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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求子在線閱讀 -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216已經(jīng)在這個不知名的地方生活了一個半月。

    他沒有通訊設(shè)備,沒有新鮮報紙,只有一疊翻得破損的詩集和壓在箱底的黃色書籍。前一個月,他什么都干不了,兩層小洋房掩

    映在nongnong綠蔭中,后面也有錯落連片的居民樓,但是他出不去。這棟房子的窗戶全部被釘上了木板,只有小閣樓上那扇小小的天

    窗可以看到外面的天空。

    216晚上就經(jīng)常睡在小閣樓里,無聊地看著小小一方旋轉(zhuǎn)的星空打發(fā)時間。

    每天會有寡言的阿嬸給他送飯,當(dāng)他提出想要出去走一走的時候,阿嬸嚇了一大跳,把他推進(jìn)房子里又關(guān)上門。

    216想,這和教養(yǎng)所的生活也沒有什么不一樣。賀云山是怎么想的呢?把他藏起來,好可以長長久久地玩弄下去嗎?

    一只籠子里的金絲雀。不對,金絲雀也許還能逃出去呢。他就是屏風(fēng)上繪著的美人,要美,要艷,要沒有情感,要供人撫摸取樂

    。但是如果他不需要他,他就要靜止在絲面上,做無傷大雅的一點點綴。

    但是后半個月不一樣了,136來了。

    那天外面下著雨,雨滴噗通噗通打在天窗上,跟216的心跳頻率一致無二。在嘈雜的雨聲中,他恍惚聽到有人敲門。

    誰會敲門呢?沒人會來這個地方。門外沒人守著嗎?

    他立刻跑下樓。心里想著,隨便來個人吧,就算只跟他說說話,甚至于分享一下存在的呼吸。

    他小心翼翼地打開門,白雨點轟隆隆落在黑色傘面上,打得傘面荷葉似的顫抖。傘撐高了,他才看到長發(fā)濕漉漉的136,抱著熟

    睡的孩子,秀美面孔蒼白,嘴唇也在發(fā)抖。雨點落在地上,濺起一個個泥點,弄臟了他的鞋子和褲腿。一旁的施瑛牽著施敏,凍

    得小臉發(fā)白,揪著136的褲腿,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奶聲奶氣地喊哥哥。

    “哥哥?”216瞪大了眼睛,又立刻沖出房門幫他舉好傘,讓施瑛牽著施敏趕緊進(jìn)去。

    136很虛弱地笑了一下:“阿沅。打擾你了?!?/br>
    施瑛和施敏凍壞了,洗了澡以后裹在一床厚毯子里,吃了熱面條之后發(fā)了一點汗,兩個團(tuán)子抱在一起,沒一會兒頭抵著頭在沙發(fā)

    上睡著了。

    之后不管216如何問,136都閉口不言,只說自己帶著孩子離開了。

    寂靜的房子里就又多了四個人,總好過他一人。

    第二天,有人送來了更多的食物、衣物以及一臺電視。

    216和136一邊照顧孩子,一邊看電視。從電視循環(huán)播放的新聞里他們知道,皇儲成嘉結(jié)婚并舉辦了世紀(jì)婚禮,對峙了十年的前線

    戰(zhàn)爭爆發(fā),軍部發(fā)言人變成了個新面孔。

    戰(zhàn)線拉得很長,從北部三洲一直深入到帝國腹地,敵國的軍旅進(jìn)軍極快,如同一柄利劍直直插入了帝國心臟。

    帝國變得一團(tuán)糟。戰(zhàn)時經(jīng)濟(jì)開始全面施行,市場經(jīng)濟(jì)潰敗疲軟,各行各業(yè)出現(xiàn)了大面積的破產(chǎn)失業(yè),大量流民遷入陪都造成暴動

    。而貴族階層應(yīng)接不暇,田產(chǎn)莊園紛紛被暴民所占,壟斷的銀行業(yè)也開始泡沫蒸發(fā),中央權(quán)力機(jī)構(gòu)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方案雖

    堂皇繁復(fù),但是手段軟弱畏縮,不見成效。

    但貴族們還有最后的希望——帝都上空那層防護(hù)網(wǎng)。這是堅不可摧的最后一道屏障。

    216和136住在小洋房里,生活倒是沒有任何影響,管制甚至變得寬松,得以得到每天定額配給的食物、一些兒童玩具和另外申請

    的書籍。

    戰(zhàn)爭似乎一直沒有起色。

    北部三洲潰敗速度奇快,一周以后,新婚的皇儲成嘉親征,本是為了鼓舞士氣,結(jié)果被生俘至敵國。而也是在這個時候,民眾發(fā)

