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跟林婉兒的婚期，在那一晚的使團(tuán)慶功宴上定了下來，就在兩月之后，正巧是春闈結(jié)束不久。

    而在隔天的朝會上，遲遲沒有定下的春闈主考人選也終于落在了小范詩神，范閑的頭上。

    于是本來興致勃勃預(yù)備專心準(zhǔn)備大婚，盡可能給他的雞腿姑娘一個特別難忘的婚禮的準(zhǔn)新郎官，帶著幾分不情愿地接下了春闈的準(zhǔn)備差事。

    好在……

    誰也沒有指望這個毫無經(jīng)驗的小范詩神真的忙叨些什么，他某種意義上更傾向于一個“吉祥物”。

    “雖然范閑用過郭保坤留在北齊上京為國盡忠這件事為引，請求陛下放過了郭攸之，丟了尚書降了職打了板子仍回禮部幫忙，但是畢竟之前鬧得太過不快，這一次春闈，禮部也至多是不給范閑使絆子罷了?！?/br>
    廳堂內(nèi)矮桌前，許朝暮正用筷子夾了餡兒往面皮上放，聞言也并沒有多大反應(yīng)，一邊將面皮捏上個花邊兒放在一邊碼好，一邊微笑著道：“這就成了，本來范閑也沒奔著收服禮部去的，那可畢竟原來是李云睿的地盤?！?/br>
    李承澤挑出一個略帶諷意的笑來：“有兒子還在上京城的郭攸之在，就算如今不是尚書了也畢竟留有余威，范閑情形算得上不錯了，再說……東宮那位可還發(fā)了話，要禮部全力配合范閑的?！?/br>
    “他們把范閑空出來了也好，范閑可能心里巴不得呢！”

    畢竟……就算現(xiàn)在有些迫切地想要建立自己的人手，組建自己的勢力，范閑也不可能從原來忠于李云睿的那些人手里下手，他還是更樂意去尋先前背景清白的人培養(yǎng)的。而禮部這邊，有個郭攸之在，就暫時礙不了事兒了。

    “年年春闈都是那樣，無甚新意?！崩畛袧蓢@了一聲，眼里倒是露出幾分興趣：“我倒是期待著瞧見范閑，也大鬧上一場的?！?/br>
    許朝暮抬頭看向李承澤，從桌上撿了個搟好的面皮塞進(jìn)他手里：“別偷懶啊，說好跟我一起包餃子的?！?/br>
    李承澤微微一頓，低頭看了看許朝暮塞過來的潔白圓形面皮，右手手里還拿著用來夾餡兒的筷子，目光轉(zhuǎn)到自己左手邊那零星兩三個幾乎只能算是不規(guī)則的球的“餃子”，又瞅了一眼許朝暮手邊已經(jīng)排了十幾個的整整齊齊圓潤的元寶模樣的餃子……

    李承澤眼巴巴地看著許朝暮，許朝暮朝他微微一笑：“那不包餃子的話……去陪羊駝玩兒會兒？”

    “……我還是再試試……”

    春暖花開的時節(jié)，許朝暮昨日突發(fā)奇想，一大清早就興奮地起身，拉上今日不用上朝的李承澤出城去郊外“踏青”。李承澤身為皇子的確不能離開京都，但只在城外近郊逛逛還是不礙的，只要回去得早就好。而這天剛蒙蒙亮?xí)r候出來“踏青”，許朝暮本意也不是游玩，而是……

    拉著李承澤一起摘起了郊外山坡里找見的野菜。

    柴藤和謝必安也一并來了，倒是花燭拉著五色梅留在家里。

    今日采得最多的，是許朝暮好容易讓李承澤記住樣子的薺菜。

    等摘完了不少薺菜再回城回到許宅，離午膳還有些時候，許朝暮想了想干脆剁了洗好的薺菜混合rou餡調(diào)味，又和了面打算包薺菜餡兒的餃子。

    李承澤算是第一次親眼瞧見餃子這種食物的制作過程，又聽了許朝暮說“吃了薺菜，百蔬不鮮”的話，很是有興趣地擼起袖子打算也動手包上幾個試試……

    而后，事實證明，二皇子殿下沒有什么包餃子的天賦。

    又全力嘗試弄了兩個勉強不露餡兒的“球”之后，李承澤轉(zhuǎn)頭看向那邊已經(jīng)麻利地包出來一簾子的許朝暮：“朝暮?！?/br>
    “嗯？”

    “只看著……似乎不容易學(xué)會。”

    許朝暮抬頭看著李承澤微微皺眉像是有些苦惱的模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而后才問道：“那……咱們二殿下想怎么學(xué)??？”

    如今許朝暮已經(jīng)習(xí)慣了在沒有外人的場合喚他“承澤”了，“殿下”這個稱呼只會出現(xiàn)在某些調(diào)侃的情況下。

    比如現(xiàn)在。

    李承澤挑了挑眉頭看過去：“可能要手把手教一下吧?！?/br>
    許朝暮抿嘴一笑，倒是沒有拒絕，起身來到李承澤身邊坐下，又拿了個面皮放在李承澤手里，讓他夾了一點兒餡料進(jìn)來，而后握住他的手指，慢慢地一邊說著訣竅一邊引導(dǎo)他的手指動作，將放了餡料的面皮捏合起來。

