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接下來,一切都如游燁所準備的那般順利發(fā)展——除了一件事。 那就是虞冰死活不愿意簽下離婚協(xié)議書。 關(guān)于這一點,湛明也十分無奈,因為除此之外,他還要面對一個s級alpha的“死纏爛打”——雖然這個詞看起來有點不文明,但事實的確如此。 就像現(xiàn)在,他剛擺脫了沒完沒了的記者,正在和游家的律師扯皮到一半——游燁很干脆的賣掉了手里的所有股份,條件也很直接,價高者得。于是那些平日被打壓無法出頭的豺狼虎豹們自己先撕成了一團,湛明游走在他們之間,盡可能爭取最大的利益…… 等他借著上廁所的功夫小喘一口氣,一開門就看見那個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時坐在會客廳的沙發(fā)上,聽到動靜,緩緩抬起頭來。 虞冰看上去要比先前憔悴了不少,一雙淡藍色的眼睛里爬滿了血絲,但還仍然維持著基本的體面??匆娝鰜恚琣lpha主動起身,緩步走到湛明跟前,開口:“我想跟游燁談?wù)劇!?/br> 牽扯到感情這種私事,自然不可能經(jīng)他人之手——湛明發(fā)誓自己也不想的,可游燁那個混蛋估計也預料到了這一點,很干脆的玩起了失蹤,一口氣停掉了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就連他也僅僅知道對方現(xiàn)在人在哪里,但肯定不能告訴虞冰。 最終,湛明只能機械化的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聯(lián)系到他。” 這個答案,虞冰聽過很多遍了,就連最初的難過都逐漸麻木,他的嘴唇顫抖了一下,抿成一條倔強的直線,一開口,仍然是那句話:“我想跟他親自談?wù)劇?/br> “……”湛明想要嘆氣,卻又下意識的忍住了,他揉了揉酸疼的眉心,無奈的回答道:“我真的沒辦法聯(lián)系上他,他那個性格,能做出這一步,說明是真的想斷了?!本瓦B財產(chǎn)相關(guān)的問題,游燁也安排的明明白白,于公于私,對方都沒有必要再去找他。 ……除非對方是動心了,其實這一點還挺明顯的,湛明不知道游燁知不知道,但歸根究底,他不能摻和老板的私事,所以能做的,也只有聽命行事。 何況自己說的這些話,虞冰何嘗不知道呢?大抵是不愿意相信罷了……可能游燁在做出這些決定的時候,沒有考慮過會有這樣的情況?湛明如此想著,未免覺得有些可惜……他看得出來,游燁是真的喜歡過對方的,只是因為各種各樣他不知道的原因,才造成了這樣的局面。 在考慮了很久之后,湛明決定選擇一種比較委婉的方式,給虞冰一線希望:“游燁應(yīng)該還會回來。” 眼神麻木的alpha隨之一震,一抹微光在他空洞的眼睛中緩緩散開,聚焦的瞳孔死死盯著湛明,讓后者壓力頗大的咳了一聲:“比較,a市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而且所有的資產(chǎn)也都在這里……過一段時間避開風頭,他應(yīng)該還會回來發(fā)展……嗯,應(yīng)該?!彼麖娬{(diào)這個詞,盡量整句話看上去模糊點,預防游燁以后找他算賬。 而虞冰卻自然的過濾掉了所有不確定因素,敏銳的抓住了最重要的信息點——游燁會回來! “你的意思,是讓我……等他嗎?”有點茫然似的,alpha喃喃地開口,緩緩閉上了眼。 其實在過去的這段時間里,他已經(jīng)動用了所有能夠動用的資源,去尋找游燁的下落,可是最終一無所獲。 那個人就像憑空蒸發(fā)了一樣,只剩下湛明這個突破口——最絕望的時候,虞冰甚至起過一些偏激的念頭,可轉(zhuǎn)而一想,若是被游燁知曉,對方只會更痛恨他。 于是他就只能這樣熬著,在忙碌不斷的工作間隙,在每一次入夢與睜眼,每一頓孤獨的用餐——那天晚上剩下的飯菜,虞冰強迫自己動了筷子,他機械地、麻木的,將那些本該美味無比的食物,味如嚼蠟的吞進胃里。 最開始,他幻想著游燁就坐在他對面,沒有什么該死的離婚協(xié)議書,他如約而至,而自己,也在緊張和心跳中訴說著心意。 他給他看那沓合同,代表了他至今為止所有的資產(chǎn);他送給他千紙鶴,從一到九十九,從生疏到熟練,從參差不齊到逐漸完美。