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情之切

    轉(zhuǎn)眼已到了臘月，而西月國使臣來訪的日子也已經(jīng)定下，臘月二十九，除夕夜。

    雖說對西月來訪不太重視，但朝中上下還是多了幾分忙碌和緊張。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誰也不確定池邊月選擇在除夕夜派人來東祁是何居心。

    自然，這些冷燁從來不對韓蕭說起，每天下了朝他先去御書房處理完國家大事，然后就匆匆趕去長慶宮陪著韓蕭做康復(fù)訓(xùn)練。

    冷燁不想讓韓蕭為那些不必要的事煩心而影響到他的恢復(fù)，更不想讓韓蕭從此與朝廷有半點關(guān)系。

    他只想看著韓蕭安好，遠(yuǎn)離爭斗遠(yuǎn)離危險，哪怕把他變成一只養(yǎng)在象牙塔里的金絲雀，只要韓蕭還在他身邊，他不介意把韓蕭變成什么。

    經(jīng)過多日的訓(xùn)練，現(xiàn)在韓蕭的腿可以很自如的完成伸屈的動作，只是因為肌rou有輕微的萎縮所以沒怎么有勁兒，無法站立，更不能行走。

    原本傷勢恢復(fù)的速度驚人，如今卻有些止步不前了。無論韓蕭怎么努力，還是無法站起來，往往只掙扎著站起一半就會腿一軟重新跌坐回輪椅上。

    對此，冷燁只是急在心里，但韓蕭卻明顯將急躁寫在臉上，時不時發(fā)次脾氣，偶爾還會摔東西。

    冷燁知道韓蕭以往還是很能沉得住氣，現(xiàn)在脾氣急躁只因為他坐了太久的輪椅。眼見得傷勢好轉(zhuǎn)有了希望，現(xiàn)在那絲希望卻越來越渺茫，任誰都會心急。

    正因為韓蕭變得急躁，冷燁才告訴自己一定要比韓蕭沉得住氣，哪怕內(nèi)心再不安，他都不能亂了陣腳。他現(xiàn)在是韓蕭的主心骨，如果他慌了，韓蕭的情緒只怕會更糟糕。

    “皇上，公子又沒吃東西……”因為今日的事比較多，冷燁無法按時趕去長慶宮陪韓蕭用早膳，小福子就端著一份絲毫沒動過的膳食跑來給他看。

    朝那些飯菜看了一眼，冷燁微微皺眉，這已經(jīng)不是韓蕭第一次絕食了。他忙放下手中的紙筆，對小福子吩咐道:“你命人再去準(zhǔn)備一份早膳，不用太多，一碗蓮子粥一只雞腿。朕去看看。”

    “是，皇上。”小福子應(yīng)了聲忙按照冷燁說的去辦。

    冷燁趕到長慶宮時正看到韓蕭在扶著輪椅用力往上站起，他下唇幾乎被咬破，額角盡管是在嚴(yán)冬還是布滿細(xì)密的汗珠。按在輪椅扶手上的手背因為用力而青筋暴起，但站起一半的雙腿卻在瑟瑟發(fā)抖，幾乎讓韓蕭跪在地上。

    “呃呃……?。。?！”韓蕭用盡全力大吼一聲，身子往上猛的一躥，結(jié)果還是人沒站起來跌回輪椅上，他氣急敗壞地抓起手邊的一個杯盞狠狠擲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

    冷燁在門邊瞧見這一幕，當(dāng)時眼眶就紅了，心痛到無以復(fù)加。極力調(diào)整好情緒，冷燁裝作剛來到什么也不曾看見的樣子，步子輕巧地邁進(jìn)屋。

    “杯子怎么掉地上了？”冷燁語氣含笑，若無其事地走過去把碎片撿起來丟到一邊。

    “……”剛才韓蕭只顧著心急，沒聽到冷燁的腳步，現(xiàn)在見人已經(jīng)進(jìn)來了，他臉色變了幾遍，偏過頭沉著臉不理他。

    “看你滿頭大汗的，是不是剛才又做訓(xùn)練了？”冷燁掏出一張冰蠶絲手帕為韓蕭擦拭額角的汗珠，經(jīng)過多日的“無意”觸碰，韓蕭似乎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這些不含qingyv的“撫摸”，雖然偶爾還會顫抖，但也不會如最開始那般激烈了。

    誰知這次冷燁剛伸出手碰到他的額角，韓蕭卻猛地轉(zhuǎn)過頭一把揮開了冷燁，漆黑的眸子雖然無神卻也怒氣沖天，狠狠瞪著冷燁所在的方位。

    “練習(xí)有什么用？我已經(jīng)是個廢人了！我站不起來！你沒看到！你根本沒看到我有多么努力！”韓蕭沖冷燁大吼，“你們不用管我！尤其是你！冷燁，你當(dāng)初還不如一下殺了我！現(xiàn)在讓我茍活有什么用！我就是一個廢人！”

