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節(jié)
此時,李持酒的眼睛已經(jīng)給血迷了,加上太過虛弱,整個人眼前的景物一陣陣搖晃變換。 皇帝看著李持酒,這個人是他的弟弟,知道真相后他其實(shí)不太驚訝的,畢竟李持酒的性子太過囂狂鮮明,令人無法忽視,從歲寒庵殺太子,公然要挾他開始,到后來種種,直到現(xiàn)在皇帝才明白,原來當(dāng)初對于李持酒的那份發(fā)自骨子里的忌憚,不止是因?yàn)闅q寒庵的事情,而是因?yàn)椤@是他的對手。 從后面先帝留遺詔的舉動看來,還是一個差點(diǎn)兒把他取而代之的勁敵! 他辛辛苦苦謀奪到手的東西,幾乎給鎮(zhèn)遠(yuǎn)侯輕易得了去,一想到這個,皇帝的心中又是后怕又是恨惱。 此刻他只想把面前這個人的驕傲不羈都踩碎在腳下,讓李持酒徹底跪倒不起。 皇帝看著李持酒在地上掙扎不起的樣子,起身走到他身旁,慢慢地俯身,輕聲在李持酒耳畔道:“當(dāng)初在廣恩寺,朕就嘗過她了,好弟弟,你得不到的,朕替你得到了?!?/br> 話音剛落,地上的李持酒突然探臂過來,竟是閃電般用臂肘夾住了皇帝的脖子。 他的身體向下一壓,就把冷不防的皇帝壓在了地上。 楊瑞之前得意忘形,且因看出李持酒早已經(jīng)不成氣候,所以才故意的這樣炫耀,再也想不到這人竟彪悍至此! 他的脖子給李持酒的手臂勒住,還來不及反應(yīng)就又給鎮(zhèn)遠(yuǎn)侯撞壓倒在地上。 皇帝大驚之下連呼救的聲音都給李持酒勒住在喉嚨里,只能抬手去捶打、試圖掰開李持酒的手,但是這本來傷痕累累的手臂卻仿佛成了世上最無堅(jiān)可催的東西,正狠狠地收緊。 皇帝呼吸困難,駭然地睜大雙眼,他感覺頸骨正發(fā)出了不堪忍受的咔嚓聲響,這是瀕死的滋味。 第97章 東淑因何會知道李持酒在誠肅殿呢?這要從她進(jìn)宮的時候說起。 當(dāng)時往翊坤宮而行的時候,有個小宮女“不小心”撞了她一下。 其實(shí)那宮女并非不小心, 而是故意的。 因?yàn)樵陔姽饣鹗g, 那小宮女遞了一樣?xùn)|西在東淑手上。 后來東淑找了機(jī)會打開看時,卻是一張紙, 上頭只寫了簡單的一行字:鎮(zhèn)遠(yuǎn)侯在誠肅殿, 危急! 這是張簡單的宮箋,但是這紙上的字跡東淑是不陌生的。 竟是出自燕語公主的手筆。 燕語公主竟傳這樣的消息給她,東淑起初還吃不準(zhǔn)這是真是假, 倘若是有人故意設(shè)計(jì),引她中計(jì)的呢。 但是從月華門走到翊坤宮的這短短的路上, 她已經(jīng)拿定了主意。 那就是寧可信其有, 不可信其無。 之前得知鎮(zhèn)遠(yuǎn)侯遇難, 她無法形容那種心情, 感覺是自己一手把鎮(zhèn)遠(yuǎn)侯置于死地的。 如今于黑暗中得到了一點(diǎn)光, 不管如何都要緊緊抓住。 張夫人還在翊坤宮正殿等著, 東淑跟燕語從側(cè)殿出來, 看向東邊的方向。 燕語還有些忐忑, 道:“我、我是偶然才知道的……皇帝哥哥的行事太過狠辣,我、我有些害怕,又不敢跟太后說?!?/br> 東淑回頭道:“多謝你告訴我?!?/br> 燕語見她神情鎮(zhèn)定, 才稍微地有些心安,便道:“現(xiàn)在怎么做?太妃娘娘這一去鬧出來的話,皇上會不會立刻殺了鎮(zhèn)遠(yuǎn)侯?太妃娘娘又將如何?” 東淑道:“不必?fù)?dān)心太妃,只要三爺還在掌兵, 就算她再鬧起來,皇上也不會對她如何。所以才故意叫她去鬧一鬧?!?/br> 同時,自然也是給麗太妃一個機(jī)會,讓她去瞧瞧皇帝的真面目,不要給人蒙在鼓里死也不知。 