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東流[重生]GL_分節(jié)閱讀_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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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nèi)廷侍人稟報云中王求見時,女皇恰好正在批復(fù)中州刺史崔健向兵部申請調(diào)撥武器的奏折。因著中州的天氣,武器容易損壞,每年都會申請一批。 聽到侍人的聲音,女皇還有些詫異。這大過年的,云中王不去找景安,到她來這里干什么。莫不是來請旨賜婚,先頭話說不急,怎地第二天就來了。 女皇放下了手中的朱筆,對著侍人說道,“召他進(jìn)來?!?/br> 得到了應(yīng)允的云中王,跟在侍人的身后,步履匆匆地踏入了朝暉殿。他一進(jìn)來,女皇便放下了手上的政務(wù),抬眼去看他。 高大俊朗面容白皙的青年穿著王服,束著一絲不茍的玉冠,站在殿下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言道:“臣鐘離幕參見陛下?!?/br> 在禤景宸的印象里,云中王是一個活潑朝氣又有些莽撞的少年,與殿下的看似風(fēng)流卻異常文靜相比,云中王有著所有少年人都有的模樣。不知從哪一日起,那個活潑的少年變成了這幅翩翩貴公子的樣子。 前朝刺帝時期,中州王謀反,牽連了好一波鐘離皇族,到最后,皇室只剩下刺帝一脈,以及云中王的幼子鐘離幕。鐘離幕與昭帝乃是同宗的兄弟,在鐘離幕被送到弘文館之前,他們曾在一起待了四年。加之老云中王的對昭帝的撫養(yǎng),對于這個僅剩的弟弟,昭帝多有照顧。 也因此,禤景宸登基之后并沒有依照鐘離幕和大臣的意思,沒有削掉他的王位,仍舊讓他做那個無憂無慮的云中王。 卻不想到,這個弟弟竟然和自己的meimei看對眼了。 兩情相悅,自然是好事。女皇也不會為難他們,只開門見山說道:“三木可是為了平安而來?” 鐘離幕抬頭,看向了女皇。那張輪廓分明十分英俊的臉上帶著一絲焦灼,但聽到了女皇這句話,鐘離幕臉上卻出現(xiàn)了一絲錯愕。 注意到這一點(diǎn)的女皇,眉頭微擰,言道:“不是為了和平安的婚事,難道你還有別的事情來找朕?” 并不愚鈍的鐘離幕很快反應(yīng)過來,女皇已然知道他與長公主的事情,他楞了一下,回道:“想來陛下已然知道臣與公主的事情,臣心悅公主,的確想誠心求娶。但今日,臣并不是為了這件事而來?!?/br> “哦,那還有何事,會讓你這大年初一的就迫不及待入宮見朕?!倍?,神色還如此焦灼不安。 鐘離幕看了四下,候在女皇身邊的侍人皆垂首躬身,充耳不聞。他猶豫了片刻,言道:“此乃私事,與陛下有關(guān),陛下可否屏退宮人,聽臣一言。” 女皇打量著他的神色,在他越發(fā)不安的神情了起了好奇心。于是她屏退了侍人,只余她與鐘離幕留在這空蕩的朝暉殿中。 厚重的殿門被關(guān)上,原本明亮的朝暉殿變得晦暗。女皇坐在案前,看著站在臺階前的鐘離幕撩起了衣袍,朝她行了一個跪拜大禮。 早在前楚,朝拜皇帝已不用如此大禮。云中王的姿態(tài)令女皇皺緊眉頭,問道:“為何行如此大禮?” “陛下?!辩婋x幕抬頭,仰望著案前的女皇,一字一句言道:“接下來還望陛下容臣逾越,此事與前朝昭帝有關(guān)?!?/br> “微臣懷疑,昭帝在殉國前已遭人謀害?!?/br> 不知道是不是朝暉殿太空曠的緣故,乍一聽見那個謚號,女皇還有些愣神,而鐘離幕話里的意思,更讓女皇覺得失真。 “你說什么?”女皇又問了一遍,像是不敢相信鐘離幕的話一樣,“再說一遍?!?/br> “陛下,微臣懷疑,昭帝本可以北上,卻因早知自己命不久矣,而選擇了自盡?!辩婋x幕的聲音聽起來過于冷靜,他深吸了一口氣,繼續(xù)言道:“敢問陛下,可還記得,在您北上之前的那個冬天,昭帝曾因?yàn)榕几酗L(fēng)寒,臥病在床,有段時間還咯血,掌心甚至出現(xiàn)了類似于夏蟬的血紋?!?/br> 女皇已經(jīng)許久未曾聽到有人在她面前提起殿下了,卻不曾想,新的一年開始,竟然有人開始說她的事情,還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她當(dāng)然記得那個冬天,那是禤景宸來到源州城后,所經(jīng)歷的最寒冷的一個冬天。那一年,全國暴雪,北方的蠻族虎視眈眈,被暴雪凍得最嚴(yán)重的兩州等著賑災(zāi)。