    這是多年來韓蕭第一次對冷燁宣泄他的怒氣，如此洶涌的感情，就像決堤的大壩，狠狠砸向冷燁。

    冷燁靜默著，任韓蕭紅著眼睛對他大吼大叫。在他看來，韓蕭更像是在撒嬌，最大的脾氣要發(fā)給最親密的人，不是么？韓蕭今日能第一次對他發(fā)脾氣，就說明他已經(jīng)愿意敞開心扉對待冷燁了。

    慕白說過，韓蕭的潛意識里始終認(rèn)為冷燁是君，他自己是臣，二人因此永遠(yuǎn)不可能平等?，F(xiàn)在一次次失敗和絕望之后，韓蕭已經(jīng)顧不得什么是君君臣臣了罷？

    明明一切都在好轉(zhuǎn)，自己該高興的，但看韓蕭一蹶不振的樣子，冷燁只感到心疼。

    “我又瞎又癱！你為什么不徹底殺了我！”一通亂吼后，韓蕭仿佛用盡了全部的力氣，他低下頭把臉深深埋進(jìn)掌心，嗚咽著喃喃:“你留著我還有什么用？冷燁，你告訴我，我現(xiàn)在這幅樣子……你留著我……還有什么用……？”

    “！”猛地一震，冷燁后退一步。那一刻，他似乎看透了韓蕭傷痕累累的心，那里面滿目瘡痍，讓他不忍直視。

    到現(xiàn)在冷燁才發(fā)現(xiàn)，韓蕭遲遲不肯再次接受他，不僅是因為他在恨自己曾經(jīng)對他的傷害，更大一部分原因，是源自韓蕭自己的自卑。

    “誰說你癱了，張?zhí)t(yī)不是說你很快就會好嗎？”喉頭發(fā)堵，冷燁的聲音聽起來也有些哽咽。

    若不是韓蕭抵觸他，冷燁早已擁住韓蕭告訴他，自己根本不在意他是癱了還是瘸了瞎了，只要他在就已足矣。

    “我站不起來，再也站不起來了……”韓蕭低聲嗚咽。

    冷燁道:“之前你躺在床上連動都不能動時尚且沒有失去信心，現(xiàn)在明明已經(jīng)快痊愈了，卻要放棄呢？韓蕭，如此輕言放棄，你不要讓我認(rèn)為自己看錯了你！”

    “……”韓蕭的肩膀猛地顫了一下，沒有說話。他無法告訴冷燁，原本他只是抱著無所謂生死的態(tài)度所以才可以什么都不在乎，而現(xiàn)在……心中卻有什么急切渴望著，讓他想要好好活下去。

    韓蕭知道，這與冷燁多日的溫柔以待脫不開關(guān)系，盡管他不想承認(rèn)，但那顆死去的心，的確慢慢重新有了熱度。

    “韓蕭……”冷燁輕輕嘆了口氣，道:“時至今日，我再說這些話可能也沒什么用了，如果你愿意信我自然會信，如果不信……”頓了頓，冷燁輕聲道:“就當(dāng)我沒說?！?/br>
    “……”韓蕭抬起頭，面對冷燁。

    “我愛你，不管你變成什么樣子，能不能痊愈，都不會變的……”

    “……”韓蕭怔了下，那句話仿佛一句重錘狠狠敲在他心上，讓冰殼上的那絲裂縫慢慢擴(kuò)大，瀕臨瓦解，微微發(fā)白的嘴唇動了動，喉結(jié)滾動間，韓蕭艱澀道:“燁……”

    “不用怕，有我在你一定會好的?！甭牭骄眠`的親昵呼喚，冷燁濕了眼眶，抬手輕輕撫上韓蕭的臉，指腹溫柔的抹去他臉頰上的淚水。

    韓蕭極輕微地顫抖了一下，終于沒有躲開。

    “其實……你的努力我都看到了。”冷燁道，“就快站起來了，還差一點點而已?！?/br>
    韓蕭的眼睛亮了下，很快火光又熄滅，“就是那一點點……”韓蕭搖搖頭，語氣帶著失落:“我永遠(yuǎn)也辦不到。”

    “誰說的，我扶著你試試？”冷燁笑了下，“快，把手給我，我來當(dāng)你的拐杖你的腿啊?！?/br>
    “……”韓蕭原本已經(jīng)有些放松，聽到這句話又開始變得戒備起來，他下意識地把手藏著身后，一臉緊張，支支吾吾道:“不，不行……我還是無法克服心中的……”

    “……”笑容在唇角凝結(jié)，冷燁有些失望，不過很快他就恢復(fù)過來，略帶誘哄道:“那我把手給你，你自己抓著我試著站起來？”他笑著提議，伸出右手在韓蕭面前。

    “……”韓蕭還是把手背在身后，臉上有些猶豫，不過更多的還是戒備。

    見此冷燁反而越挫越勇，他不死心地繼續(xù)道:“你不愿意也沒關(guān)系，我給你講個故事？”

    “什么？”韓蕭道，來了幾分興趣。

    冷燁勾勾唇角，拖了張凳子在韓蕭身邊坐下，慢聲道:“從前有個人，他特別摳門兒又很財迷。

    別人向他要什么他都不給，生怕別人占了他的便宜。但是別人有什么東西他卻總是想方設(shè)法地弄到手，喜歡占別人家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