    一個像模像樣的餃子剛剛捏好，許朝暮就覺得側(cè)臉上微微一熱。

    被偷襲了一口。

    她臉色微紅地轉(zhuǎn)頭瞪了過去：“……你不是要學(xué)包餃子么！”

    李承澤絲毫不被她這本就沒有多少威懾力的瞪視影響，笑瞇瞇地湊過來在她紅潤潤的嘴唇上也啄了一下：“這是拜師禮。”

    要不是許朝暮雙手都沾滿了面粉，此時已經(jīng)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了：“這算什么拜師禮？”

    李承澤眉頭一挑：“朝暮是覺得這禮不夠？那好說，我再……”

    “等一下！”許朝暮乍著兩只手往后仰著躲了躲，臉上飄起紅潤：“我又沒跟你要拜師禮！”

    “朝暮可以不要……”李承澤眼中盡是笑意，慢慢地傾身繼續(xù)向她靠過來：“但我不能不給……而且……”

    “……而且？”

    李承澤的話音帶著淡淡的沙啞，此時不知是不是因為壓低了聲音，反而聽得許朝暮耳邊心頭一陣陣地發(fā)癢，也有點兒……發(fā)慌。

    他眼底閃動著有些深邃的光，像是……

    正在重重遮擋之下，竄起什么火苗。

    “我其實……還想……”

    許朝暮一下子從李承澤身邊竄了起來，兩步躲開，端著自己包好的那些餃子便頭也不回地出了門：“時候不早了你該是也餓了，餃子包的這些也夠咱們兩個的了，我去拿去煮！”

    看著許朝暮從自己眼前逃開，李承澤深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地吐了出來。

    雖然還總有要回府才方便做的事，但自那晚宮宴之后，李承澤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呆在許宅的，也幾乎夜夜都是在這里度過的，只不過……

    只不過就像最初的那一晚，他還真是……只著中衣?lián)еS朝暮，蓋著被子純睡覺而已。

    幾日過去，先前每日晚間躺下的時候還有那么點兒不自在的許朝暮也已經(jīng)漸漸習(xí)慣，或者說……漸漸放下防備，能夠很自然地在他朝她伸出手臂的時候依偎過來，不再總會在初識時有些僵硬地克制著逃跑的沖動。

    李承澤覺得，差不多……該是時候了。

    而且某些……他也偷偷看了不少了。

    李承澤閉了閉眼，又深吸了一口氣，心里決定……

    特地避開許朝暮去找的那間首飾店那里，得催催了。雖然做得精致很重要，但速度其實可以再快一點兒……

    等餃子煮好了被許朝暮親自端回來，李承澤已經(jīng)洗過手，面前的矮桌也已經(jīng)被收拾干凈，擺好了幾樣小菜了。

    一大盤子餃子放在中央，許朝暮又把一碗餃子湯放在李承澤面前：“原湯化原食，試試看？”

    李承澤連吃了三個餃子之后，一邊點著頭一邊喝了一口冒著熱氣的餃子湯：“確如朝暮先前所說，這種野菜有股別樣的鮮美，尋常還真是吃不到的?！?/br>
    “春天生的野菜多得很?！痹S朝暮捧著自己的碟子吃得笑瞇瞇地：“不過京都城外的野菜品種瞧著不是很多，等過幾日我們再有空閑了，再出城去找找采些回來，然后……換些個吃法？”

    許朝暮眨了眨眼睛，已經(jīng)開始回憶今日出城除了薺菜還瞧見了些什么野菜，腦子里面已經(jīng)開始構(gòu)思那些的新鮮吃法。

    “春天的味道嘛，還是要親口多嘗嘗的?！?/br>
    李承澤看著笑容滿面的許朝暮，點頭應(yīng)和，而心中卻是在微微一嘆之后，更多了兩分淡淡的急迫。

    他一直都知道，許朝暮從來不喜歡困在京城之內(nèi)勾心斗角的生活，即便她有能處理好的能力，卻并不代表她愿意過這樣的日子。尤其在她其實很有能力，能夠自己選擇的時候。

    她是為了他留下的，他心里感喟不已，卻也……

    并不愿意一直這樣拘著她。

    每日看看書，作作畫，偶爾出去尋個野菜打個獵，琢磨琢磨新鮮吃食，構(gòu)思構(gòu)思有意思的故事，一個地方呆膩了就動身去另一個地方看看……

    “……朝暮。”

    “嗯？”

    李承澤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許朝暮轉(zhuǎn)頭看過來，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筷子碟子，也伸出手去把她手里的筷子和碟子接過來放在桌上。

    許朝暮有些疑惑地看著李承澤這番舉動，眨了眨眼正要開口問什么的時候……

    別李承澤拉著她的手臂將她扯到他懷里。

    他的下巴一下一下地磨蹭著她的額頂，他的手將她的手往他腰上一擱而后就攬住了她的腰背。她的側(cè)臉貼著他的胸口，能夠清楚地聽到胸腔之下的鼓噪跳動。

    “這樣……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