燕語點(diǎn)點(diǎn)頭:“這樣就好,那鎮(zhèn)遠(yuǎn)侯呢?” 東淑道:“上次袁大嫂子誤入體和殿的事情,公主是目睹的吧?” 聽她提起這個,燕語臉色又白了幾分。 自打上回她目睹了體和殿那一幕,想到皇帝居然敢對李家的大少奶奶動手,真是顛倒了她的認(rèn)知,從此后一直心神不寧。 而且她畢竟在宮中,隱隱又聽聞些皇帝跟太妃的傳言,更是驚魂不已。 近日燕語于宮中閑逛,無意中聽說李持酒給囚禁在誠肅殿,她不知道遺詔的事情,更不知皇太后的真正打算,只以為皇太后向來不待見李持酒,且皇太后向來不關(guān)己事不伸手,所以燕語不愿去找麻煩,至于麗太妃,更加不敢接洽。 正是無法可想的時候,恰太妃傳東淑進(jìn)宮,便大著膽子跟東淑通風(fēng)報信。 這會兒東淑看她的反應(yīng),便道:“公主剛剛沒有說錯,皇上是極為殘暴可怖的性情,這次是袁南風(fēng),下回不知又會是誰了,遲早會出大事。為今之計(jì),是要先保住鎮(zhèn)遠(yuǎn)侯的性命。” 東淑說到這里,向著燕語招手,低低地跟她說了幾句話,燕語遲疑道:“真、真的要這么做嗎?” “快去吧,遲了只怕就來不及了?!?/br> 東淑說著要走,燕語忙問:“你去哪里?” “我去誠肅殿?!睎|淑頭也不回地回了這句,竟是往前頭去了。 燕語聽她要去誠肅殿,竟打了個寒顫:“可是你……” 她難以想象東淑此刻去誠肅殿會遇到什么樣的情形,但又不知如何勸阻。 東淑也沒有聽她的,只管義無反顧地去了。 燕語盯著她消失的方向,終于一咬牙,轉(zhuǎn)身向后面永福宮方向而去。 且說東淑同兩個小宮女往誠肅殿而行,誰知才到鳳棲宮,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從正殿出來。 那人見了她,先是一怔,繼而仰起頭來,不閃不必地正視著東淑。 原來這個人竟是彩勝,只不過如今她已經(jīng)改了裝束,不再是昔日那樣丫鬟的打扮,卻身著一襲華貴宮裝。 東淑一看到她,心猛然一震,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短,彩勝微微屈膝:“少奶奶?!笨谖菂s不似昔日那樣恭敬,反透著些倨傲。 東淑道:“你在宮里?是皇上身邊?” 彩勝回答:“是?!?/br> “是我小看了你,”東淑淡淡道:“你真是出息了?!?/br> 彩勝微微一笑,望著自己手指上的鑲瑪瑙金戒子:“不是我出息,是少奶奶你未免太狠心了,就算是不想要我,怎么竟打發(fā)我去那尼姑庵里呢?皇上派人去接了我,是人都該知道該如何選的?!?/br> 原先東淑的記憶逐漸恢復(fù)后,記起了一些模糊的往事。 廣恩寺事發(fā)后,彩勝是最貼心知情的,幫著東淑料理遮掩過去。 但東淑到底過不去心里這道坎,又覺著愧對李衾,每日郁郁寡歡。 那日荷花池醉酒,模模糊糊中墜入水中,在湖水之中掙扎之時,曾看見過彩勝跟另一個人的影子,在湖面上打量著她。 她懷疑那是自己瀕死之際看錯了。 這話她不便以江雪的身份問,可若告訴蕭憲,只怕蕭憲太過疼惜自己,萬一貿(mào)然對彩勝不利呢。 且據(jù)蕭憲所說,彩勝之后給太子折磨的幾乎瘋癲……又何必再為難她。 可畢竟心里有些過不去,于是就找了個由頭,打發(fā)了彩勝去歲寒庵。 想不到一時慈軟,居然埋下禍患。 此時兩人相對,東淑道:“皇上怎么會這樣器重你,當(dāng)然是因?yàn)槟阌惺裁催^人之處了?” 彩勝道:“其實(shí)也沒什么,只是我?guī)突噬习焰?zhèn)遠(yuǎn)侯拿下了罷了?!?