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人說出謝在苑名字的同時，林沒握緊了拳頭打在門上，手上關(guān)節(jié)登時破皮流血，警告道：“宋琳！宋琳你敢去借……”

    他一時竟想不出有什么能威脅到宋琳的，宋琳正常情況下最想見的是林正望，犯癮時連林正望都靠邊站，她對別的事物沒什么想法。

    林沒松開了手上的力氣，紅著眼眶，這種羞憤夾雜著委屈的感覺讓他很無力，說話輕得只有他自己聽得清楚，道：“別和他說?！?/br>
    “謝總，嗯，我是林沒的mama，想問你借點錢?！彼瘟盏馈?/br>
    她已經(jīng)不年輕了，看起來衰老如六十多歲，頭發(fā)全白了，她吸得早，昔日的容貌早被侵蝕得干干凈凈，聲音也沙啞得很糙，即便現(xiàn)在想亮著嗓子說話，也聽起來很奇怪。

    如果她愿意打開門，會發(fā)現(xiàn)林沒幾乎是跪在門外面，在她開口說這一句話時，便面色慘白地發(fā)抖。

    “是是是，打在這個卡上，沒什么事，就林沒買點小玩意兒，他賺得多，回頭就把錢給你了?！彼瘟招χf，這是她這幾天以來唯一的笑。

    過了五分鐘，男人說話了：“還沒打來啊，估計以為你是騙子，你可快點回家去，你兒子不是在外面等著你么？”

    “還有種辦法的?！钡叵萝噹炖锪硗庖粋€人說話了。

    林沒頓在原地，直起身子來恨不得扔下宋琳自己走，門被刀疤臉的男人打開，示意要他進(jìn)來。

    他右手流著血，盯著宋琳不動，宋琳害怕地縮了縮，瞧著他傷痕累累的手，道：“你mama就要死了，死前還不讓我吸一口。”

    這句話從林沒小時候起就常說，林沒冷笑了一聲，再看向最里面坐著抽煙的人，喊道：“方總?！?/br>
    他腦海閃過一個念頭，這人涉黑，謝在苑知不知道？得告訴謝在苑才行。

    “阿姨，要我早知道你兒子是林沒啊，我是一支貨都不會讓你拿的?！狈娇偟溃八皫滋爝€得罪了我情人，讓人下不來臺?！?/br>
    不等宋琳有所反應(yīng)，方總又說：“可我改變主意了，想知道謝在苑家的門禁密碼是多少，你去問來，這庫的全給你。”

    他語氣曖昧，宋琳怔愣著問林沒：“謝在苑和你什么關(guān)系？你還知道他家密碼？”

    緩過神來了，她把手機摔在地上，幾乎是尖叫地逼問：“謝在苑和你什么關(guān)系！”

    林沒走過去拉住她，道：“走，回去了?！?/br>
    在情緒極大起伏下，宋琳被他一拉就暈了過去，靠在他身上，林沒實在太瘦了，總像是要被折斷一樣。

    方總以為會被拖得搖晃，可他穩(wěn)穩(wěn)地背起宋琳來，不見絲毫窘迫和狼狽，白皙的手背上傷口深可見骨，看的人膽戰(zhàn)心驚，又有種殘忍的美感。

    “喂?！狈娇偤八?。

    他沒有聽到似的，靜靜地開了門走了。

    這里離舊巷不遠(yuǎn)，他mama在他背上沉沉地睡著，到了半路還打呼嚕。

    林沒把他媽背回家，輕手輕腳地將人放倒在沙發(fā)上，把自己的羽絨服也隨意地扔在一邊。

    到底是先當(dāng)了精神病再成了癮君子，還是反了過來，林沒想不起來了，反正不和宋琳較真。

    他累得坐在椅子上揉著自己的膝蓋，再給自己的右手簡單地消了毒，隨后仔仔細(xì)細(xì)擦掉宋琳因激動而留下的眼淚，宋琳的魚尾紋旁都是未干的水漬，她沉沉地睡著，察覺不到林沒在幫她擦臉，時不時嘟囔一句“小畜生，當(dāng)時就該打死你”。

    到了晚上，宋琳估計是餓了，意識也恢復(fù)過來，和林沒一起吃著外賣，這時她又變得小心翼翼，偷偷打量著林沒的臉色。

    吃完外賣再度陷入昏睡，他mama的狀態(tài)是不太對，要么睡覺要么亢奮，鮮少有正常的時候，似乎在不斷透支著僅剩的那點體力。

    他不嫌外面冷，坐在臺階上燒著香煙，他手機被宋琳砸爛了，他想拿去修，可是抽不出空來，宋琳的精神狀態(tài)不是很好，他不敢走得太遠(yuǎn)。

    問鄰居借了一只老年機，打算騙謝在苑說自己手機弄丟了，可他望著月亮給謝在苑打電話，等到一包煙都燃盡了，謝在苑還沒接。

    回到屋子里，他看宋琳又在搓手搓臉，林沒知道她癮又上來了，打算綁著她，可宋琳沖著他流眼淚，說：“綁我綁那么久，能不能別綁了，鎖門也行。”

    林沒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會，六年沒見讓他變得心軟，沉默地繩子扔在角落里，可等到宋琳癮犯了，她完全是另一種樣子。

    先是大喊大叫，然后碗筷和家具扔了一地，宋琳死死抱著他的胳膊如抱著一塊浮木，一會兒讓他到門后面去關(guān)著她，一會兒又用極盡骯臟的詞匯去罵他。

    “密碼！密碼給我！”宋琳眼淚鼻涕都蹭在沙發(fā)上，攀著他胳膊的手轉(zhuǎn)而索命似的又掐住他的脖子。

    他是知道密碼的，19921017，碰巧是他生日后一天，但他有私心，哪怕只是一個試探他和謝在苑關(guān)系的圈套，他都不會給。

    萬一會傷到謝在苑呢？哪怕萬分之一，他都不允許。

    亂揮的手摸到一塊硬器，可能是茶杯，他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耳鳴，可又自虐般地放棄了所有抵抗，松開了手柄。

    他甚至想著，掐死我，那就全部還清了。母子之間那些說不清理還亂的債，他也被苦苦煎熬了那么多年，大不了把命也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