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止如愿以償，以假亂真地醉了，酒館暗處渾濁的鬼眼珠子轉(zhuǎn)動(dòng)，不解地看向趙止，不明白這個(gè)小妖有什么好愁的，獨(dú)自一人對月酌酒，喝得臉通紅。

    不僅臉紅，連耳朵都紅了，趙止眼前的月亮由兩個(gè)變成三個(gè)，她用雙手撐住下巴，眼皮困倦地下耷，眼眶卻紅了，看上去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傷心事，她似乎不想流淚，努力睜大眼睛，自言自語道，“我不能哭。”

    下一刻，趙止的眼眶更紅了，“為什么我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些藥材啊，”趙止低聲的呢喃全是委屈，“我走了好多路，走得腳上都長了泡，可我還是找不到，到底要怎么才能治好他的眼睛，我去問了許多大夫，都說他的眼睛不能治，還說那些藥材只是神話中的傳說，我不信，”趙止對著窗外的月亮搖頭，“我不信...”

    “我怎么能信呢，我不能不信，”趙止的聲音放低，“這世上可能只剩下我不信了，如果我都放棄了，他的眼睛便真的治不好了?！?/br>
    窗外的鬼火攢動(dòng)，少女的手突然探出窗外，“啪”得拍在鬼火旁，嚇得鬼火亂晃。

    “你說，”趙止盯住鬼火，“為什么命運(yùn)如此不公，非得要讓他看不見，又非得讓我找不到藥材，你說?！?/br>
    鬼火被趙止的質(zhì)問給問得火星四散，像個(gè)球一樣往草叢里蹦跳，而后埋入花叢中，“咕嚕?！钡脻L走，留下一地焦黑的花草葉子。

    “你別走，你回來?！鄙倥纳碜右锌吭诖斑?，身體搖搖晃晃，她用手撐住窗檻，但下一刻，醉得不知東西的趙止瞇起眼睛，再也抵擋不住困意，腦袋便往下砸去。

    眼見著趙止的腦袋就要砸到窗檻上，黑夜中浮起無聲的震動(dòng)，一只指節(jié)分明的手撐住趙止失去意識(shí)的下巴，穩(wěn)住趙止往下墜落的身體。

    殷至冷然地看著趙止，他的手捏緊趙止的下巴，捏得趙止不舒服地皺起眉眼，雙頰嘟起柔軟的臉頰。

    青銅杯漂浮在半空，鬼眼珠不斷轉(zhuǎn)動(dòng)，“她怎么喝得這么醉，不就是找不到藥嗎，有什么好值得傷心的?！?/br>
    趙止被青銅杯的聲音吵得睜開眼，但醉意又讓她看不清眼前的人，她只覺得有人托著她的下巴，手心似乎有些陰涼，她下意識(shí)地用自己的臉蹭了蹭殷至的手，纏纏綿綿地囈語道，“世子哥哥...”

    “世子大人！”青銅杯大為震撼，“這小妖竟然做夢都想著你！”

    殷至聞言立馬松開趙止的臉，像是甩開什么臟東西，而趙止的身體失去平衡，徹底砸向窗檻，“撲通”一聲，整個(gè)身體徹底靠在窗檻上，仿若攀在木窗邊的石榴藤，安安靜靜地趴下。

    殷至看到少女被窗檻磕紅的額頭，略微皺起眉，陰沉地朝半空中漂浮的青銅杯問，“怎么沒聲了，死了？”

    青銅杯：“......”

    第十六章

    ◎“你會(huì)親吻你的信仰？”◎

    雖說只是佯裝尋酒喝，但酒真的醉人，趙止的夢境都像是泡在酒水中，搖搖晃晃。

    夢中，她孤身一人坐在船上，像孩提時(shí)那樣獨(dú)自垂釣，一釣就是一整天，大多時(shí)候趙止都沒有太多的想法，但只有釣魚的時(shí)候她會(huì)感覺到天地人生的存在，她覺得人就是海中的魚兒，人釣魚，也是在釣自己。

    趙止醒來的時(shí)候，還覺得自己坐在船上，飄飄悠悠，像是大海也醉了，她不禁伸出手，用手去挑海中的水...

    少女過于好看的眉眼皺起，這海水怎么是熱的，還有些硬，從上往下摸，有力的輪廓在趙止的手心迸發(fā)而出，玄裳下，肌rou線條流暢而勁健。

    “摸夠了嗎？”殷至陰沉的嗓音從趙止身旁傳來。

    趙止睜開眼，終于反應(yīng)過來自己不是在船上，她驚慌地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殷至的榻上，榻上被褥于綾羅散亂，殷至側(cè)躺在榻上，眼神冷淡地打量著她的慌張。

    殷至身上披著的外衣裳上繡有鬼霧和松樹，和床榻后屏風(fēng)上的夜霧山景圖渾然一體，霧氣像是從屏風(fēng)蔓延到殷至的身上。

    “我，我怎么在您床上？”趙止臉色泛紅，用被褥遮住自己包裹得十分齊整的衣裳。

    “記不清了？”殷至依舊語氣冷淡，“昨日有個(gè)人抓著我的手不肯放，非得認(rèn)我做哥哥?！?/br>
    趙止的臉愈發(fā)紅，但并不是因?yàn)楹π?，“是您把我抱到床上的嗎？”她眼眸發(fā)亮，手拽緊被褥，靠向殷至，“世子大人，您...您不嫌棄我嗎？”

    殷至的視線再次投到趙止身上，上下打量，“嫌棄？你會(huì)嫌棄一顆滾入你榻上的石榴嗎，反正占地也不大，餓了還能拿起來啃幾口?！?/br>
    趙止：“......”

    少女仿佛體會(huì)到被啃幾口的痛覺，用手護(hù)住自己的脖子，“我可不能吃，我不好吃，世子大人要是餓了，我給您做飯吃?！?/br>
    “你會(huì)做飯？”殷至看向她。

    “略懂一些，”趙止不好意思地用手指點(diǎn)了點(diǎn)自己的鼻尖，“能熟?！?/br>
    鬼殿中的廚房出乎意料地帶有人間煙火氣，食材被侍從們分門別類地?cái)[放好，門口卷來好幾團(tuán)鬼火，扭扭捏捏地看向趙止這個(gè)它們未曾見過的石榴妖，再扭扭捏捏地跳入鍋爐下，搖晃地充當(dāng)起炊火。

    水煮沸成湯，泡過水的面入水瞬間被燙熟，青菜被沸水滾熱，牛rou被切成片，最后再澆上湯汁，一碗簡單的rou湯面做好。

    趙止轉(zhuǎn)過頭把菜端上桌后，才發(fā)現(xiàn)隨從們早就把桌上擺滿菜，鮮鯽，蒿筍，乳花，鳩rou，羊羹，蟹膏...各色美食膾美地被擺放在浮云紋瓷盤上，顯得趙止煮過的白瓷掛面尤其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