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卷書怒道：“你成名二十余載，竟有臉同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動手！”

    謝殷冷冷一笑：“她是‘弱女子’？我看你不但腦子不好使被人耍得團團轉，甚連眼睛也跟著瞎了。”

    萬卷書看一眼被他們三人擋在身后卻從頭到尾眼睛也未多眨一眼神色冷淡的賀修筠，滯了滯，卻終究還是氣恨：“你與老賀多年相交，你怎下得去手！”

    謝殷面上譏諷更深：“你怎的不問一問賀兄，他是寧愿賀修筠落在我的手中，又或者如此時一心一意向著衛(wèi)飛卿？”

    驚魂甫定尚不及發(fā)怒的賀春秋聞言忽然愣住了。

    賀修筠如果落在謝殷手中，被謝殷拿來威脅衛(wèi)飛卿呢？

    有用嗎？

    怎……會、沒、用。

    固然這是不入流的卑鄙手段，可至少，那會讓衛(wèi)飛卿手上少一分殺孽，也……讓他行事之中多幾分顧忌。

    “看懂了嗎？”謝殷譏笑看著萬梅二人，神色倏忽轉冷，“沒頭沒腦的東西，滾開！”

    萬梅二人不及答話，忽聽場中傳來一聲慘叫，隨即聽一人暴怒喝道：“你做什么！”

    幾人聞聲轉頭，便瞧見舒無顏一只手穿透了他身前之人的前胸，在幾人回頭一剎那只手堪堪拔出手，其中握著一顆東西……乃是那人的心臟。

    人是千秋門的人。

    千秋門兩代掌門瞿穆北與瞿湘南就站在那處，分別被門中叛變的弟子刀架在脖子上，早在舒無顏動手之時兩人便不顧性命威脅上前，然而舒無顏動作委實太快，等到舒無顏將那弟子的心臟掏出來，他們也堪堪上前了一步與半步而已。

    那弟子到此時才直挺挺倒了下去，撲通一聲，再無聲息。

    第132章 敢教日月?lián)Q新天（完）

    瞿穆北渾身顫抖，牙關打顫：“你、你……”

    隨手將心臟扔掉，不知是刻意還是巧合，竟再次扔回那業(yè)已成為尸體的弟子空了一大片的胸腔之中，舒無顏淡淡道：“我家尊主是很守規(guī)矩的人，是以他也一向不喜歡別人破壞他的規(guī)矩?！鞭D過頭看著謝殷幾人，舒無顏慢條斯理甩了甩滿手的鮮血，“從現(xiàn)在開始，有人再敢挑戰(zhàn)尊主的規(guī)矩，挑釁一次，我就殺一個人，殺到諸位滿意為止?！?/br>
    瞿湘南目如銅鈴，嘴巴張張合合幾次，終于嘶聲吼道：“是謝殷動的手！為何不殺他登樓之人！為何要殺我門中之人！”

    “順手而已。”漫不經心瞟一眼地上那人，舒無顏輕聲笑道，“再者說今日過后，又哪里來的千秋門登樓之分？”

    他那平平無奇的笑容直看得人遍體生寒。

    眾人不及說話，卻見謝殷朝著賀修筠的方向又前進了一步。這下再無人顧得上與舒無顏爭辯，瞿穆北、東方渺、慕容承幾人齊齊喝道：“謝殷！”

    萬卷書與梅萊禾直直擋在謝殷面前，梅萊禾指著適才殞命那人胸腔中一顆尚未完全停止跳動的心臟，咬牙道：“你真是瘋了！”

    “究竟是我瘋還是你們瘋？”謝殷冷冷道，“你們正在為了怎樣的一個人阻止我，難道到此時還看不清？”

    “我們不是為了飛卿在阻止你！”萬卷書吼道，“是為了那些無故被你牽連之人的性命！”

    “被我牽連？”滿含諷意復述一遍，謝殷殊無笑意牽了牽嘴角，“衛(wèi)飛卿大可以殺光所有人，然后當個只得他一人的武林盟主?！?/br>
    “舒無顏當然不在乎殺光此間所有人?！毙l(wèi)雪卿冷冷盯著他道，“就如同你也根本不在意他殺光此間所有人一樣?！?/br>
    他這一句看似繞口的話卻忽而敲醒了眾人。

    衛(wèi)飛卿與舒無顏當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輩，但造成所有人今日之禍的謝殷難道就比這兩人多長了一星半點的良知？

    不過是……一切的爭端最終都由他們來承擔代價而已。

    想清楚了這一層，所有人目光瞪著謝殷猶如萬千道寒星，下定決心再不給他任何出手的機會。

    謝殷卻有如不見，向衛(wèi)雪卿道：“是以你也不在意你的長生殿稍后成為衛(wèi)莊分舵？分壇？”

    “我又何時真正在意過長生殿？”良久衛(wèi)雪卿笑了笑，這笑容中竟有幾分寵溺的意味，“我弟弟自幼受盡磨難，他若實在想要，我這當哥哥的給他也就是了。”

    謝殷又看向賀春秋：“賀兄呢？你也想要把清心小筑拱手遞給衛(wèi)飛卿了？”

    他一直在留意賀春秋的反應。

    畢竟從某種層面而言，他對賀春秋的了解比之衛(wèi)君歆猶有過之。

    當他說要拿下賀修筠用以威脅衛(wèi)飛卿之時，他確信那一瞬間賀春秋是動了心的，盡管他動心的理由與他必定相去甚遠。

    然而那個千秋門弟子的心臟被舒無顏生生挖出來之時，賀春秋立時就收斂了所有的企圖。而當他聽到衛(wèi)雪卿說那句話之時，謝殷見到他一瞬間完全灰敗下去的臉色與再明顯不過的心灰意冷。

    賀春秋似是在發(fā)呆，半晌方苦笑一聲：“謝兄，有一件事我從未告訴過你，也未告訴過飛卿，我確是防著他，不愿他與九重天宮染上關系，是以……我從一開始就想著要將清心小筑留給他，哪怕他出去獨立這么多年，我想法卻從未改變過?！?/br>
    說是補償也罷，讓他自己心安也罷，又或者是心知肚明衛(wèi)飛卿的才能，他甚至自欺欺人想過，等到他兩眼一閉，衛(wèi)飛卿究竟想要做什么，屆時他也管不了了，但無論衛(wèi)飛卿想要做什么他都……不想讓他勢單力孤。

    這是他作為父親唯一為衛(wèi)飛卿存下的一點私心。

    這點私心竟成為他唯一能不那么愧對衛(wèi)飛卿的微小理由。

    謝殷怒極反笑。

    賀春秋苦澀搖了搖頭：“我更不愿見到再有任何人因為今日之事無辜殞命了?！?/br>
    無論他與謝殷如何推脫，但今天的所有人確實因為他們才會聚集在這里。

    若說衛(wèi)盡傾、衛(wèi)飛卿是殘殺眾人的刀，那他與謝殷就是遞刀之人，他們比起刀本身分明更加罪過，又有什么臉再讓更多無辜之人替他們受過？

    謝殷自是不愿罷休。

    只是他已經失去唯一的機會了。

    因為衛(wèi)飛卿與謝郁已然停下來。

    衛(wèi)飛卿渾身是血，有謝郁的，也有他自己的。一身紅衣被刀風幾乎割成碎片，形容狼狽之極，顯見他在這一戰(zhàn)之中打得比先前與丁情之戰(zhàn)更加不要命。但他再如此不要命再狼狽都好，眾人只消看一眼就知道他是勝者。