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虞冰下車后，沿著人行道漫無邊際的走了十幾分鐘，才終于徹底從先前那種無法控制的情緒里清醒過來，此時他再想起自己剛才對游燁說的話，自覺有些過分了。

    他們之間不是什么真情實感的婚姻關(guān)系，既只是一筆交易，那么就沒有問責(zé)過去的權(quán)利……他只是因為大庭廣眾下“伴侶”的老情人突然出現(xiàn)而感到難堪而已。

    畢竟那是游燁——虞冰記得在高中那會兒，對方大大小小的男女朋友基本沒斷過，只是那會兒他雖然不喜，確也沒有指責(zé)的立場。

    而如今雖然有了，那人卻也已經(jīng)道歉并承諾……雖然那話中可能性有待商議，但態(tài)度擺在那里，無論如何，也不是自己口不擇言的理由。

    虞冰思來想去，最終把那突如其來的煩躁歸結(jié)于alpha下意識的本能，導(dǎo)致反應(yīng)過大，一時失了態(tài)……

    畢竟游燁已經(jīng)不是alpha了，omega是……是需要保護(hù)的，就像他的母親，還有……還有紀(jì)陽。

    這個已經(jīng)褪色多年的名字在這一刻突然鮮活了起來，虞冰在原地呆站了一秒，才回過神拿出手機，叫了輛出租車來。

    另一頭的游燁還沉浸在自己死灰復(fù)燃后又岌岌可危的“初戀”中，捋清了這些年自己隱晦又曲折的心路歷程后，一時間感觸頗深，在“原來我真的喜歡他”和“我到底喜歡他什么”中間反復(fù)思考，最終將其歸結(jié)于那張將近十年未見、卻比記憶中更加英俊美貌的臉上。

    原來我是個顏狗——游燁想到這里，自己忍不住先笑了出來，倒是郁悶半點不減。

    因為他和虞冰……雖然已經(jīng)結(jié)婚，但卻沒有半點近水樓臺的優(yōu)勢，反而因此矛盾更深。那家伙對感情向來忠貞不二……因此婚姻在對方心里，也一定是很神圣的事情，就這么被一紙交易抵了，哪怕有千萬種不得已的理由，他也一定很不甘心吧？

    所以才會那么討厭他，同居快一個月了不是吵架就是冷臉，連一個笑容都吝嗇，更別提其他的了。

    思及至此，游燁長嘆一聲，趴在眼前冰冷的辦公桌上，試圖從久遠(yuǎn)的回憶里，翻出一些能用的東西……

    他記得虞冰喜歡吃溫?zé)岬氖澄?，討厭高熱量垃圾食品，高中時就一直自己從家?guī)П惝?dāng)，晚上也不參與聚餐，不喝酒不抽煙，聚餐聚會基本不參加，除非紀(jì)陽也去。

    那小omega家境不好，人卻挺老實，游燁起先是因為虞冰的原因順帶關(guān)照他一下。后來某次聚會他想拉虞冰去玩，好說歹說那人就是不為所動，就想著要是能帶個朋友，對方可能會同意，便單獨去找了紀(jì)陽。

    本來游燁做好了要費一番口舌的打算，誰知道對方竟然露出好奇的眼神，問他：“你們聚會……一般都做什么？”

    “呃，也就是吃個飯吧？有我在，也沒人敢灌你們酒……”游燁不打算把他們帶到某些烏煙瘴氣的環(huán)境里，這兩個都是班里的尖子生，他再混也不至于拉著人和自己一起混……那太缺德了。

    他不過就是……想找個借口約那人出來，僅此而已。

    而比起從小錦衣玉食的虞冰，紀(jì)陽卻卻沒見過什么世面，經(jīng)不住誘惑，沒怎么猶豫就點頭同意了……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似乎有什么悄悄改變了。

