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穿過去,在巷子底發(fā)現(xiàn)了一扇不起眼的小門,打開小門,一堵墻擋住了去路,而墻下卻有一個黝黑的入口和階梯,門剛打開,就有淡淡的血腥味兒傳來。 眾人對視一眼,不由變了臉色。 第46章 薨逝 英親王等人小心翼翼走進地下室, 發(fā)現(xiàn)里面修整的很好,墻壁貼了青磚, 地上鋪著大理石,走道兩旁掛著燈籠,地面收拾的很干凈,但愈往里愈濃重的血腥味兒卻顯得此處詭異又壓抑, 眾人的心都不由提了起來。 眼前一亮, 一個圓形的空間出現(xiàn)在眼前,中間有一個石床,石床前背對著他們站著一個男人, 手里正做著什么, 而環(huán)繞著圓形墻壁上開了十來扇門,門上裝著柵欄, 里面黝黑,無聲無息, 看不見有些什么。 ‘噗通’一聲,那男人把什么扔到了腳下的木箱里,眾人下意識看去, 才發(fā)現(xiàn)是一截慘白的手臂, 仿佛這時那濃重的血腥味兒才四散開來,有人再也忍不住干嘔出聲,而這聲響也終于驚醒了那個男人,他回頭,是個白面白須的老者, 眼神沉寂,陡然發(fā)現(xiàn)這么多人出現(xiàn),竟一點慌亂也無,平靜地說了一句“你們來了”又回頭繼續(xù)忙自己的。 眾人都被他的鎮(zhèn)定驚到,英親王揮手,侍衛(wèi)便上前制住了他,此時那老者才露出一絲遺憾的模樣,嘆息道:“若是能讓老夫?qū)⑦@具尸體解剖完多好。” 那老者被押下去,這才發(fā)現(xiàn)石床上躺著的竟是一具已經(jīng)沒了四肢只剩軀干的少年軀體,那軀體的腹部已被劃開,露出里面的內(nèi)臟,就那么血淋淋的展露在人眼前,石床的一頭還放著幾十把大小形制不一的刀具,甚至連豬rou店的剔骨刀都有,也是血跡斑斑。 有兩個侍衛(wèi)受不了轉(zhuǎn)頭就吐,卻不小踢到腳下的木箱,一看,里面還有另一具被切割過的尸體,嚇得后退兩步栽倒在地。 沈長戈忙脫下披風蓋住石床,齊淵見此脫下自己的蓋住那幾個木箱子,沒了直白的沖擊眾人都覺得好了許多。 這時賢王世子站在一處欄桿前道:“皇叔,里面還有人活著?!?/br> 英親王取下一盞燈籠走過去,朦朧的光亮照進里面,不大的房間里或躺或坐著三四個十幾歲的孩子,身形偏瘦,穿著也還算干凈,但每個人的是木然的,對他們的突然闖入沒有反應,對光亮也沒有反應。 賢王世子看了眼血淋淋的石床,沉重道:“估計都嚇傻了?!?/br> 英親王道:“把所有房間都檢查下,看還有多少人活著?!闭f著把手里的燈籠交給他。 “好。”賢王世子答應著,叫來兩個侍衛(wèi)一起清點。 英親王來到那被綁住的老者面前,問道:“你是何人?” 老者笑了笑:“老朽乃一癡者。” 英親王冷笑:“癡迷殺人分尸?” 老者緩緩搖頭:“你不懂,醫(yī)道之難,不在于其他,而在于人之本身。老朽于藥草醫(yī)理方面已無可鉆研,這些年便著手研究人之根本。” 他抬頭示意那石床,下面被鏤空了一個方形的洞,里面放著兩個箱子,老者道:“老朽已感覺到有人遲早會找來,便把此前所有鉆研的結(jié)果詳細記錄在案,你到時可以把之送到太醫(yī)院,讓太醫(yī)們潛心研究,畢定會讓現(xiàn)有的醫(yī)術(shù)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到時便是造福萬民的好事了!” “沒人會阻止你鉆研醫(yī)道,即使你想研究尸體,想些辦法也不是找不到,那些義莊上無人認領(lǐng)的尸體還少么,為什么一定要迫害十幾歲的孩子?” “死人老朽早已研究過了,但死了的不呼吸,血液不流動,很多人體的奧秘便沒法揭開,老朽也為此煩惱了許多時日,后來終于遇到一位知己,雖在這地下生活不見天日,但能做想做之事,已是死而無憾了?!?/br> “是誰?” 老者搖頭一笑:“他對老朽有大恩,老朽是不會害他的?!?/br> “對你的大恩便是送來幾十條無辜的性命供你凌虐殘害?” “這對老朽來說的確是大恩?!?/br> “你取他們的心頭血做什么?” “自然是煉藥。” “本王還從未聽說過要用人血甚至是心頭血做藥的,既然你稱自己的行為是‘道’,想必你也信輪回,信因果,就不知道你為了所謂的癡害死了這么多無辜者,你良心可安?” 