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風(fēng)花雪月畫中人 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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館門前并無老鴇龜公等人來迎,紅裳自行推門而入,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影壁,上畫有刀山火海、油鍋血池,受刑者皆脫皮露骨,折臂斷筋,慘叫哭號(hào)。又有小鬼無數(shù),兇殘極惡,使觀者不寒而栗,原是一副“十八地獄受苦圖”。 紅裳不由咋舌,“這極樂館,果真與別處不同!”隨手把鐵骨扇往后領(lǐng)一掖,大步走了進(jìn)去。 繞過影壁,又是另一番景色,只見長(zhǎng)廊樓亭,假山堆砌,怪石嶙峋,其中男女侍從數(shù)人,皆穿紅著綠,神色恭敬,進(jìn)退有度。如此做派,讓入館者不像來了青樓,倒像回了自家后院。 一位侍女見紅裳東張西望,料定這是位生客,怕她不懂規(guī)矩驚擾了貴客,遂上前笑盈盈道了個(gè)萬福,“這位客官想必是第一次來玩,不怕客官嫌我煩擾,只把這館內(nèi)規(guī)矩述說一二?!?/br> 紅裳抱拳道:“多謝這位姑娘,還望細(xì)細(xì)告知!” 那侍女道:“館內(nèi)分東西北三苑一中庭,東苑是芬芳館,百花齊放,彩蝶紛飛;西苑是風(fēng)清館,松柏蒼勁,冬青翠綠。各個(gè)房牌,客官皆可出入自由,看中哪位,也自可便宜行事。館內(nèi)珍饈,客官皆可隨意。若是乏味,可去中庭戲樓,歌舞奇技,雜耍斗彩,管教客官滿意!” 紅裳噗嗤一笑,“東苑是妓子,西苑是兔子,中庭是戲子,這北苑又是什么去處?” 那侍女見她說的粗魯,便斂了笑,“正要告誡客官,這北苑萬萬不可入內(nèi),里面有吃人的老虎,若是擅自入內(nèi)被咬死了,我們可是不管的!”。 紅裳摸摸鼻子,心想這里不過一個(gè)窯子,怎的一個(gè)侍女都?xì)庑院么?,見那侍女要轉(zhuǎn)身欲走,忙攔住問道:“姑娘慢走,不知你們這里叫‘蕪煙’的,是在何處?” 那侍女心下著惱,沒好氣兒說:“不在館內(nèi)!”說罷甩袖離去。 紅裳哭笑不得,心想果然傳言不可盡信,什么進(jìn)館后便可盡情玩耍,都是騙人的!她本是聽說了蕪煙這百年一遇美人的名頭,才想來這里湊個(gè)熱鬧,誰知美人沒找到,還碰了一鼻子灰! 既來之則安之,到處看看也不錯(cuò)!紅裳背著手四處溜溜達(dá)達(dá),先來到東苑,果然是諸芳盛開、爭(zhēng)奇斗艷,個(gè)個(gè)姿色不俗。但紅裳本身容貌出眾,琴棋書畫均有所涉獵,那些妓子的手段就有些不耐看了。 其中一女妓笑道:“貴客想必是有些乏味了,可女子來館,不來東苑,還去西苑不成?那里的人可接待不了女客。” 紅裳好奇道:“為何不可?不也是男人嗎?” 又有人嬉笑道:“貴客有所不知,那里雖是男人,可都是彎的,該直的直不起,只會(huì)撅腚敞后門;有幾個(gè)倒能屈能伸,可走慣了旱路,若要走上水路,怕不是要被淹死吧!” 眾女子哄然大笑,皆道:“說的好說的好,西苑那地方只看得吃不得,無趣的緊,如何能比我們姐妹一起玩耍有意思?” 紅裳笑道:“聽說館內(nèi)的男子也都是絕色,好不容易來這里,不去觀摩觀摩,總覺得遺憾?!?