    ……一不小心想得有點遠(yuǎn)了，游燁百無聊賴的翻開一夜本子，鋼筆在指間打了個轉(zhuǎn)，磕在桌上發(fā)出一聲響。

    他拔開筆蓋，漫無目的的在紙上寫了起來，起先還有些晦澀，到后來，竟是越發(fā)順暢。

    虞冰喜歡運動，高爾夫打的很漂亮；但不喜歡足球，主要是不想弄得一身臟。

    他喜歡吃半熟的蛋（好像曾經(jīng)瞥過一眼對方的飯盒？），討厭吃太甜膩的東西，卻破天荒喜歡抹茶。

    喜歡深藍(lán)色和黑色……嗯，好像家里他也是這么穿的？這點倒是沒變……

    游燁一邊想，一邊寫，不知不覺一張紙都被填滿了……那些被少年時的他、小心翼翼藏起來的關(guān)注和迷戀，在時隔多年后終于掀開了積灰的封面，將一切展示出來——那是他青澀的、干凈的，卻也遙不可及的初戀。

    游燁停下了有些發(fā)酸的手，他看著紙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恍然間嗅到了自己的味道，那嗆人的焚香似乎又淡了幾分，清爽的薄荷占了上風(fēng)，冰冰涼涼的刺激著他的神經(jīng)，喚起一股無名的暖流。

    omega是纖細(xì)敏感的生物，情緒的波動會導(dǎo)致荷爾蒙加速分泌，他能聽見種子破土發(fā)芽的聲音，逐漸加快的心跳震得耳膜發(fā)麻，使游燁不得不捂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著空氣，同時伸手摸向柜子……

    里面放著一瓶臨時噴灑式的抑制噴霧。

    等游燁對著自己呲了小半瓶，才終于從那種心悸里掙脫出來，他面無表情的在桌子前坐了一會兒，然后將被水珠弄花了的紙張撕碎了，丟進(jìn)垃圾桶里。

    如果先前還有懷疑，那么現(xiàn)在可以肯定了……自己的心動有信息素加成的原因，對于最敏感的s級omega來說，匹配度百分百的alpha的吸引力是致命的。

    可游燁沒法洗脫自己，因為他對那人一見鐘情的時候，還不是omega。

    所以我還是喜歡他，游燁想，那又怎么樣呢？

    ao的食物鏈關(guān)系就是這么殘忍，在他因為一點兒回憶、幾分想念就心跳加快呼吸困難的時候，對方甚至可以做到無動于衷。

    這是游燁頭一回覺得世界如此不公——為了發(fā)泄這股憤怒，他決定去借酒消愁。

    ……

    虞冰今天難得提前兩個小時下班，順路去了附近的超市。

    當(dāng)他提著兩袋子食材進(jìn)門的時候，游燁還沒有回來……看著黑黢黢的房間，虞冰悄悄松了口氣。

    他進(jìn)了屋，輕手輕腳的將燈打開，又把塑料袋放在桌上，轉(zhuǎn)身去將菜板和刀沖洗一下，準(zhǔn)備制作晚餐。

    他買了土豆、牛rou、雞翅和西蘭花，以及一些零碎的配菜，如果游燁在家，一眼就會發(fā)現(xiàn)這些食物不是一個人能夠吃完的——可如果他在家，虞冰也不會將東西全都拿出來。

    畢竟……對方要是問起來，他總不能說直接說是為了給你賠罪準(zhǔn)備的吧？

    這對于說句抱歉都艱難地要命的大少爺來說……解釋是不可能解釋的，這輩子都不可能解釋的！

    不如直接做點什么，當(dāng)做補償好了。

    如此想著，虞冰手起刀落，將食材挨個切塊……

    換他一個人吃的話，晚上一般水煮雞胸rou什么的就解決了，而現(xiàn)在光是處理牛rou和炸土豆都耗費了不少時間，虞冰只好戴上耳機，一邊聽著秘書的報告，一邊把準(zhǔn)備好的食材丟進(jìn)高壓鍋，定好時間，再轉(zhuǎn)身去處理雞翅……