老者一笑:“只要能將老朽的結(jié)果大白與天下,老朽便是救人的大功大能者,到時人人都會尊崇老朽如拜華佗,老朽又怎會良心不安?” 英親王笑了笑,叫人將他說的那兩箱子研究成果搬出來,打開后發(fā)現(xiàn)里面整整齊齊擺放著,角落里還有防蟲的靈香草,可見用心。 他隨手拿起一本,又拿來一盞燈籠,拿掉燈罩將手里的書冊放上去。 “住手!”老者終于變了變色:“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你這是暴殄天物!這可是老朽一生的心血,你怎么敢就這么毀了,你怎么敢!” 書停在火苗上,英親王臉色清冷:“說吧,是誰給你提供的地方和人?” 老者臉色多次變幻,突然牙關(guān)一咬,英親王一把捏開他嘴,可惜已經(jīng)晚了一步,那老者笑了笑,嘴中流出黑紅的血來,不過片刻就氣絕身亡。 賢王世子走過來正好看見這一幕:“這……” 英親王把書冊扔回箱子里:“怎么樣了?” “關(guān)著十七人,七男十女,年紀都不大,但精神都有問題,好些都已經(jīng)嚇傻了。”說著看了眼血淋淋的現(xiàn)場,感嘆道:“就是我被關(guān)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日日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被分尸取血,估計也好不到哪里去?!?/br> 又看了眼老者的尸體:“他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證人也沒有了,再者這些孩子是怎么運進來的,他們的生活又是怎么解決的……這一連串的問題都沒法解答了?!?/br> 英親王道:“急什么,既然有人專門把顧俊杰送到大理寺門口,想必就是給咱們送線索的,醉春風肯定清白不了,到時再從那邊入手就是。” 這時齊淵從最角落的一間房里向他們招手:“主子,有發(fā)現(xiàn)?!庇⒂H王走過去,就聞見了一股血腥味兒和各種藥味兒混合而成的怪異味道。 屋子里靠墻擺著好幾個架子,上面擺滿了各式草藥還有瓶瓶罐罐,中間的大桌子上放著幾個白瓷壇,血腥味兒就是從那里面散發(fā)出來的。然后又從一個上鎖的柜子里找到一些黃金酒壺,大部分是空著的,小部分里面裝了東西,打開就是一股子腥甜味兒,倒出來一看,淡淡的紅色,融合酒味兒,叫人頭皮發(fā)麻。 英親王深深皺眉,讓人把所有的東西都封存好后帶出去,再次回到地面,守在外面的牛莽一看見他們出來便迎了上來,沉聲道:“主子,出事了,太子妃薨了,太子悲痛欲絕病倒了,但隨后詹士府代替太子上了彈劾您的折子,太后娘娘當場暈了過去,陛下亦龍顏大怒,正到處宣您進宮呢!” 英親王沉默片刻,面無表情點點頭:“本王知道了。” 這時賢王世子見他臉色不好,走過來問道:“皇叔,怎么了?” “太子妃薨了,皇上急召本王入宮?!?/br> 賢王世子一驚:“太子妃薨了?怎如此突然?” “是啊,怎么這樣突然?!闭f著看了眼正被侍衛(wèi)們帶出來的少男好女們。 “這……”賢王世子驚疑不定:“應該不會吧?” 英親王笑了笑:“誰知道呢。”對他道:“后面的事就先交給你了,醉春風那邊盡早審問,把能挖出來的都挖出來?!?/br> 賢王世子鄭重點頭:“皇叔您放心,侄兒明白的?!?/br> 英親王又吩咐齊淵:“想必這會兒府里也聽到消息了,你先回去告訴王妃,讓她不必擔心,本王很快就回去了?!?/br> “是,王爺!”齊淵騎馬走了,隨后英親王帶著沈長戈也入宮去了,賢王世子送了兩步,不由嘆了口氣。 ======== 屈鳴鳴和管長樂回到王府,剛下馬車就遇上前來宣召卻沒找到英親王而離開的公公,兩人對視一眼察覺有異,忙找到姜叢鳳,問她出了什么事。 姜叢鳳有些心神不寧,見兩個孩子關(guān)切,也不打算隱瞞:“太子妃薨了,太子向皇上遞了彈劾王爺?shù)恼圩樱噬媳忝藖碚偻鯛斎雽m問話。” 屈鳴鳴諷笑,管長樂臉色一變,怒道:“這是什么意思?太子妃薨逝與父王有何關(guān)系?太子簡直莫名其妙!” 