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東流[重生]GL_分節(jié)閱讀_40
鐘離朔帶著一顆狂跳的心,伸手抓住了禤景宸的腰帶,點點頭輕聲說道:“嗯,謝過大人?!?/br> 楊玉庭看著她們這一套行云流水,心里在嘀咕,怎么自己伸手就被小弟弟拒絕了,陛下伸手她就毫不猶豫答應(yīng)了。分明方才還在和他據(jù)理力爭,說不用送的。 不僅是楊玉庭在嘀咕,就連蘇彥卿亦是如此。若是因著男女之別,她來就行了,為何女皇愿意與這孩子共乘一騎。 全然不在意他人怎么想的禤景宸,就這么帶著鐘離朔駕馬打長街駛過。夜風微涼,自河岸歸來的禤景宸身上帶著一股寒冷。坐在她身后的少年,正是火氣旺盛之時,身體僅是微微接觸,便有洶涌的暖意襲來。 那樣的溫暖,令女皇近日原本繃緊的神經(jīng)松弛了片刻。少年人身上馥郁的香味自身后傳來,禤景宸仔細辨認了一番,這香味很像太一觀的香味。 這小孩難道去了太一觀了嗎?心里這么想著,卻聽耳邊輕輕響起了一句:“大人這是從何而來?” 少年的聲音溫柔又低沉,在夜風之中響起,竟好聽到令女皇不由自主的心顫了一下。 禤景宸揪著韁繩的手顫了一下,才溫聲回道:“涼水岸邊。”她今日與兩位金袍衛(wèi)到軍中走了一番,路過涼水,想到了那日禮部侍郎在殿上之言,不由自主地走到了那日送走大司命的地方。 那里之余滿地狼藉,處處都是百姓供奉的痕跡,根本看不到河岸上傳聞中的那一人。 她在希冀著什么?因為那日河岸上的一瞥?竟然在期待殿下的魂魄真的會回來嗎?哪怕只是一眼,只是看一眼,便足夠了? 在那一刻,禤景宸才知道心中竟然升起了如此渴望。塵歸塵,土歸土,無論是神國還是歸墟,都沒有回頭之路。 魂歸來兮?太一門說人死之后的頭七天,已逝之人會回來看望親友。 禤景宸信了。 可是父母沒有回來看她,鐘離朔也沒有,甚至在夢里,都不會來和她見面。興許,在鐘離朔的心里,自己只是她最可靠的臣子,最牢固的伙伴,而將自己還是她的發(fā)妻這件事忘記了吧。 畢竟,那場賜婚,殿下還特地找到她欲要退婚來著。 偶爾禤景宸會這么想,但很快就否決。因為殿下,確確實實是一個風光霽月的人,磊落坦蕩。若是她誠心,殿下若有所感,一定愿意回來看她的。 但很顯然,死亡隔斷了一切。東皇給予生者與逝者的道別只有頭七那一日。從此陰陽相隔,生死兩茫茫。 到底是多渴望,才會去信了自己一直以來不敢去相信的事情。禤景宸在涼水岸邊留下了自己的惆悵與自嘲,想著昭帝如今遲遲沒有查明的死因,一縷感傷如夜風般侵入胸中。 “這個時候去涼水岸邊,可是為了公務(wù)?”鐘離朔又問,她拽著禤景宸的腰帶,俯首仔細地打量著懷里人。她的目光落在了禤景宸白皙的頸子上,往上一挪看著她消瘦尖細的下巴,泛起了一抹心疼。 瘦了,瘦了很多。鐘離朔想,分別那一年,皇后臉上還是有些rou的。都這個時候了,還要親去處理公務(wù),想必平時更加繁忙了。 鐘離朔是當過皇帝的人,知道這份差事有多難?,F(xiàn)如今她將所有的責任都推給了皇后,會不會有些為難她了。 完全忽略自己迫不得已只能死去的鐘離朔,開始一門心思心疼起皇后來了。 少年人的耳邊溫聲,令禤景宸有些恍惚。她點點頭,輕聲說道:“算是?!?/br> “真是辛苦了?!辩婋x朔嘆了一聲,心疼地說了一句。她落在禤景宸腰帶上的手抓緊了些,用力得像是要將自己的皇后擁進懷里。 辛苦嗎?禤景宸皺著眉頭,想了一下,這話好像許多的人都和她說過。真的辛苦嗎?她并不覺得。于是她說道:“只是職責所在?!?/br> 鐘離朔聞言,輕嘆一聲,旋即小心說道:“雖說如此,但這時候也已超過了上工時間了。大人這般,有些辛勞了。我看大人比尋常人消瘦,想來是因著公務(wù)太過勞累所致。還望大人能勞逸結(jié)合,愛惜身體?!?