/br> 東淑聽了這話,就知道自己的預(yù)感是真的,卻仍是不能置信地看著丫頭:“你說什么?” 彩勝神情鄙薄,也不再以“少奶奶”稱呼了,只道:“難得,你跟鎮(zhèn)遠(yuǎn)侯都和離了,他還是這么惦記著,他本來可以逃走的,我當(dāng)時說他若逃了,皇上就會對你不利,他居然就呆了,給人一刀搠中……只不過,少奶奶你也太不守婦道了吧,一個下堂之婦,攀了高枝才嫁給了我們?nèi)隣?,卻還跟鎮(zhèn)遠(yuǎn)侯這么不清不楚的,卻不知三爺知道后會是怎么樣?” 東淑心中激怒,冷道:“這個跟你無關(guān)?!?/br> 彩勝咬了咬牙,旋即看看左右。 大概是覺著已經(jīng)不必受面前之人壓制了,她上前一步望著東淑低低道:“你算是什么東西?罪囚之女,又是和離了的殘花敗柳,只因是一張臉跟我們姑娘相似,居然就勾引到了三爺……” 她胸口起伏不定,眼中冒出火來:“你根本不配!” 東淑皺眉:“我配不配,自然是子寧說的算。還輪不到你說話?!?/br> 彩勝聽她喚李衾的字,神情又是一變,然后她冷笑道:“你不用得意,我如今是皇上的人,輪不輪得到還要再說,哦對了,你不是惦記著鎮(zhèn)遠(yuǎn)侯嗎,他啊,恐怕快要給折磨死了……”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東淑心頭已然怒意滔天。 彩勝道:“為什么?因?yàn)槲也幌胍銈兒眠^!” “我們?你指的是誰?” 彩勝不答,往旁邊走開一步,卻又看向東淑:“我看著你,就像是看到了她……我不能容許三爺那樣的人受辱……不管是你,還是她?!?/br> 東淑聽到這句,像是有一道雷在腦中炸開。 她的眼前又出現(xiàn)荷花池上那兩道模糊的影子,眼見彩勝要走,東淑一把攥住她的手臂:“你指的,是我跟——蕭東淑。” 彩勝見她說穿,倒也不怕,只是冷淡地看著她。 東淑慢慢地抬眸:“所以,當(dāng)時眼見她落水,你才見死不救,你是巴不得她死……或者,你是故意叫她醉酒乘船,送她上船的時候已經(jīng)算到了她必死吧?” 彩勝驀地聽了這話,瞳仁收縮,驚悸脫口道:“你怎么……”她想問“你怎么知道”,可是這句話出口,豈不是印證了東淑說的對嗎? 雖然彩勝沒說完,東淑卻已經(jīng)聽出來了:“果然是這樣?!?/br> 她不禁笑了出聲:“千思萬想,倒是想不到,最想我死的,是身邊兒如此信任的人?!?/br> 彩勝聽了她這句,兩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你、你說什么?” 東淑轉(zhuǎn)頭看向她臉上:“我以為你是忠心于蕭家,忠心于我的,倒是想不到,你滿心為了李衾。……為他到這種地步?原因呢?” 彩勝有些驚恐,似乎也察覺了異樣。 東淑回顧以前的種種蛛絲馬跡,終于道:“你喜歡他?” 這句話似戳中了彩勝,她猛然倒退,卻又給東淑拽著胳膊。 終于她看看東淑的那只手又看向她臉上,咽了口唾沫道:“你、你在說什么胡話……” 東淑默默地凝視著面前這雙眼睛,之前她在廣恩寺失了清白,她始終郁結(jié)難解,沒想到彩勝比她更在意她失貞,甚至不惜害她死。 原因居然是說她對不起李衾?! 呵。 “跟你一塊兒的那個人是誰?”東淑問。 “你、你……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彩勝看著面前的東淑,此刻她竟有些分不清此人是江雪還是蕭東淑,雖理智上明知是江雪,但是感覺上非常怪異,她驚慌失措,急忙矢口否認(rè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