/br> 先前那女妓捂嘴笑道:“哎呦呦,看不出客官還有這愛好,也罷,聽說是有好些個(gè)女子愛看男子之間戲耍的,如此,我們姐妹倒不好攔著了,只盼著客官有空常來,我們不做旁的,彈琴論畫總使得的。” 紅裳知她誤會(huì)了,也不解釋,起身翩然而去。 這極樂館外面看起來不大,里面卻另有洞天,一路九曲十八彎,紅裳想沒留意走入一片梅林,環(huán)視四周,白雪皚皚,紅梅點(diǎn)點(diǎn),萬物靜寂,天地間仿佛只剩她一人,繁華落盡,寂寞清冷,另有一般滋味。 紅裳不由呆立,此情此景與靈隱山梅林何其相似! 也不知從哪里飄來似有似無異常清冽的香氣,仿佛雨后青竹,又似雪后勁松,滿園的梅香也沒壓住這味道。紅裳聞見這香氣,想起過世的師父,心猛然抽痛一下。 耳邊又傳來陣陣笛聲,悠揚(yáng)婉轉(zhuǎn),幾多愁楚斷腸音。 紅裳不由意動(dòng),循著笛聲一路尋過去。笛聲愈來愈近,香氣也更加清晰。轉(zhuǎn)過一處亭子,見一位身披白色狐裘的男子背對(duì)她站在梅花樹下,聽到聲響,停住笛聲,轉(zhuǎn)身看了過來。 柳蕪煙回頭瞧見紅裳,眼中登時(shí)波光流轉(zhuǎn),仿佛有千言萬語要訴說,然又眼簾低垂,掩去萬千情緒,只留一片虛無縹緲。兩年多的時(shí)間,紅裳稚氣大消,十六歲的她已長(zhǎng)成了娉婷少女,早已不是扯著他衣角的垂髫少女,而他,也不再是他了…… 白雪飄舞,紅梅點(diǎn)點(diǎn),紅裳看著眼前男子,他手持青笛,只那么站著,就是一幅畫。 世間美人萬萬千,唯有一人入心田。 紅裳心如撞鹿,渾身氣血直涌頭頂,又從腦中呼嘯而過,散入周身經(jīng)絡(luò),登時(shí)氣力全無,整個(gè)人傻在那里,恍恍惚惚中也不知自己要做什么。 蕪煙見紅裳一副呆樣,不由得好笑,他笑起來,便如和風(fēng)旭日,將憂郁清冷之氣一掃而光,五官也生動(dòng)了許多,不再似那畫中人,有了幾分人間煙火氣。 紅裳只覺得口干舌燥,哎呀呀地捂住眼睛道:“不得了了,不得了了,這真是要了我的小命!怎么會(huì)有人長(zhǎng)成這樣?” 一聽此話,蕪煙奇道:“我長(zhǎng)得很丑么?” 紅裳忙擺手道:“不是不是,你太美了,簡(jiǎn)直……簡(jiǎn)直長(zhǎng)到我心坎里去了!” 蕪煙忍俊不禁,微微俯下身,將唇湊到紅裳耳邊,聲音略略低沉沙?。骸翱磥硎彑煹拈L(zhǎng)相是很對(duì)姑娘的胃口了!” 紅裳覺得一股濕熱氣息噴散耳邊,原本混沌的腦子更加迷糊,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他在說什么,驚叫道:“什么?你就是蕪煙?!” 蕪煙直起身,笑道,“正是在下,柳蕪煙,敢問姑娘芳名?” 紅裳一拱手,“在下煉紅裳!此次就是沖你這美人的名頭來的,啊呀呀,果然名不虛傳,絕色啊絕色!” 蕪煙聽她夸獎(jiǎng),又見她目不轉(zhuǎn)睛看著自己,耳根稍稍有些發(fā)紅,他柔聲道“戶外寒冷,你一路趕來辛苦,我那里有絕佳的酒釀,你隨我回去歇歇吧?!?/br> 紅裳嗜好美酒,因囊中羞澀,下山后還沒怎么喝過酒,現(xiàn)在聽說有佳釀,也顧不得許多,忙說,“既如此,你且?guī)钒?,讓我領(lǐng)教領(lǐng)教你這極樂館頭牌有什么名堂!” 蕪煙微笑不語,輕輕拉起紅裳一路前去,他那雙手,白似玉,軟如棉,手指修長(zhǎng),透著幾分微微的凉,沁著幾絲清冽的香,握在手里,嗅在鼻中,說不出的舒服。 