    等他將兩葷一素三道菜放在桌上時，已經(jīng)是七點多了——游燁還沒回來，虞冰猶豫著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后來覺得實在拉不下這個臉，便留了一張“剩菜有點多”的字條，就回房了。

    為了補上先前耽誤的工作，他一低頭直接忙過了午夜，在房間的浴室里洗了澡草草睡下了……直到第二天早上被門鈴驚醒，才迷迷糊糊的爬起來。

    虞冰是定點起床的類型，早了晚了都有起床氣，這會兒黑著臉把門拉開，本以為是什么物業(yè)或者快遞……卻猝不及防對上了游燁布滿血絲的眼。

    這人昨晚也不知道去哪兒鬼混了，眼下的烏青還沒褪去，長發(fā)散亂著，半干不干的披在身后；他洗過澡，身上帶著一股沐浴露的味道，只是衣服還是昨天那套，襯衫的領(lǐng)口有點皺了，外套和領(lǐng)帶都搭在手臂上，顯得十分隨意。

    游燁還是頭一回去酒吧純喝酒的——在他拒絕了不知道多少個上前搭訕的人后，突然覺得周圍吵鬧得很，卻又不想回家，干脆就近找了個酒店囫圇睡了一晚……次日醒來后，又怕身上留了不知道誰的氣味，匆匆洗了個澡。

    只是等他洗完出來、看著床上昨天的衣服，本來想著是否讓湛明送一套過來，后來又覺得那樣未免欲蓋彌彰。

    后來游燁又覺得，自己沒必要如此心虛，他是喜歡虞冰不錯，確也沒有為了那人放低身段的打算……反正這注定是段無疾而終的感情，或許甚至沒有宣之于口的機會。

    所以他就這么回來了，連頭發(fā)都沒完全吹干，帶著點兒自虐意味的，想要看看對方的反應(yīng)……然后果不其然，瞧見了那雙冰藍(lán)色眼眸里，熊熊燃燒的怒火。

    可游燁還是打算掙扎一下，他沖著虞冰笑了笑，解釋道：“只是喝了點酒而已……”你要是不喜歡我以后就早點回來。

    后面那句話還沒來得及出口，憤怒的alpha便已經(jīng)轉(zhuǎn)身離去，將他一個人晾在玄關(guān)處。

    游燁自討沒趣的摸了摸鼻子，嘆了口氣。

    其實昨夜喝到爛醉的時候，游燁突然誕生過一個很幼稚的想法，那就是鼓起勇氣，和對方過一段時間正常的“夫妻生活”，他可以改掉過去風(fēng)流的毛病，可以嘗試著追求那個人——就像他高中時期無意識做過的那樣。

    那時候他們之間隔了一個紀(jì)陽和一些偏見，現(xiàn)在沒了紀(jì)陽，就只剩下了后者。

    游燁相信偏見是可以打破的——他不認(rèn)為自己當(dāng)真平庸到一無是處，甚至有些自負(fù)的認(rèn)為，這世界上沒有他追不到的人，只看他想不想。

    可虞冰這樣，叫他有點……有點拉不下臉來，游燁驕傲了一輩子，卻栽在了一個比他更驕傲的人手里，還是兩回。

    這兩回都沒能叫他彎腰，甚至有點逆反似的，和那人對著來……大概是潛意識里的自我保護(hù)作祟，告訴他再靠近一點，就可能會受傷……

    所以要不，就這么算了？

    游燁心情復(fù)雜的想——直到走進(jìn)屋里，看見了飯桌上冷掉的飯菜，和手寫的紙條……

    他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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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預(yù)祝大家新年快樂！百病不侵！千萬注意防疫哦！

    接下來就是燁燁追大小姐了……哐哐撞南墻（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