姜叢鳳卻有些擔心,此前英親王嚇唬過長公主和太子妃,那之后兩人就病了,長公主稍微好些,但也有一段日子閉門不出,聽說在府里和駙馬一起安心養(yǎng)病,而太子妃那里傳出來的消息卻時好時壞,聽說連太醫(yī)正也請去過,但她從未想過太子妃竟就這樣沒了。 沒過多久齊淵就帶著英親王的命令回來了,聽了他的話,姜叢鳳多少安心了些,又問:“你可知宮中情形如何?” 齊淵想了想,還是道:“據(jù)說太子已經(jīng)病倒,太后娘娘聞訊也昏過去了,皇上雷霆大怒?!?/br> 姜叢鳳一時心都揪了起來,想著自己應該做些什么,可她一介女流,認識的能出力的人幾乎全和她有仇,此時她多少有些后悔此前沒能好好出去結(jié)交一番,哪怕關(guān)鍵時候能替王爺說兩句話也好。 見她惶惑不安,長樂道:“王妃無須擔心,既然父王讓齊大哥回來報信,想必父王心中定有主意,我們等著消息就是。” 又對齊淵道:“齊大哥,府里有我們,不如你去宮外守著,若有什么消息也好及時叫我們知道?!?/br> 齊淵忙道:“好,屬下這就去,還請王妃放心?!?/br> 宮中,皇帝面色冷沉。 他將一份折子甩到英親王面前,怒道:“你自己看看,長安說自從在宗瑤府里受了驚嚇,太子妃便一直身體不好,夜里驚夢,白日怕人,好好一個太子妃,竟就這么熬死了!你說說你都做了些什么!” 英親王撿起看了一眼,上面首先表達了太子眼睜睜看著發(fā)妻死在自己眼前的悲痛難抑;又說自己因禁足未能護住發(fā)妻十分愧疚;又泣訴他與太子妃的兩個孩子還不到十歲,往后沒了嫡母教養(yǎng),孩子們該怎么辦;到最后才質(zhì)問,是不是英親王因此前賀蘭山之事皇上對他的懲罰太輕,因此心懷怨恨,所以在報復他,甚至不惜對太子妃一介女流出手。 折子里字字含淚,聲聲泣血,叫人既為太子妃如此慘淡的薨逝心酸,又對太子的情深義重而感懷,更為兩個雉子失去了母親而痛心,感情層層遞進,最后,自然為英親王的‘心狠手辣’‘卑鄙無恥’而寒心。 其中又隱隱提到英親王或許是因為皇帝對他懲罰太輕而不滿,讓皇帝在心痛憤怒之余,難免會對英親王的用心生出懷疑,不得不說,這本折子當真是上的極好極妙,像是為英親王量身訂造。 英親王看完后雙手遞回折子,并未第一時間為自己辯解,反而從袖中又掏出一份在進宮之前緊急寫好的折子,平靜道:“還請皇上看完這份奏折,若您還認為是微臣害死了太子妃,那微臣當無話可說。” 皇上面色難看,冷冷盯了他半晌,方讓俞公公接過。 然而看著看著眉間就深深豎起一個川字,既難以置信又有無法言說的憤怒,還未看完就狠狠一巴掌拍到御案上,殿內(nèi)響起啪地一聲悶響,雷霆一怒,眾宮人無不匍匐在地,戰(zhàn)戰(zhàn)兢兢。 皇帝怒喝:“都給朕滾出去!”俞公公忙帶著人退出大殿。 “你什么意思?嗯?你的意思是說,那分尸案是長安所為?長安為了轉(zhuǎn)移視線所以自己害死了太子妃?”皇帝狠狠瞪著他。 “皇上,太子妃是怎么沒的,微臣不知,微臣只是把該上報的報給您知道,具體怎么判別,這是您自己的事?!?/br> 他神色平靜,皇帝卻更加憤怒:“你就一定要如此嗎???!他畢竟是你侄兒,是你的親人你的晚輩,難道你就不能退一步讓讓他嗎?” 英親王臉上浮現(xiàn)一絲冷笑:“皇上,微臣也不是沒退讓過,賀蘭山一案您高高拿起輕輕放下,置一萬為我明國江山付出鮮血的將士而不顧,那時微臣可說了什么?微臣可有對您的做法抱怨過一回?皇上,不是微臣不愿退讓,是太子殿下步步緊逼,不愿給微臣活路,您什么都清楚,也看得明明白白,卻一再袒護,這才讓他有恃無恐到了今日這個地步,不是嗎?” 皇帝只覺憋悶的難受,心知英親王說的話不無道理,可太子既是儲君又是兒子,換了任何一個父親都難免會偏袒,卻沒想到會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太子和英親王之間本就矛盾重重,太子妃一死,兩人之間恐怕再無轉(zhuǎn)圜的余地。 英親王見皇上鬢邊染上霜白,心里也有些不好受,頓了頓,道:“皇兄,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生氣也于事無補,為了您的身體著想還是想開些吧,不如先請?zhí)t(yī)來給您看看。” “朕的身體朕自己知道,不用你多管閑事!”