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夜_分節(jié)閱讀_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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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wèi)雪卿打開窗戶,目注外間比往日至少擁擠數(shù)倍的街道山來人來往:“這自然只是一小部分原因。我猜更大的原因是謝殷示意賀春秋這么做?!?/br> 煜華秀氣的眉毛高高挑起:“除了顯得謝殷更無恥還有什么差別?” “差別?”衛(wèi)雪卿輕笑一聲,指著客棧對面此刻正鬧哄哄的酒樓,其中大部分人一看便知是江湖人,“即便有賀春秋如此盡心盡力幫襯,你認為底下那群人心里對登樓與謝殷又還剩多少敬畏與崇拜?要謝殷頂著這樣的屈辱等待三五年恢復(fù)實力,只怕他如今的年紀已不愿意了?!?/br> 煜華不解道:“難道這些人參加完一場婚禮他就能重拾威風(fēng)了?” 衛(wèi)雪卿緩緩道:“若是他能夠在婚禮之上,在大半個江湖面前將昔年一段舊怨了結(jié),將二十年前曾經(jīng)陰謀殘害過武林各派掌門高手、在各門各派都安插臥底時至今日仍企圖一統(tǒng)武林的長生殿尊主斬于刀下呢?” 煜華半晌深吸一口涼氣:“他們就如此有把握必定能夠揪出那人?” “他們只是被逼到這份上,除了賭一把大的再無他法而已?!闭f到此衛(wèi)雪卿忽然皺了皺眉頭,“從前二十年賀春秋都低調(diào)行事,便是唯恐此事牽扯到他那仙宮一樣的老巢和仙女兒一樣的親meimei。此刻忽地他就毫無顧慮了,看來這兩個老賊的成算只怕比咱們想象的還要多得多。” “將這么樣的兩個人逼到這程度的,其中也有你絕大的功勞吧?”煜華轉(zhuǎn)過頭來靜靜看著他,“直到現(xiàn)在你也未與我說過當(dāng)初策劃大明山之事究竟有何意圖,難道從那時候起你就開始配合賀修筠逼迫這兩個人么?” “不錯?!毙l(wèi)雪卿坦然頷首,“那兩人試圖靜悄悄揪出衛(wèi)盡傾,我與賀修筠卻偏要將此事鬧到天下皆知,要將所有相關(guān)之人全部牽扯入內(nèi),否則又哪有登樓失事,哪有今日這局面?” 煜華目中黯淡一閃而過:“你與賀修筠究竟謀劃多久了?為何你從未向我透露過一星半點消息?難道……我還不值得你信任么?” 衛(wèi)雪卿看著她,目中半是憐惜半是無奈,半晌摸了摸她頭嘆道:“知道太多對你又有何好處?往日你什么都不知,只管當(dāng)個狠辣天真的小姑娘。如今你倒是盡數(shù)知曉我的秘密了,可你怎的看上去比我還要憂愁一百倍呢?” 他說段須眉喜愛逞個人英雄,其實他又何嘗不是呢?從他少年時得知有關(guān)那個人的一切真相,他便選擇走一條孤獨的路,即便最苦之時,他也未想過要煜華等人與他共同承擔(dān)。 煜華又如何聽不出衛(wèi)雪卿話中對她關(guān)切之意?聞言不由得精神一振:“我只愿咱們此次能夠順利,你心事了了,我自然也就不憂愁了。唉,也不知關(guān)雎那伙人靠不靠得住?!?/br> 衛(wèi)雪卿悠悠道:“咱們與段須眉合作也不是一兩次了,難道你還不明白他才是天底下最靠得住的合伙對象?尤其比起衛(wèi)飛卿賀修筠這等滑不留手的家伙,段令主一言九鼎,簡直讓人不能更省心?!?/br> 他屢次找段須眉,又屢次坑了段須眉,雖說有些對不住他,但值此關(guān)鍵時刻,除了段須眉他委實也不知還能上哪去找第二個讓他如此信任的長生殿以外的人。 