的時候,他無意識地抓了抓后頸,有點癢。 顧遠琛細心地注意到了這個小動作:“怎么了?” “這里總是癢,不太舒服。”季幕說的時候,一張臉通紅。腺體對于omega來說,是個較為私密的地方,他不知道突然發(fā)癢是什么原因。 這讓顧遠琛和陸秋遠同時在意起來,顧遠琛湊近了,發(fā)現(xiàn)季幕腺體上的疤痕正在不知不覺變淡,距上次看不過幾天,就已經(jīng)看不大出來了。 顧遠琛急忙走出了病房的門:“我去喊下醫(yī)生?!?/br> 季幕以為自己的腺體又出問題了,臉色不大好,訕訕地看了一眼陸秋遠:“陸叔叔,是我的腺體怎么了嗎?” “別擔心,說不準是好事?!标懬镞h如是說。 小草莓也跟著在懷里笑,但他肯定沒聽懂爸爸和爺爺?shù)膶υ挕?/br> 季幕的醫(yī)生是個頗有閱歷的中年beta女性,季幕住院待產(chǎn)以來,都是她在給他做檢查。 她過來的時候,帶著一個小型檢測儀,直接給季幕測了一下腺體指標:“季先生,你的腺體不再是休眠狀態(tài)了,它產(chǎn)生了信息素,雖然很少,但這是件好事兒,你的腺體說不定有機會恢復了。” 季幕怔然,沒反應過來。 醫(yī)生耐心解釋:“你剛生產(chǎn),這幾天可能不會太明顯,但慢慢地,就會有信息素出來。” “……” 季幕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轉頭扯了扯顧遠琛的衣角,卻發(fā)現(xiàn)顧遠琛一點都不意外。他想問點什么,是顧遠琛先幫他開口了,對醫(yī)生說:“其實他之前就有信息素產(chǎn)生,但總是一下子就沒有了?!?/br> “哦,那可能是你們家的寶寶吃掉了。”醫(yī)生瞧著小草莓這個小胖子,嘖嘖道,“你瞧瞧多胖,他在肚子里的時候,信息素這東西誰都搶不過他,都被他吃掉了?!?/br> 還未出生的孩子最是需要信息素,通常都是有多少吃多少。 小草莓還是最貪吃的那一個,再者,他之前吃的都是顧遠琛的信息素,待爸爸季幕的信息素一來,他就像是一顆開了葷的草莓,哪舍得放過。 先前季幕透出的幾絲稍縱即逝的信息素,那都是小草莓吃太飽剩下的,賞了顧遠琛一口。 經(jīng)過醫(yī)生的解釋后,顧遠琛不知道是該感謝小草莓,還是該“埋怨”小草莓。 所有的人都覺得很好笑,唯有季幕閉緊著嘴,沒問什么,也沒說什么。 “季先生的情況算是特殊,建議多住一段時間的院觀察一下?!?/br> 正好,陸秋遠一回國就說有事情要告訴他們,而這事兒的確是在醫(yī)院里方便些。 等醫(yī)生走后,他把孩子放回嬰兒床里,轉身從公文包里拿出兩份文件,一人一份交到他們手上。 “這是袁立玫當初和金醫(yī)生合作造假契合度的證據(jù),遠琛和那個季沐沒有90%的契合度。但原本的契合度檢測數(shù)據(jù),都被消掉了?!标懬镞h這些天,先是馬不停蹄地去了國外,又去了h國。 他說:“金醫(yī)生去年起身體不大好,話也說不清,我從他口中能套出的信息有限,所以又去了一趟h國?!?/br> 季幕木訥地拿著這份文件,安靜地看著每一個字。他到現(xiàn)在還沒明白過來,大家究竟在說什么。信息量一下子涌過來,還是關于契合度的,季幕有些心驚膽戰(zhàn)起來,生怕大家是弄錯了。 直到肚子上傷口的疼痛,將他的思緒拉扯回來。 季幕不安地捏緊了這份文件,不敢置信地說:“契合度……是假的?” “對,當年袁立玫私下給了金醫(yī)生很多利益。