皇上還是生氣,但怒火也平息了不少。他畢竟是從端王之亂的尸山血海中站起來的,又在這個位子上坐了是二十多年,明國在他的執(zhí)政下愈發(fā)蓬勃發(fā)展,稱得上一代明君,自然知道孰輕孰重。 這時俞公公在殿外稟道:“啟稟陛下,承恩公周老太爺和左都御史周大人求見?!?/br> 承恩公正是太子妻族,也是太后娘娘的娘家。承恩公膝下兩子兩女,長女正是太后,次女是富安侯夫人,長子早些年就封為世子,就職御史臺,乃正二品左都御史,太子妃正是他的嫡長女。 此時承恩公父子前來所謂何事也一目了然,元盛帝看了眼不為所動的英親王,吩咐俞公公宣他們進來。 承恩公已八十高齡,鶴發(fā)雞皮,在兒子的攙扶下杵著拐杖顫顫巍巍的走進來,皇帝還未來得及說賜座,便一把扔了拐杖伏地大哭:“皇上,老臣已是半截入土的人了,卻怎么也想不到還會有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一日??!太子妃上敬長輩,下育子嗣,內(nèi)掌中饋,端莊賢惠,知書達理……她怎么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沒了……皇上,求您一定要為太子妃做主??!” 周御史也是六十出頭的人了,頭發(fā)半百,雖不像他爹一般激動,仍雙眼泛紅:“家中母親、夫人聽完噩耗皆昏死過去,如今人還未醒來……皇上,我周家世代忠心耿耿,若皇家有命,便是奉上我等九族又如何,可我兒卻不該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沒了,求皇上還我兒一個公道!” 殿內(nèi)回蕩著承恩公悲痛欲絕的哭聲,皇帝臉色沉肅,一言不發(fā),英親王眉眼低垂,面色沉靜,一時這哭聲就格外刺耳,父子兩哭了片刻,不見上面有反應,察覺有異,不由慢慢停下哭聲,心中猶疑。 皇帝這時問道:“誰告訴你們,太子妃死的不明不白?” 周家父子心頭一跳,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對視一眼。此前太子妃在長公主府受到驚嚇久病不起他們是知道的,但也多少明白這其中內(nèi)幕,便也沒多做什么,只不過心里對英親王多少是有些不滿的。 此次太子妃突然薨逝,太子送去的信中又描述了一番自己的悲痛以及兩個孩子的可憐,家中女眷和太后又紛紛病倒,喪女之痛加上太子在信中意有所指的話,重重不甘的情緒交織,父子幾人商議后,這才決定入宮,求皇帝給個說法。 但他們怎么也不會想到皇帝剛剛得知太子妃之死可能的‘真相’,心中正是失望又難堪之時,父子兩的哭訴反倒像個笑話,笑他此前為太子籌謀的一切都是無用功,笑話他寄予厚望的太子很可能是個蠢貨! 周老太爺和周御史戰(zhàn)戰(zhàn)兢兢回道:“啟稟皇上,此前太子妃在長公主府因受到驚嚇一病不起,此后一直不見起色,但微臣怎么也沒想到她會就這么去了,微臣懇請皇上徹查當初在長公主府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太子妃到底是受了誰的驚嚇!” 見他們不依不饒,皇帝沉聲道:“當初太子妃剛病倒時,你二人就沒有不解之處?為何當時不徹查?非要等到太子妃沒了才跑到宮里來讓朕做主?” 兩人對視一眼,皆察覺不好,周御史知機,忙叩首道:“還請皇上明鑒,微臣與父親乍聞噩耗,府中婦孺皆悲痛欲絕,一時難免激憤沖動,不曾深思熟慮,還請皇上贖罪!” 皇帝多少也有些遷怒,揮了揮手:“喪子之痛朕也理解,但往后還得謹慎處事,再者老國公這么大年紀,在這里又哭又跪,他能受得了幾回?此番朕便不再計較,太后這會兒也傷心著,你們且去看看她吧?!?/br> “是,微臣遵旨?!敝苡访?,攙扶起顫顫巍巍的的父親走了。 皇帝對英親王道:“你也先回去吧?!?/br> 英親王卻道:“皇上,城外分尸案已經(jīng)查明大半,若您還打算像上回一樣處理,您說一聲,微臣好把證人證據(jù)再給您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