賀修筠是他的meimei。 衛(wèi)飛卿救過、幫過他好幾次。 可惜他們都不是段須眉。 煜華想到在關(guān)雎之時,段須眉最終在十二生肖共同請命下答允與衛(wèi)雪卿合作時特意對她說的話—— 你欠那人的債,等他來時我再好生與你清算。 可真是……恩怨分明。 煜華便不由認同了衛(wèi)雪卿的話:世上那去找第二個比段須眉更可靠的人啊。 * 十月廿四。 大吉之日。 宜嫁娶。 登樓少主謝郁與天下首富之女、清心小筑賀大小姐大婚當(dāng)日。 一身吉服、連面上郁色也被沖淡不少的謝郁被襯得分外英俊,他昨日夜間便已連同登樓前來迎親的一行人住進皇源城最大客棧之中,今日一早騎上高頭大馬,敲鑼打鼓便來到清心小筑莊前。 清心小筑名字雖“小”,這莊子可半分不小。嚴格算來,清心小筑所有房舍加起來大概要抵十分之一個皇源城。 謝郁于門前下馬,長身恭候,周圍觀禮之人將兩旁道路堵得水泄不通,為了婚事不變慘事,連皇源官府亦出動數(shù)百衛(wèi)兵前來維持秩序。此刻謝郁轉(zhuǎn)過身正面面對眾人恭賀之聲,不時聽到“恭喜謝大俠與賀大小姐喜慶連理”、“請謝大俠日后必要好好對待咱們賀大小姐啊”、“建州俱此不遠,還望二位日后多多回來走動”之言,縱然心事重重,卻也不由自主露出些許笑容,一一回謝周遭圍觀百姓的好意。 然后便是媒婆虛扶著一身大紅喜服的新嫁娘行了出來。 若說這場婚事由一開始被人擺上臺面到此時木已成舟謝郁有任何一刻當(dāng)真感受到新婚之喜,大約便是他回過頭看到賀修筠正朝他走來的這一刻。 按說新娘子出閣不該踩地,可她是賀修筠,她即便掀掉紅蓋頭就那樣大大方方走出來,賀春秋若不開頭,仍沒有任何人會說她一句不合規(guī)矩。 臃腫吉服也未掩去賀修筠體態(tài)風(fēng)流,她雙眼仿佛能夠透過紅巾清楚看見謝郁所在的方向,就那樣儀態(tài)萬方朝著謝郁堅定不移的走來,直走到他的跟前,將被紅衣襯得雪一般的皓腕遞給他,仿佛從此就遞上了她的一生一世。 雙手相握的瞬間,謝郁心里忽然生出極端的渴望:他極端希望今天什么事也不要發(fā)生,他極端渴望當(dāng)真能與身邊這女子一生一世。 謝郁將賀修筠送入馬車花轎之中。 迎親隊伍排列了幾乎一里那么長。 送親隊伍卻猶有過之。 送親隊伍的領(lǐng)頭人赫然是賀春秋與衛(wèi)君歆夫婦。 這不合規(guī)矩。 但依然是那句話:這是謝賀兩家的婚事,賀春秋的言行舉止就是規(guī)矩。 賀春秋身后并無他養(yǎng)子衛(wèi)飛卿與門中第一高手梅萊禾身影,但清心小筑之中除梅萊禾以外排名前二十的高手赫然盡數(shù)在列,眾人身后其余武林各派高手更是多不勝數(shù)。 這兩廂隊伍加起來莫說是送親,即便一時興起要去端了武林之中任一門派任一世家,也絕非不能之事。 可有誰還敢在千萬雙眼睛注視之下阻止這樣的一支隊伍? ……有! 一支袖箭破空而來! 漫天嗩吶鑼鼓聲響中可有誰能聽到這一支小小袖箭的嗚咽之聲? ……有! 新郎謝郁、迎親隊領(lǐng)頭人花濺淚、賀春秋身后管家賀小秋、神行宮掌門邵劍群同時拔出了隨身武器,前兩人護在新娘花轎兩側(cè),后兩人護在賀春秋夫妻身側(cè)。 然而那支袖箭并未朝著這兩個方向。 那袖箭直直朝著大門而去,最后釘在了清心小筑牌匾上的“心”字之上,入木三分。 隨這袖箭前來的乃是一道與周遭喜慶格格不入的十分清雅的白衣人影,笑盈盈就落在新娘花轎邊上:“諸位不必嚴陣以待,在下今日可不是為了搗亂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