一些遺留的數(shù)據(jù)證明,那個季沐的契合度數(shù)據(jù)是造假的。但你的還不知道,要等之后腺體好些了,再和遠琛做個檢測?!标懬镞h上前,撫了季幕的頭發(fā),溫柔地安慰他,“不要擔心,你之前自己也說過,除非遇到契合度特別高的alpha,不然你的腺體不會恢復。” 話至此,已經(jīng)夠清楚了。 季幕的腺體正在恢復,說明他和顧遠琛的契合度不低。 季幕眼眶略微發(fā)紅,染上一片氤氳,他忍不住激動起來,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再抬頭,是顧遠琛撫上了他的眼角,指腹細細地抹去了他的眼淚。 春日之下,季幕對著顧遠琛,聲音微哽:“感覺我好像在做夢一樣?!?/br> 陸秋遠溫聲,笑了:“傻孩子?!?/br> 倒是顧遠琛,他問:“爸,您在h國調(diào)查這些,就花了這么短的時間?” 陸秋遠抱肩:“還記得付雨教授嗎?她雖然在c大金融系任教,可我一打聽,發(fā)現(xiàn)她在那家醫(yī)院里居然有很多學友。我思來想去,還是找了她幫忙,把實情告知后,沒想到,付雨竟然和小幕的mama認識?!彼酉聛淼脑挘菍灸徽f的,“我把你mama的事情全部告訴她了,所以她很愿意幫我?!?/br> 季幕沒忘記付雨是穗湫的舊友。 “小幕,之后你和遠琛要親自去謝謝付雨教授。她眼下還在h國,但她知道你是穗湫的孩子后,很想再見你一面?!?/br> 季幕卻覺得自己對于付雨,有些愧疚。開始是他拒絕相認,還說不想去麻煩付雨教授,結果最后還是麻煩了人家。 要知道,從一個醫(yī)院里找出多年前的一份資料來,得疏通多少關系。付雨和陸秋遠,都是為他盡了心的。 “我會的,謝謝您,陸叔叔。” 陸秋遠突然一擊掌,“啊”了一聲:“有一件事,我一直挺想說的。” 季幕和顧遠琛都紛紛抬起頭,只聽陸秋遠說道:“之前你們沒和好吧,我也不敢提?,F(xiàn)在和好了,連孩子都出生了,小幕你怎么還喊我‘叔叔’呢?” 季幕和顧遠琛都頓住了,隨后是顧遠琛先一步出口:“爸,季幕他比較內(nèi)向,再說了,我們、我們婚禮還沒辦……”他也還沒求婚,一切都還在準備中。 “婚禮”二字讓季幕的心都燒起來了,一臉蒙地說不好話了。 “這都什么年代了?先喊我一聲怎么了?”陸秋遠頗為理直氣壯,他望向季幕,溫溫柔柔地勾起嘴角,“怎么樣,想喊我‘爸爸’嗎?” 季幕紅透了臉,他今天老是臉紅,暈暈乎乎的,總覺得自己可能是跌進了云朵里,也輕飄飄的,什么都不真切。手機上有一條信息提醒,是陸澤安發(fā)來的,說是給小草莓買了個巨可愛的嬰兒床。 季幕摸了摸自己熱乎的臉頰——溫柔的伴侶,可愛的孩子,堅定的朋友,還有善解人意的長輩。 以及,他最擔心的腺體,都在開始慢慢走向好的狀況。 什么都在變好,什么都可以變好。這些以前和他背道而馳的美好,一步步地都在走向他。 季幕的手被顧遠琛握緊了,他獲得了許多的勇氣。 “爸爸?!奔灸惠p聲出口,在第二次開口時,又大聲了一點,“爸爸,謝謝您。” 窗外飄落幾瓣淺粉色的花,小草莓躺在嬰兒床里似乎在做著美夢,時不時地笑笑,滿足地打了個哈欠。 春天悄然,足跡卻是花開遍地。 枝頭的花延伸到了醫(yī)院的每一個角落。 在另一所醫(yī)院的住院部中,十八樓,一名憔悴的alpha正在訓斥一個孩子:“寧寧,聽話!”這讓一旁的何令也有點別扭。 