    現(xiàn)原來皇室里還有另一個頗有政治才能的皇儲——皇女成璧。

    她似乎對戰(zhàn)爭的勝利充滿了信心,經(jīng)常在公開場合做振奮人心的演講,她是這樣美麗智慧的omega,天生就有讓人信服和安慰的

    能力。擁戴她的呼聲漸漸也凝聚成了一股勢力?;饰恢疇幰沧兊脫渌访噪x起來。

    到了4月中旬的時候,院子里的136正在給小寶寶剪頭發(fā),房子外空曠的天地里突然傳來一陣亢奮的廣播聲:“我軍開始反擊!我

    軍開始反擊!帝國精銳小隊已由施曳少將率領(lǐng)越過侃貝高地,直接攻打到了敵國首府!”

    136的手頓了一下,一撮頭發(fā)落在寶寶細(xì)嫩的脖頸間,刺得發(fā)癢,小寶寶揮著手臂咿咿呀呀抗議,圓亮的眼睛里卻看到mama的眼

    睛里蓄滿了眼淚,淚光閃爍著,啪嗒落在他的額頭上。

    燙的。

    216從樓上跑下來,邊跑邊喊:“哥哥,施曳在前線!”

    136低下頭:“知道的。我只是不知道沖在最前面的是他?!?/br>
    216心跳得很快:“那……那賀……他在哪里?”

    兩人沉默下來,忡怔著,半晌,216捂著臉小聲哭起來。136木木地拍拍小兒子的屁股,小孩兒不知憂歡,只知道哭饑號寒,這時

    卻咯咯笑起來。

    夜里,216和136躺在小閣樓的地板上,看著那不過半平方米的小小窗戶,深藍(lán)色的夜空星子寥寥,像是惺忪的睡眼。

    “哥哥,憑什么呢?他騙我,為什么現(xiàn)在為他擔(dān)心的還是我呢?我再也不要理他了?!?16把手臂遮在臉上,聲音很悶。

    136很淡地笑了一聲:“我也奇怪了,他丟下我,憑什么牽腸掛肚的又是我?”他轉(zhuǎn)過身去,抱住216,撫摸著他快要長及肩胛骨

    的頭發(fā),軟滑得像一匹緞子。

    他們抱在一起,像童年時代一樣,互相分享著身體的溫度和心跳,慢慢的,慢慢的,挨到了天亮。

    4月末的時候,最引人注目的事情就是皇女成璧設(shè)立了o權(quán)保護(hù)組織,開始呼吁各界保護(hù)omega這一少數(shù)而弱勢群體的權(quán)益。

    216和136被帶出了密不透風(fēng)的小洋房,進(jìn)入了新社區(qū)。216非常順利地找到了一份在花店的工作,而136因為已經(jīng)生育了三個孩子

    ,得到了高額的補(bǔ)貼,得以在家里全職帶孩子。

    這一天,136正在廚房里給寶寶做米糊,聽到敲門聲,圍著圍裙跑去開門,唇邊笑著:“阿沅你今天怎么這么早……”

    門框里直愣愣地站著個青年,俊美得有些少年氣,穿著整飭的軍裝,但是帽子有些歪,幾縷頭發(fā)翹起來,像是個剛剛參軍的桀驁

    少年。他的臉有一點點臟,眼瞼上多了一道細(xì)細(xì)的泛著淺粉色的傷痕。

    他微微笑了一下,唇角鉤起來,露出一顆漂亮的標(biāo)志性的小虎牙。

    “我……”

    還不等施曳說完,門又被啪的一聲甩上了。

    施曳瞪大了眼睛,看著緊閉的房門,又不死心,敲了兩下,隔著門板喊:“我回來了!”

    他只聽到門里人一聲輕笑,淡得像云絮,“你是誰?來干什么?”

    施曳不敢置信:“我施曳!你……你怎么了?”

    “不認(rèn)識。你走吧?!?/br>
    施曳脾氣上來,沉著臉呵斥:“136,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之前要把你送到南邊去避災(zāi),你不肯,自己跑出來,還好你跑到216這

    里,不然我難道從前線下來回頭找你嗎?”