初涉江湖的紅裳已是心神蕩漾,一切門規(guī)家法都拋之腦后,迷迷糊糊的,跟著蕪煙七扭八拐,進(jìn)了一處極其僻靜的廂房。 蕪煙說道:“你且略等我片刻,我去拿酒來?!?/br> 紅裳依言行事,待蕪煙離去,她腦子也清明了許多。紅裳暗自嘆氣,看到美人就發(fā)昏,自己修行還不夠啊! 此間屋子上結(jié)層層紅色帷幔,下鋪厚厚的地衣,墻上掛著春閨嬉戲圖,旁邊擺著瑤琴,窗邊是張貴妃榻,上面整齊疊放幾件紅色衣衫??繅κ且粡埓蟠?,上鋪大紅鴛鴦錦被,床前桌上放有兩座青銅燭臺(tái)。 這哪里是男子住處,分明是女子閨閣!紅裳不覺好笑,聽到門外腳步聲,原是蕪煙回來了,幾名婢女魚貫而入,擺上精致酒色果品數(shù)樣后行禮退下不提。 蕪煙斟了杯酒遞給她,“你嘗嘗這酒可還入口?”這酒澄清透明,一倒出來,便清香四溢,入口綿軟柔和,口有余香,紅裳不由贊道“好酒!”,她素來貪杯,遇到好酒,便一發(fā)不可收拾,一杯接一杯喝起來,不多時(shí)便有幾分醉意惺忪。 紅裳酒喝多了,話也多了,指著蕪煙開始評(píng)頭論足:“天下美人分三種,第一種是乍看是美,越看越不美;第二種是乍看不美,越看越覺出美來;第三種是一看就美,越看越美!你呢,就是第三種,絕品中的絕品,看著就讓人心醉,此次果然沒白來??!” 蕪煙笑笑,說道:“美人難得,得美人心更難得,紅裳,你已得了我的心了,從此刻起,我便是你的人了……” 紅裳吃吃笑起來:“我的人?說得好像要與我做夫妻一樣!” 蕪煙拿出龍鳳喜燭點(diǎn)上,挨著紅裳坐下來,笑道:“就是要與你做夫妻,你看這里都是按新房布置的?!?/br> 紅裳有些不明所以,遲疑道:“呃,我不大懂,這是極樂館的噱頭嗎?” “才不是,我是真心要和你做夫妻的!”蕪煙脫去外袍,環(huán)抱住紅裳,“夫人,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們?cè)缧┬⒘税桑 绾握?,蕪煙,悉聽尊便……”他眼光瀲滟,聲音也莫名多了幾分慵懶曖昧?/br> 蕪煙撩起額前發(fā)隨意別在耳后,露出精致的眉眼,眼神忽明忽暗,幽幽發(fā)光,似乎要把人的魂兒都吸進(jìn)去。他整個(gè)人籠罩在燭光中,朦朧之中衣襟半開,露出瑩白如玉的肌膚,說不出的誘人。 美人在側(cè),風(fēng)光旖旎,紅裳不由吞了下口水,頭腦愈發(fā)不清明起來,懵懵懂懂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任憑他將自己抱起,橫臥于床。蕪煙見她毫不反抗,頗為柔順,也有幾分疑慮,但在激動(dòng)狂喜之下,那幾分疑慮便如過眼云煙,瞬間消失不見。 蕪煙看著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兒,如今再也沒有身份上的束縛,多少年來的感情再也壓抑不住,呼吸愈發(fā)急促,他腦子發(fā)昏,什么都顧不得了,伸手就去脫她的衣服。 迷迷糊糊中,紅裳只覺胸前一涼,接著又一痛,蕪煙的手已撫上她的胸口,他整個(gè)人壓在上面,guntang的氣息撲面而來。 紅裳雖然不屑于俗世禮教拘束,但與男子如此親密接觸也是頭一次,她身體猛然繃緊,酒意頓消,她雖然愛胡鬧,但還是有分寸,她叫了聲“住手”,一把推開蕪煙,翻身坐起。此刻蕪煙箭在弦上,如何忍得?緊緊抱住紅裳,不管不顧就要壓倒。紅裳頓時(shí)大怒,抬腿就踹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