寧寧噘了噘嘴,賭氣地拉著何令的手出去了。 病房里瞬間安靜下來。 “寧寧雙親去世后,我這個做伯伯的雖然收養(yǎng)了他,卻總是顧及不到他的心情。所以他可能看到你,就想到了他自己的……”沒說完,他用力地咳嗽起來。 “志旬!”劉冬彥連忙倒了一杯水給他,拍著他的背,“我早就把他們當作自己的孩子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劉冬彥苦笑了一下:“志旬,雖然有這個標記在,我們沒辦法結婚,但只有它在,顧黔明才能老老實實受我的控制給錢,你的病才有機會治好?!?/br> 可何志旬快撐不下去了:“我好不了了?!?/br> “你在說什么胡話?” “我死了,兩個孩子就得被送去孤兒院了。這么多年,我遷就著你,陪你耗著?!焙沃狙钗豢跉?,“但我真的沒時間了?!?/br> 在c國的法律中,劉冬彥有著別人的標記,卻沒有一紙婚書,與孩子們也毫無血緣關系或者親屬關系,不符合收養(yǎng)標準。他要是想收養(yǎng)這兩個孩子,唯一的辦法就是同何志旬結婚。 何志旬沒有別的親人了,如果他死了,兩個孩子必然會孤苦無依。 “阿彥,我真的求你,你忍心孩子們?nèi)ス聝涸簡???/br> “寧寧還這么小,萬一收養(yǎng)他的家庭不好怎么辦?何令又怎么辦?他才十六歲,卻已經(jīng)過了最好的收養(yǎng)時間,他總得上大學吧?” 何志旬求他:“這么多年了,還不夠嗎?” 劉冬彥低下頭,握緊著拳頭。 又是一次不歡而散的談話,這一天,劉冬彥帶著兩個孩子早早離開。 三點左右,何志旬靠在床上,目光有些渙散。 門外,有人輕叩了兩聲。 何志旬知道是誰來了,他沒有起身,蒼白著聲音道:“顧總讓你來的?” “是?!眮砣耸且粋€相貌斯文的beta,他面容鎮(zhèn)定。 beta對病入膏肓的何志旬并未有分毫同情:“十五年前,顧總安排你去劉冬彥身邊的時候,沒想過你會生病,更沒想過你會和他產(chǎn)生感情,幫著他一起來騙顧總……不過這樣也好,他希望你做的事情,你陰差陽錯的,都完成的很好?!?/br> 但凡事,終究是講一個因果報應。 何志旬咬了咬牙,怏怏的:“既然這些年他都知道我們一起在騙他,為什么他不挑破,為什么他還——” beta好心提醒:“這就與你無關了?!?/br>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他到底……是想要我們怎么樣?” beta笑起來,答非所問:“顧總是個‘心善’的人,如今他愿意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會珍惜的,對嗎?” 他輕輕地拍了兩下何志旬枯瘦的肩膀,遞給他幾份收養(yǎng)家庭的資料,供他挑選:“繼續(xù)按照我們說的做,這兩個孩子,就會有一個富裕、正直且有愛心的家庭收養(yǎng)他們。他們會一起長大,不必分離?!?/br> “……” “顧總可以大方地給你們一切,就有辦法收回這一切。你的孩子跟著劉冬彥,以后一定會淪落街頭。何先生,為了孩子,請別再犯錯了?!?/br> 何志旬閉上眼睛,算是應下了。 而這盤互相報復的棋,看來是終于要收盤了。 ※※※※※※※※※※※※※※※※※※※※ 一般都是更二休一,或者更三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