他向他許諾自己會變得更加成熟,遲早有一天也可以成為他的依靠,替他遮風擋雨…… 辛辣的酒液入喉,灼得肺腑生疼。 突然翻涌的酒氣朦朧了視野,虞冰在迷茫中狠狠眨了眨眼,終于看清楚從來沒有什么游燁,他的對面空無一人,只有潔白的薄荷花在花瓶中默默綻放,花瓣的純白幾乎刺痛了他的眼。 薄荷的花語是:永不消逝的愛,和,期待與你再次相遇。 或許冥冥之中,有什么已經(jīng)注定了。 從湛明那里得到了答案以后,他終于抓住了一點兒可以被稱為是“希望”的東西,盡管這些過于縹緲的慰藉并不能真正影響到什么,但總是聊勝于無。 就算如此,他仍然也頹廢了很長一段時間,只要還住在那間房子里,只要每一次喝水、吃飯,都能看見雙人份的家具時,他都無法自拔的想起游燁,想起這里的另一個主人。 哪怕對方留下的味道早就淡了,哪怕,后面將近一年的時間里,他一直住在酒店。 直至如今,虞冰終于明白了自己的愚蠢,父母的悲劇讓他過于戒備“匹配度”的存在,蒙蔽了雙眼,欺騙了內(nèi)心,這些林林總總的失誤加起來,讓他錯過了他們最好的時間,以至于后悔終身。 如果最開始少一些偏見,如果自己能放下傲慢的少爺架子…… 盡管明確的知道沒有如果,可他仍然忍不住去幻想。 反復咀嚼的越多,一些細微的、難以察覺的東西,就會慢慢浮現(xiàn),就像是某一次不經(jīng)意的對視,那人眼中熾熱可見的情感,毫無征兆的重現(xiàn)在他難得的美夢里,以至于醒來時愈發(fā)的空虛。 ……他有沒有可能喜歡我呢? 這個想法一旦產(chǎn)生,就如同生根發(fā)芽的種子,在他無數(shù)次以“白日妄想”的罪名將其除去之后,又在下一個夢中再度浮現(xiàn)。虞冰發(fā)現(xiàn)其實他記得很清楚,游燁的眼神,游燁的笑,他毫無防備的親密舉動,他若有若無的勾引…… 只是高于平均值的匹配度讓虞冰下意識覺得,那不過是信息素之間的吸引。 可是他偏偏忘記了,游燁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說到底還是不夠了解,不夠默契。 alpha越想越是難受,連帶著那強悍的腺體也受到影響,它不安分的躁動起來,點燃了一把無法熄滅的火——唯一的水源此時卻在千里之外的某個地方,他只能這樣熬著,熬到情緒過去,熬到晨曦破曉。 那代表著,新的一天開始。 人生還要繼續(xù)。 畢竟虞冰的身份讓他無法不管不顧的放下一切,盡管他的確這樣想過,甚至在某次宿醉之后,任性的用生病做理由罷工了三天——第四天的時候,他接到了一個電話。 來自他親愛的mama,那個神經(jīng)比花兒還脆弱的女人;她不經(jīng)意間聽到了虞鐘書的電話,小心翼翼的問他最近的狀況。 “身體是最重要的。”虞雅溫柔的聲音潺潺傳來,像一縷清泉,沖刷著他的傷痛:“不要太累了……” 虞冰張了張口,所有的話語卻卡在了喉嚨里,發(fā)不出半個音符。 他知道母親最近正在使用一種全新的藥,價格不菲,卻能明顯緩解癥狀——僅僅是為了這一點,他還不能就這么倒下。 財富、權(quán)勢、地位……曾經(jīng)的游燁將其統(tǒng)統(tǒng)攬入麾下,虞冰只有仰慕的份兒,這種地位之上的懸殊差距,也是他下意識否認感情的隱藏因素,如今看來,都是血淋淋的教訓。 所以他強迫著自己振作起來,將崩潰地七零八落的意志拼拼湊湊,勉強撐起了皮囊的重量……這樣渾渾噩噩的往前走著,想著只有強大了,才能改變一切。 他沒有停下來尋找的步伐,只是始終一無所獲,久而久之,已經(jīng)學會了習慣失望。 只是每天睡前,他都會下意識打開手機,找到游燁那個已經(jīng)廢棄了的微信號,發(fā)一條消息。 他不指望對方有一天可能會看到,他只是……只是在疲憊空虛的時候,尋找一點能夠支撐著他繼續(xù)走下去的力量,哪怕只是自我安慰。 但至少,這是一件頗有儀式感的事情,他可以盡情的,將那些想說卻來不及說的話,分成很多個日日夜夜,一點、一點的打出來,通過信號,發(fā)送給他所喜歡的那個人。 畢竟那些沸騰翻涌的情緒,需要一個突破口。 可以是酒精,也可以是安眠藥,但為了身體健康考慮,為了能夠精神正常的與那人重逢,虞冰仍然選擇了最壓抑也最安全的方式,他把自己活成了一具行尸走rou,每天只有敲下那些字的時候暫時“活”過來——僅此而已。 熬著吧,虞冰想。 熬著,總歸是有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