/br> 于一個初見的陌生人而言,鐘離朔這番話已然是關(guān)切太過了。但禤景宸心中一直將她當做是小meimei,聽到這番話之時也只覺得這孩子溫柔體貼。禤景宸點點頭,應(yīng)下了鐘離朔這番話,說道:“嗯。不過小公子身上帶著香火氣,今日可是去了太一觀了?” 難道這孩子,這么晚回家是因為去了太一觀?今天弘文館不開課嗎? 鐘離朔聞言,一笑道:“并沒有,只是我前些時候歸于太一,每日晨昏都要焚香念經(jīng)。大人……可是聞不慣這味道?”鐘離朔想起,此前皇后便不太熱衷參與祭祀之事。鐘離朔之前還擔憂她是不是不喜歡香火味,皇后卻答不是,如今看來,只怕多少還是不習(xí)慣的。 鐘離朔后退了些,避免身上的味道熏著禤景宸。背后的溫度突然抽離,夜風的涼灌入了兩人身體縫隙中。禤景宸察覺到少年的動作,竟一時有些不適,只細聲言道:“并非聞不慣,只是有些好奇。小公子入了太一嗎?那么侍奉了誰?” “東皇。”鐘離朔言道,微微傾身,又靠近了些禤景宸。 禤景宸點點頭,說道:“這般挺好,取了什么道號?” “無塵?!?/br> “無塵無煩憂,只盼常清凈?!倍P景宸點點頭,忍不住夸了一句:“小公子有這份心思,難能可貴。” “是嗎。大人一語言中,令我心喜?!辩婋x朔著實開心,不但是今日見到皇后,更多的是她們雖許久不見,皇后還能這般明白她的意思。 如此這般,可算作是心有靈犀了。 馬蹄噠噠地穿過長街,拐入瓊花巷中。鎮(zhèn)北侯府門前,候著三兩提著燈籠的侍人,高高的門匾之下,裹著大氅的樂正穎皺著眉頭與侍人們說道:“小公子已超過了一刻鐘還未歸家,你且?guī)说浇稚锨魄??!?/br> 侍人稱諾。樂正穎見他們提著燈籠就要走,想了想還是抬腿跟了上去,“算了,還是我與你們一道吧?!?/br> 正當此時,馬蹄聲拐入了瓊花巷。 有一女子,騎著高大的越崎馬,自晦暗的巷口一步步駛來。樂正穎舉著燈籠抬眸望去,看著女子從黑暗中逐漸顯露的容顏,心下一驚。 是陛下。 她還未將尊稱喊出來,便見跟在女皇身后的楊玉庭與蘇彥卿一道走了過來。最重要的是,她在女皇的身后看到了超過時間還未歸家的meimei,只一眼,便將樂正穎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禤景宸望著馬下欲言又止的樂正穎,沖她擺擺手,示意她不要揭穿自己的身份。 樂正穎看著坐在女皇身后,像是將女皇環(huán)抱住的meimei,心下一嘆。這孩子,怎么就和陛下處在一起了呢? 懷抱著這樣的想法,樂正穎看著女皇在門前勒馬,趕忙上前,扶著鐘離朔自馬上下來。 “大人?!睒氛f待鐘離朔下馬之后,趕忙對著女皇施了一禮。女皇笑著回道:“樂正大人。今日辦完差事回來,偶遇你家小公子,小公子沒了馬車不好走路,楊玉庭大人與我等便將她一起送回來了。” 樂正穎聞言,抬眸去看一旁的楊玉庭。見他笑瞇瞇地望著自己,心一軟便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她只好拱手,說道:“那便謝過諸位大人了?!?/br> 下馬之后,迅速整理了衣服的鐘離朔,抱著曲譜對著馬上的女子施了一禮,“今日有勞大人將我送回家了?!?/br> 禤景宸將目光自樂正穎身上挪來,專注的望著穿著青袍裹著大氅的少年。她望著少年隨意束著的道髻,聽少年言道:“夜幕已降,大人們今日已忙碌了一天,想來也餓了。今日諸位大人送我回家,我心懷感激。若是諸位大人不嫌棄,在我家用個飯再回去如何?” 少年誠摯相邀,不知為何禤景宸竟想到了魚龍閣初見時,這孩子分別之際扭頭對自己說要以禮報恩的事情,不由地彎唇一笑。 她這一笑,明媚動人,漂亮得令鐘離朔挪不開眼睛。 少年人彎著眉眼,也笑道:“不知大人可否在我家吃個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