    門又被猛地打開,一陣風(fēng)扇到他的臉上,他條件反射地瞇起眼睛,看到門里站著的人,似乎又清減了些,圍裙系在腰間勒出細(xì)細(xì)

    的一捻,有些可憐的風(fēng)情。一慣溫和靦腆的臉卻神情冷淡,清凌凌一雙杏眼微微瞇著,眼睫勾出微微上挑弧度,冷到極致成了一

    種殺人心魂的艷。

    施曳舔了舔嘴唇,剛想說話,就聽到136說:“施曳,你放過我吧?!?/br>
    “我放過你?”施曳冷笑一聲,重逢的喜悅已經(jīng)迅速冷卻,他一從談判桌下來就直奔這里,他就是這種反應(yīng)?他是不是在想,自

    己怎么不死在那里?

    他死了就干凈了,還136一個清白皎潔的世界。

    可是施曳不甘心:“你怎么不放過我呢?兩年前,是誰在前夫葬禮剛剛結(jié)束的那一晚爬上了繼子的床?是誰苦苦哀求給他一個孩

    子讓他留下來?嗯?你未免太健忘了一些?!?/br>
    136的臉一寸寸灰敗下去,似乎只要風(fēng)一吹,立刻就要散為齏粉。

    他的左眼分明冷的像塊晶石,但是右眼卻好像跳脫出了他的情感控制,這樣多情,這樣難過。只是怔怔地看著施曳,眼淚就掉下

    來了。

    像是電影畫面一樣,每一幀都在施曳眼前緩慢回放,看得他心如刀絞,立刻懊悔起來:為什么要對他說這種話?

    “施曳?!?36的眼睛在流眼淚,唇卻微微翹起來,有種會被一眼洞穿的強(qiáng)裝豁達(dá),“你說的一點都沒錯。我是個蕩婦,是個婊

    子,是個為了好好活著什么都可以付出的廉價貨色??墒?,就算是一條家養(yǎng)的小狗,丟下它之前是不是也要糾結(jié)一下呢?你要去

    做事,我知道,在你問我記不記得家里銀行卡的密碼的時候我就知道。

    我知道你可能去很危險的地方,可能會傷會死,而我在南方,可能過了很久,才能從電視新聞里知道。你要留給我什么?是遺產(chǎn)

    還是尸體?”

    136漸漸哭得控制不住,喉嚨已經(jīng)嘶啞,冒出掙扎的幼獸似的嗚咽:“我是軟弱無恥之人,難道就不會做想要和喜歡的人同生共

    死的英雄夢嗎?施曳!你一次一次地扔下我!十八歲那年你就一直丟下我!我每一年夏天都在等你回來,你明明知道!”

    他把自己整個都剖干凈了,心肝脾肺,整整齊齊地排列好,像是個精神失常的人,試圖從過往的回憶中截取一段來為它們做合理

    的腳注。

    這個可以叫作等待。那個可以叫作絕望。

    他十八歲的時候第一次見到施曳,他在院子里逗一條金毛大狗。他的臉是年輕俊美的,被狗逗笑時,就會露出漂亮的小虎牙,好

    年輕稚氣,像是一顆初生的太陽,他偷了這個青年身上一束光,藏在懷里,在每個疼痛屈辱的夜里慰一慰心懷。

    他是個傻子,一眼就把自己獻(xiàn)出去了,由此注定,從身到心,早晚無可保留。

    施曳聽著136說話,身體漸漸發(fā)抖,震驚席卷了他,他的瞳孔里狂風(fēng)過境似的亂,簡直像被當(dāng)頭一棒,耳邊全是自己轟隆的心跳

    ,急哄哄問:“你說什么?你喜歡我嗎?什么時候?十八歲?四年前?”

    施曳一邊問,一邊控制不住地傻兮兮地笑起來,想要伸手去抱136。

    他喜歡他!

    可是136一下子縮到安全距離外,臉色慘白地看著他,哀求著說:“不要這樣嘲笑我?!?/br>
    “我沒有……”施曳的眼睛亮得驚人,瞳孔放大,有種手足無措的欣喜,又傻乎乎笑出聲來。

    136氣得直哭,一把推開施曳閃進(jìn)房間里,把門關(guān)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