內(nèi)憂外患之下,她與陛下終于決定不再隱忍,連斬了兩州刺史。這一次雷厲風(fēng)行,暴露了積攢已久的實(shí)力,終于整頓了朝綱,安穩(wěn)了局勢。 但沒有多久,陛下就因?yàn)檫^度cao勞,一病不起。自成親之后,禤景宸便知道太子的身體不算太好,那副打娘胎便落下病根的身體,一到入秋便會著涼。 成親多年,禤景宸對于鐘離朔會生病已習(xí)以為常。 只是那個冬天,鐘離朔睡得太久了,甚少有清醒的時候,全身還時常一陣一陣的起紅疹。不只是手掌,全身都是夏蟬一樣的紅紋。 醫(yī)工們沒有見過這種類型的疹紋,但按照常理應(yīng)當(dāng)是普通的蕁麻疹。于是照著這樣的醫(yī)治下,陛下果然日漸好了起來。到了春天,已經(jīng)與平時無異。 禤景宸至今還記得陛下喝藥的模樣,那一碗又一碗的黑色藥汁,陛下眉頭都不皺只當(dāng)喝水一般喝了下去。甚至某一日,陛下還捧著碗說道:“朕與病就靠著這藥汁纏綿不休,說不定就這么喝著,朕能長命百歲呢?!?/br> 她想活著,活到百歲。待到陛下病好之后,禤景宸也在想,就陛下這么個心態(tài),也許還真能活到百歲??上У诙甑南奶?,陛下就走了。 原來一生,會是這么的短。 女皇的思緒被拉遠(yuǎn),最終將視線落回鐘離幕的身上,問道:“為什么會突然與朕說起這個。”難道,有什么事在那個冬天里,被她們漏下了嗎? “因?yàn)槲⒊?,在不久之前,又一次見到那個特別的血紋,就在臣的侍衛(wèi)身上,和昭帝那時出現(xiàn)的血紋一模一樣?!?nbsp;鐘離幕咬著牙,像是在極力忍耐什么一樣,言道:“入冬之時,臣與侍衛(wèi)曾深入南疆圍獵,遭遇了襲擊。那個侍衛(wèi)替我擋了一劍,之后便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七日之后,全身出現(xiàn)了那樣的血紋?!?/br> “微臣尋到了刺殺之人,乃是南疆深處的黑虎垌,因?yàn)閮k人的交易問題與云州官府起了爭執(zhí),不知從哪里得來的消息,要將微臣綁了去拿做談判的交易?!?/br> “臣遇襲之事,早前已上了折子給陛下?!?/br> “只是,在微臣將黑虎垌的賊人抓起來之后,卻得知了意料之外的消息?!?/br> “他們垌里的巫女說我已經(jīng)中了她的血蠱,如若不放了他們族人,便會在次年夏天的最后一日暴斃而亡。” “那蠱毒入時,流經(jīng)全身,抽走精力,使得全身血液燥熱,出現(xiàn)蟬紋。隨著天氣間暖,日漸長大,在夏天褪去之時,蟬蠱已活到極致,盛衰而死?!?/br> “臣本不信,卻因想到了昭帝,去到了南疆,與南疆王求證此事,確有其實(shí)。且還從南疆王口中知道了一件秘聞,昭帝在陛下北上期間,曾派人到南疆,尋醫(yī)問藥?!?/br> “拜訪南疆王的是一位金袍衛(wèi)和一位醫(yī)工。臣便派人去尋這兩人求證,就在今日中午,臣收到了一份來自南疆的傳書。” “真的有那兩個人。昭帝……昭帝……知道自己中了蠱毒,那個小醫(yī)工前去南疆配藥,還沒回來源州就亂了。此后,深知宮廷秘聞的醫(yī)工便隱在南疆,不再回來。” 終究還是維持不了那副貴公子的模樣,鐘離幕雙眼通紅含著淚哽咽道:“臣,臣已懷疑,不,已經(jīng)證實(shí),昭帝……昭帝……皇姐,皇姐早在源州城破前便被人下了蠱,她本應(yīng)該活著和我們一起北上。駐守皇城的金袍衛(wèi)都逃了一部分出來,她沒有理由留在那里。她那么惜命,那么想活著,怎么會沒有選擇活下去?!?/br> 第17章 朝暉殿一片寂寂,有什么掏空了心臟,心跳隨著體溫驟降,仿若墜入了無底的深淵里。女皇聽著鐘離幕的說辭,只覺得十分寒冷。 對啊,她何嘗未曾想過,若是陛下沒有選擇以身殉國,那么她們現(xiàn)在還會在一起。入夏時節(jié)的暴雨,令整個宛州都顆粒無收,加之上年的暴雪,成為了某些人的可趁之機(jī)。趁著大軍北上之際,僅有金袍衛(wèi)的帝都抵擋不了一州的兵馬,最終被叛軍奪得源州城。 叛亂來得很突然,瞬間燒成了燎原大火,卷向了楚國的中部各州。翾景宸及時地派遣了援軍,卻被阻擋在涼水岸邊。就是這么一次拖延,她再也見不到鐘離朔。 她甚至連一點(diǎn)關(guān)于鐘離朔的東西都沒有留下,鐘離朔的一切都隨著那場大火消失殆盡。 如果陛下沒有殉國,按照當(dāng)時金袍衛(wèi)的兵力,一定有能力將她護(hù)送到?jīng)鏊哆叄齻冞€會再次重逢。為什么要殉國呢?死亡,并不是最好的選擇。 翾景宸敬佩身為帝王的鐘離朔死守家國的氣概,卻又渴望著她們能在忍辱負(fù)重中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